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麻带孝、扶柩回乡。
这本是电视剧中常有的情景,可是有一天戏剧变成了人生。亦或者从她穿越的那天开始,这个世界就开始玄幻。然、玄幻的世界究竟是真?还是假?
有十个彪形大汉的护卫,一路顺遂。半月后,回到了银水村。
一切依如往昔,唯一不同的便是容家酒坊正式的落到了容惠的手里。季淑等前脚进村,后脚就有人往城里报告去,而当天下午,容惠便哭着扑回了银水村:“阿爷,你怎么就丢下女儿自己去了?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女儿见啊!”
容惠号啕大哭,在院子外头便哭,一直哭到院中设起的灵堂。扶在曲柳的棺裹上,哭得声声泣血。村里在此帮忙的一干人,不论男女无有眼珠不酸的。可她妹子容淑娘却象是已经抽开了一样,只会跪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这两个人中间到底是谁更悲痛些?暗羽们互相交流眼神,均觉得这个容惠哭得太假了。象他们世子妃那般,闷在心里,一声不哭的才是真正的哀痛!
可多亏是托了容惠的福,这场丧事才是办得如世俗之意!停灵七日,天天哭声不断。七天后,慕容阴明被葬在了西山上一片朝北的山坡上。这个墓址是季淑订的!慕容阴明虽今世不得重圆大燕之梦,可起码在他故去后,她可以让他天天望着北方。那里、有大燕的旧梦!
而对此,容惠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为何不让阿爷与阿娘合葬’?
至于村里的人,则皆瞧着这次回来的容淑娘有些悚。十个身强体健的彪形大汉、一个胖胖的中年婢子、一个他们从来不曾见过的绝色小姑竟然是容淑娘如今的婢女!都听说了,穆大郎回去找家产去了。看样子,是得手了。而大概淑娘的这个夫婿,比惠娘的那个更有来头。
银水村这里的风俗,父母去世后,出嫁女儿在安葬后三日即可归家。可容惠却没有走,她住在了原来的屋子里。而季淑则如同无视一般,天天一大早便起来,到山上去野花。编上一个精致的花环,然后摆在了慕容阴明的墓前。坐在旁边,看着北方的天,一坐便是一天。与任何人都没有一句话,甚至午饭都是等回来再吃。安娘和旋丽原本要跟着,可世子妃却摆手让她们离开了。至于暗羽,远远的跟着,却无法进前劝一句。而那些事,原本也并不是他们的职责。
他们等着起、耗得起,因为世子没有派人来接世子妃回郁林。
可是、有一个人却是耗不起了。
“淑娘,坊里的酒曲只剩下两个月的了。”等了半个月,淑娘还是那副魂魄不在体的模样。容惠决定单刀直入,这天晚上淑娘才回屋,便与她挑开了这件事。当然有些事还是要提前告诉她一声的:“你姐夫已经没了,那老虔婆病在床上动不了。如今林家是长姐在主事。你这一走两年,家里只靠我一个人支着。可长姐管得了别的,却治不了那酒曲。淑娘,阿爷走了,可咱们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长姐不问你妹夫的来历,可你不能不管长姐,不管这个家啊。若是你得空了,就赶紧把酒曲赶的制出些来。若你住得远,便多做些;做得近,便少做些。有空回来看看长姐,该你的那份长姐也绝不会亏了你。这深宅大院的不好呆,手上没钱,你能支使得动哪条腿?”
容惠原本便是个利落的,如今经历岁月,更是满身精干。话说得透白,理讲得明白,便是利也摊在明处,说得清清楚楚。仿佛她与她还是昔日的亲密姐妹,她有什么也能与她讲!而她也自然该有什么话,也与长姐讲在明处。
或许她缺的便是容惠的这样好处!明日还哭得要死要活,可今日眼前便又只是康庄大道。她要她的银子要赚,地位要稳固,梦想要实现。而其它的一切……她真的在乎慕容阴明吗?这么快的‘恢复’足以说明一切;她在乎她吗?很多的事件更早已经证明。至于她该不该帮她?
季淑自灯下缓缓抬头,冷冽的眼神如刀似锋,看得容惠心里打个突:“你这是要与长姐生分了不成?”
“那很重要?亦或者,长姐至少该问妹子一句:如今和妹夫过得还好?”淑娘这话让容惠脸上有些不自在,可这话原是最好答不过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得便宜的事?嫁给那种男人,原本便是一生都没好日子过的。不过瞧你如今回来的这派头,大概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说着,还在屋角站立的旋丽身上打了个圈。好个标致的人儿,却好象还是个在室小姑。若连身边这样的婢子也还守着规矩,想来淑娘的日子也不差。要搁在她那个死鬼身上,早霸占去了。
季淑嘴边启了一抹笑,容惠见了便赶紧套亲近:“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不爱偷吃的。姐姐如今是过出来了,你素来比长姐聪明,自然会晓得很多办法。”有安娘和旋丽一直呆在屋子里不出去,容惠也不好说明白,便只转了转腕上的镯子。这是她与淑娘之间的暗号!季淑自然看得明白,不过她更想知道的是:“长姐也不问问我,如今可有孩儿了?”
容惠心头跳了一下,略是尴尬的看淑娘。而淑娘正等着她:“长姐用人用得痛快。可至少该替妹子想想,那事若让人知道了,妹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咱们是亲姐妹,有些毛病当姐姐的会,当妹妹的可真是保不齐。”
火速看了一眼那个胖胖的婢子,容惠记得‘生子’那会子,她就跟在淑娘身边。而那件事……“长姐是男人不争气,不得已为之。你和妹婿天天在一起,真的假的?难道还能动得手脚不成?”
“可若是你妹婿常年不在家呢?”
“那你至少住的是夫家。”
“我公婆早没了,我们单独住一处地方。”
“那至少还有下人……他的人,总不会少吧?”容惠急了,难道淑娘不打算给她做曲了?没了那曲,酒坊还怎么开工?她还怎么在林家做主掌权?林家人之所以对她百般忍让,不过都是看在琥珀酒的情面上。而若是没了那东西给她撑腰……
“你这是不想让长姐活了!”容惠伏在炕桌上,大哭出来。那声那调竟比第一天看见慕容阴明时,还真心悲切。她自来知道容惠和便宜爹没什么真感情,她不伤心她不奇怪,她为了面子或别的目的假哭,也不是罪大恶极之事。胳膊肘往里拐,再正常不过。可容惠的胳膊肘里,究竟有谁?
她至死不承认她亏待了淑娘!甚至搬出许多陈年旧事来数说淑娘!“那你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是哪个管的你?一勺一勺的喂你吃饭吃药,里头外头的给你换洗……阿娘早便走了,是长姐把你拉扯大的。淑娘,你没良心!”
这句话,季淑曾经送给了奶奶。而有一天,有人把这句话又送给了她。
可季淑竟然不觉得有半点愧疚!她已经对她仁至义尽!她从来不曾经奢望过容惠会报答她!而面对如此泼闹的女子……说不清楚道理,便只有以时间来换取空间。
第二天,季淑背着药篓上山了。她没有对容惠说下任何的承诺,却喜得她开始亲自下厨给淑娘做饭。
一个月后,第一批酒曲做好了。份量足够酒坊用一年的!容惠高兴得回了城,再到银水村给季淑弄来了两只装满金锭的小箱。“每只箱子里有二十只锭子,每只五十两。这里是两千两黄金!算是今年分给你的那份。”以琥珀酒的售价和酒坊的产量,这样的价钱倒也实惠。
淑娘没有拒绝的收下了,这让容惠十分欣喜,又坐在跟前与她说了许多体已话:“若是在夫家过得不痛快,便和离算了。回到银水村,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有长姐在城里替你做主,你在这里还不便天是王大,你是王二?咱们手里有钱,又有这样的独家买卖,吃什么用什么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
“当然,若是你和妹婿还算相得,长姐自然希望你们和美。可有句话长姐是一定要和你说的。早些生孩子!这女人要是没孩子傍身,在夫家那就是个纸扎的菩萨。不刮风没事,一刮风能把你吹出三千里地去。”
安娘和旋丽在外屋里做针线,听得里面对白,双双冷汗直流。竖起耳朵听,却听不见世子妃任何话,只有那个容惠在那边继续叨叨:“不过便是生下儿子也没用。这世上的男子,没一个靠得住。你看你姐夫,屋里屋外摸了不知多少,还嫌不知足。到花楼私寮里鬼混,出个门能在外头花了许多,也不知道扔给哪个了。便是象我公爹那样的,倒是不在外头胡来了。家里养了一堆小老婆,生了一堆乱七八糟。以前我瞧着婆婆来气,可如今想,她也是个可怜人。”
“所以呢?”
容惠尴尬的笑了笑,用手里帕子按了按嘴角:“哪有什么所以?当然的?长姐不过和你说说这世道,至于要怎么走?你又能走成什么样?别说长姐,便是阿爷在世,阿娘在世,又能管得了你几日?这日子啊,终究还是自己过出来的。长姐命不好,所遇非人,也没那忍耐的气性,过得不好。你别学长姐。”
“有时候想想,真不如当初招赘的好。他不敢和我呛声,家里万事都是我做主。钱财虽然来得慢点,可横竖都是我自己的,也不担心别人抢不是?”
“最差就是白忙乎一顿,最后自己什么也落不着,白随便了别人。”
容惠说这话时,特别留意了淑娘的神色。其实这些日子她早就有所察觉了,这帮子对淑娘象是恭敬,可又象是在监视。尤其每每她提起子嗣时,淑娘的神色就有些飘忽。那个胖婢总低着头看不出来,可那个漂亮的却是一脸的忧色。看来淑娘果然在子嗣上为难了!
而压死淑娘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别浑信男人的那些鬼话,什么抱在你跟前养,便是你的孩子。长姐告诉你,养不家!而这世上也断没有就要一个孩子,以后就不生的男人。他总会要别的女人,而一个一个生下去,你能养过来几个?等你有一天老了,他所有的一切,都会给了那个会哄他,给他生了孩子的女人。而你、不过是白辛苦一场,终身为别人作了嫁衣裳!”
话后三日,容淑娘继续背起药篓上山采药。
而这次,直到天黑,也没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