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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乱红飞处遇婵娟 (1)

明洪武二年(1369)的一天,从成都到龙泉的路上,有个叫田洙的青年。他个子高高的,温文尔雅。他的父亲田百禄是成都布政司教官。田洙聪明机智,但不喜欢读书,爱观山望景,四处游玩。一天夜里田百禄对妻子说:"田洙已经长大成人,他不喜欢读书,成天四处游玩,这样下去,我们可供不起他了,把他送回广州老家,让他跟叔叔做生意吧!"

"老爷,儿子年纪尚小,你就舍得他离开家吗?再说,你一向为官清正,收入微薄,送他回去哪有路费呢?"夫人阻止着说。

不久,田百禄听说龙泉驿张员外要请家庭教师,他回去对夫人说:"夫人,让儿子去当家庭教师,挣点钱来补贴家用,好吗?"

田夫人说:"好吧!免得他成天在外把心耍花了。"

张员外不仅家庭富有,而且为人大方、直爽。张员外家在成都东郊,离城区二十里。田洙只能住在张员外家。放学后他无事可做,就去田边散步。

转瞬三月桃花盛开。一天下午放学后,田洙沿着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向桃花林里走。他边走边看桃花,不知不觉进入桃花林深处。突然间他发现桃花丛中站着一位神采飘逸的女郎。她看到他时秋波频传,田洙被她的眼神弄得脸红心跳。田洙低下头想:"在这桃园深处,哪里来的漂亮女子?莫非她是桃花仙子?"由此,他心里一阵紧张,不敢再看,转身往回走。

回到家田洙念念不忘"桃花仙子",他既想再见到她,又怕再见到她。脑子里不停地问:"她是人,是鬼,还是仙?"

一恍到了月底,桃花开始凋谢。田洙向张员外说:"员外,我想请一天假,把薪水拿回家!"

张员外说:"去吧,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田洙的真实目的不是要送薪水回去,而是想到桃花林中去找那位"桃花仙子",确定她是人还是仙。

田洙沿着曾经走过的桃花小道向纵深走去。他在桃花园中东游西逛,寻找"桃花仙子"。逛了半个多小时,他晃见林中有一身影,转瞬又不见了。他想一定是"桃花仙子"。为了弄清她是人还是仙,田洙故意将钱包丢在地上,然后闪进桃花林,偷看"仙子"会不会出来。等了一会,他看见一个姑娘从花丛中出来,低着头拾起钱包,又进了桃花林。田洙想如果她是"仙子",一定会用仙法将钱包交回他手中;如果是人间美女,就会出来还钱包。

田洙在桃花林中等了大约一个钟头,却再也不见她出来。他叹口气说:"唉!这真是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说完他就向桃花园外走。

田洙回头走了不到十分钟,突然听到一个姑娘在后面喊:"公子,请留步!"

田洙回头一看,是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他从未见过她,于是问道:"姑娘有何事?"

丫鬟将钱包递上说:"这是你丢失的钱包吧?小姐叫我拿来还给你!"

"谢谢姑娘。不知姑娘家住何处?他日一定登门致谢。"这时田洙已经猜到,那位美丽姑娘是人不是仙。所以,他为自己留下了再来拜见美丽姑娘的借口。

"公子不用谢。我家就住在桃花林中。"丫鬟说完又一溜烟走了。

第三天,张家的孩子到姥姥家去了没有来上课,田洙又向桃花林深处走。走了不久,他看到一所小茅屋坐落桃花包围之中。走近茅屋门外,田洙听到里面有位姑娘说:"小姐,丢钱包的书生来了!"

"请他在堂屋相见吧!"田洙听到另一位姑娘的说话声。田洙明白,屋子里住着两位姑娘。传话的姑娘一定是前天还钱包的丫鬟。

田洙大胆走上房前阶梯,正要敲门,丫鬟突然将门拉开,两人碰个满怀,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僵持几秒钟后,丫鬟才说:"公子请里面坐!"

田洙跨进门栏,丫鬟请他在堂屋中间的桌子右侧坐下。用竹做成的方桌,正面靠墙,左右两边放着竹椅,一看就知道那是供主人和客人坐的位置。丫鬟忙着去泡茶。田洙正在观看左右的房间,"仙女"突然从左边房里走了出来。

田洙仔细一看,但见她目光点点,娇喘微微,欲言不语,欲笑不嘻,神态自若,典雅高贵,年纪二十多岁。

田洙忙起身施礼道:"小姐拾金不昧,今日特来致谢。擅闯贵府,还请小姐多多担待。"

小姐抬头温柔地说:"公子请坐,不必客气。拾金不昧,乃君子应为。何需致谢!"

接着她又问:"先生在张府传道授业,是吗?"

田洙彬彬有礼地回答:"是的!"

小姐又说:"你既是张员外的先生,更不应该谢我了。我是张员外的亲戚,你是他孩子的先生,也就是我的先生。"

田洙一听她是张府的亲戚,对她更有兴趣。他接着问:"不知小姐是张员外的什么亲戚?"

小姐回答说:"我丈夫姓平,名康,是成都望族。婆母姓张,是张员外的姐姐。"

田洙听到她是成都名门望族的媳妇,独自住在这桃花林中,感到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你为何住在这桃花林中呢?"

小姐回答:"我是成都文孝坊薛家之女,名薛涛,和平康结婚不久,夫君夭亡,我在桃花林中孀居,为他守墓。"

田洙想:"天仙一样的美女,年纪轻轻寡居,一定很寂寞,我何不多陪她聊一阵子呢!"他不主动告辞,坐在那里天南地北,无话找话说,赖着不走。

薛涛在林中寡居,几年没有与年轻男性交往,早有爱情失落的痛苦。田洙这位风流倜傥的公子找上门来,她当然乐意和他多聊一会。因此,二人越说越投缘,越说话越多,儿女私情也越来越浓。

不知不觉天快黑了。田洙起身说:"天色已晚,学生告辞!"

薛涛毫无顾忌地拉住田洙说:"天已经黑了,路不好走,公子请留下住一夜吧!"

田洙本有此意,但假装客气地说:"那太麻烦小姐了?"

"他乡遇故知,哪来的麻烦?"薛涛笑着说。

"多谢小姐抬爱,'他乡'还说得上,'故知'就说不上了!"田洙故意试探薛涛是不是有意和他套近乎。

"我们都是成都市人,算不算'他乡'?我在桃花林中多次看到过公子,是不是'故知'?"薛涛笑着说。

田洙一想:"对呀!我虽然过去没见过她,可是她早已知道我在张员外家教书,还多次在桃花林中偷看我,这不仅是'故知',而且是故意接近我。我真是在桃花林中走桃花运啊!"于是他顺水推舟地说:"对,对!是'故知',是'故知'。"

薛涛吩咐丫鬟准备酒菜,款待客人。不一会儿,好酒好菜端上桌来。薛涛多年没有和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在一起畅饮,十分兴奋。田洙在成都被父母关在家里念书,即使出门也没钱去喝花酒,能和美女在一起喝酒谈情,觉得特别的甘甜与陶醉。薛涛几巡酒到口,全身发热,在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面前哪里能把持得住;田洙在美丽的异性面前,借助酒力壮胆,两人卿卿我我,淫词荡语全跑了出来。

开始田洙还有一些顾忌。薛涛见他不够开放,坦率地说:"现在的风流才子,不仅精通诗词歌赋,而且善于游龙戏凤,你怎么像个书呆子?"

田洙红着脸说:"学生才疏学浅,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还望姐姐多多指教。"

薛涛说:"我自幼虽学得一些诗文,丈夫死后,今日才遇知音。不用说什么'指教',不妨我们来切磋一翻。"说完她走进里屋,不一会抱着元稹、杜牧等人的作品真迹出来。

田洙接过来一看,爱不释手,兴奋不已。

"菊儿,撤去酒菜,另换佳酿,我们要饮酒赋诗。"薛涛命令丫鬟菊儿。

不一会菊儿重新摆上酒菜,拿来纸笔。薛涛和田洙对坐吟诗饮酒。

田洙客气地说:"女士优先,你先来!"

薛涛说:"你是客人,你先来!"

田洙说:"好吧!我献丑了,吟完请姐姐指教。"他吟道:

路入桃园小洞天,乱红飞处遇婵娟。

襄王误作高唐梦,不是阳台云雨仙。

薛涛听后说:"诗还可以,但一人吟缺乏乐趣。不如我们一人来一句,谁接不上来,谁就算输,就该罚酒。"

田洙说:"好,那就请姐姐来第一句吧!"

薛涛吟出:

韶艳应挽留,田洙接:芳华信易凋。

缀阶红尚媚,委地白仍娇。

坠速如辞树,飞迟似恋条。

藓铺新蹙秀,草叠巧裁绡。

丽质愁先殒,香魂痛莫招。

燕衔归故里,蝶逐过危桥。

粘帙将希露,冲帘已起飚。

遇晴犹有态,经雨倍无聊。

蝶趁低兼絮,鱼吞细杂藻。

轻盈珠履践,零乱翠细飘。

鸟过生愁触,儿嬉最怕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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