这是怎么了?
旋丽赶紧跑过去,见外屋原本搁在条案上的一串小瓷坛子全全摔在地上摔碎了,里面原本搁着的茶包药包零零落落的散了一地。郎君脸色古怪的站在当地,那模样象是吓着了,惊魂未定。又有一股气急败坏咬牙切齿。
看了一眼不敢再看,正准备蹲下收拾东西,就听得里屋有脚步。是啊!季姐姐都不在外屋,这好端端的东西怎么会碎了?心里正纳闷,就听见郎君居然突的大喝:“给我回去!”
这、这里在说谁?
旋丽觉得郎君是在说季姐姐,却不妨郎君居然扭头便冲她骂了起来:“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滚。”
这是第一次郎君这样骂人!旋丽眼圈一红,赶紧退下去了。她才退出来,便见燕七站在当院,似有事要说一般,却也让世子这模样给吓到。李仁缓了半天却还是觉得惊魂未定,看看内室的帘子,真想进去弄死这丫头算了。可看燕七那模样,好象真的有事。便又瞧了一眼内室,大步出来了屋。走到檐下,想起一事,便冲着屋里断喝:“不许胡闹,更不许出来。”
这是怎么了?燕七用眼神看旋丽,旋丽也是摇头不知。眼送着郎君和燕七出去,这才赶紧拿了东西把屋里地上的东村拾掇起。
只是这次一直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郎君回来,甚至连安娘都不曾送饭过来。旋丽又等一会儿还没见人,便到外院厨正去催。可才出了东院便觉得气氛不对,平素各在各院的暗羽全集到了正堂前,人头泱泱的只略微看得见郎君和三位小郎全在,正堂里鸦雀无声。
“这是要走了吗?”
厨下里也十分奇怪,只有安娘一人,其它四个不知去了哪里?别的旋丽不敢问,只说了这个。可安娘却只是摇头:“快些回去,告诉娘子,出事了,要小心些。”模样十分郑重,旋丽赶紧跑回去回话。
隔着帘子说了,却许久不见季姐姐有回话。只好在外头等着,可这一等便是一夜,直到天明的时候才见郎君回来。想上前服侍,可郎君一摆手,便只得退下。
床头一盏小灯,帐子高挑着,可床上却已经有被褥。里侧那个里已经睡了人,而外头的则是空空的。
李仁一口心气直到现在,已是累极。倒身便摔在床上,一动不动。闭眼间觉得身边人起来了,下床帮他褪了鞋,搬了身子盖好被子,吹了灯才又上来。心里略是舒服了些,可想起适才长安传来的消息,却是心头一阵绞痛,转身便抱住了身边人。她低呼了一下,复又乖了下来,并渐自展臂回抱住了她。
触手不是丝滑,竟是有些涩涩之感,再睁眼看见熟悉的模样。心下顿时大松,便把她揽了更紧:“姑母、落马了。昏迷不醒,说是怕不行了。”
“是他下的手。肯定是他。不然长安城里有哪个能动了姑母?”
“他太狠了。逼死父王不够,如今连姑母也不放过。”
“如今这样,我怎么办?父王有了别的嗣子,姑母成了这样。我一件事都没办成。反而连累了姑母。叫我怎么去见父王?”
李仁又气又恨,说得断断续续。季淑又不清楚他在外面干什么?只大概听了个意思。有些莫名之感:“你要去见父王?这么说,你要自杀么?”
“你才自杀。”李仁火的推开真如海坐了起来,气恨恨瞪过去,可真如海却搔头苦笑:“既不是如今要自杀。那么总归还是要活下去的,是不是?山不转水转,你怎的就连我家阿爷的韧性也没了?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嘛。总归你把三个弟弟带大了,就是对你父王最大的交待。便是你努力了一辈子不成,还有你的儿子孙子曾孙。一辈一辈传下去,你看我家传了多少辈?这叫愚公移山,你懂不懂?”
“你气死我算了!”
“呵呵,且不要。万一真把你气死了,将来你见了公爹怎么说?唉,小仁,你怎么这么大就死了?阿爷,我是让我家婆娘给气死的。”季淑学得维妙维肖,抑扬顿挫。李仁原本半分心情也没有。可是让她这么一胡闹,却觉得舒坦了许多。伸手去捏她脸颊:“便是气不死,也得气得少活几年。”
“那就更不合算了。万一你死得早,我可是会改嫁的!”
“你敢!”李仁火气腾的一下起来了,一把抓住真如海的双肩提到面前:“我死以前,必定先宰了你。”这话倒不是假的,那一刻李仁真心觉得不能放她一个人走。
可真如海却笑了,赞赏看他:“这便对了。没的让别人把自个儿气死,太不合算了。怎么也拉着几个一起垫背才是。”
嗯?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拉垫背的?
李仁坐在床上不说话了。季淑看他沉眉似在想事,耸耸肩,自去睡了。第二日醒来,早没了李仁踪影。倒是早饭准点的送过来了,午食晚食皆是正常。听安娘说,李仁四更天便去了西院,今天一整日都在那边商议事情。晚上倒是回来了,却是倒头就睡。
第二天这般,第三天还是这般,第四天头上慕容阴明过来说:“他问我要了些马儿吃了会癫狂的药。”
呵呵,季淑大概明白了。
待到一个月后,消息再度传来时,终于能从李仁及手下这些人脸上看见了笑模样。
“事儿成了?”
以前真如海从不曾问过外面的事,可这次的事算来她也有份,便讲了:“连高阳在内,十几个惹祸不招人待见的都从马上摔了下来。”
呵呵,这下子有人难为了。
岂只是难为,简直便是天塌地陷。
高阳本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好端端的吃了这么大亏,怎会善罢干休?当下便撒起泼来,日日到刑部去闹,声称有人要谋害皇裔。刑部哪里敢惹这位公主,抓了几个充数,本想这位公主消了气也便罢了,却不想这位胡来惯了的公主却是忽的大公起来了。证据不足便坚决不干!闹得刑部天天头痛非常。
然后这头尚不曾安抚得当,那边房陵公主也坠马了!普安公主坠马了!临川公主坠马了!便连嫁到柴家的巴陵公主也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若说清河公主出事是意外!高阳公主是行为不检,大概惹到人了,那么这么些公主都坠马了,是怎么个缘故?又为何这些人中偏偏没有嫡出的公主?
事不过半月,诸王封地上又传异讯,竟是散落在外的各家王爷家中无不出了马患。蒋王、越王、齐王、纪王无不受伤,赵王曹王倒是无碍,却偏偏家中小儿从马上摔下来,死了。然后今年年初才过继给吴王的嗣子突然疯了。在麟德殿前大叫有人害我,我不要给吴王作嗣,放我回家等等。搞得朝会尴尬难堪,各大臣均均自危!
高宗大怒,下令刑部迅速破案。可逮来逮去却是人人冤枉!高宗亲自过府,与其皇后一道探望诸家姐妹。诸公主府自然不敢不迎,却明显比往常更加戒备了。
“狼子野心!其心可诛!”麟德殿内室,高宗大发脾气。左右宫人尽退,皇后武氏却渐自走上前去:“陛下,哪个狼子野心?又是哪个其心可诛?”
“自然是……”话到一半高宗愤愤扭过头去。武氏却又讲:“若是别人骂骂也算了。可若是吴王后裔,陛下不是已经明旨说他们兄弟为刁奴所害,已经尸沉沅江了么?既是人已经死了,如何对外头人讲去?更何况若是他们兄弟活着,又为何吴王过继嗣子不闹?这会子好端端的闹了起来?不只长安的仅受害,便是诸王也都没逃脱。”
高宗怔住,武后却又讲:“若果真是吴王后人在闹,倒也罢了。可若不是呢?”
“不是?”高宗脊后生凉,武氏伸出手掌:“陛下兄弟如今在世有几人?吴王死了本与陛下无关,可经这么一闹,冷眼瞧着却象是陛下害了的一样。燕王紀王他们都是庶子,难免兔死狐悲。若是其中,有人起了反意……”
借着吴王之事反正折腾,闹得人心惶惶朝基不稳,便可是他得了便宜。可这事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地游越来越不中用了!”记得父皇在时朝野情讯尽在掌握。可自从他登基后,便开始不甚灵便。皇姐一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便更不象样子了。
“那接下来……”
“皇后有何好计?”
“不如使人假借了吴王后裔,然后送到刑部再行拆穿。坐实了有人借吴王子嗣胡闹,让他们自己闹去。”
一月后,长安惊现谋害公主的祸首,竟是吴王后裔!一浪引起轩然大波,举朝震惊。可几日之后,却由曾在吴王府服侍宫人指认,这些人乃是假冒。更是哗然!刑部动了大刑,其中一个招架不住,竟往南叩首在牢里自尽了。再之后便隐隐有流言出来,说是此事乃某王爷暗中操作之故。可到底是谁?
楚王?纪王?曹王?尽是无人不见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