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知道紫枫所说的后退五百米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却不曾想到他会这么快便前来找寻自己。因为方才众人都见到了自己的表现,而且紫枫所带来的兵士数量明显占据优势,而紫灵如今又昏迷不醒,因此对于这情况自然无人胆敢违抗,沈碧瑶便随即与这下人一道离开。
尚未走上多久,便七拐八拐进入了小巷之中,虽是清晨,但小巷之中的光线仍是有些昏暗,沈碧瑶有些看不清,但却能感受到,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人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
果不其然,在听到沈碧瑶的脚步声之后,紫枫便回过了头,望向沈碧瑶之时,眼神颇有些复杂,半响未曾多言。而沈碧瑶的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这晶莹的泪珠似乎没有滚落在地上,而是滚落到了紫枫的心里,他凝望了半响,方才缓步走到沈碧瑶跟前,抬手轻轻拭去了她的泪,又轻声说道:“哭什么?”
沈碧瑶不说话,只是又哽咽了几分,这些天的思念汹涌而来,委屈也如期而至,终于在紫枫面前爆发了出来。而紫枫见她一哭,孩子没了的怒火也尽数消失,甚至已经没有了任何其他的心思和打算,只想将她拥入怀中便是。
两人紧抱之后,紫枫感觉到了沈碧瑶微微颤抖的身子,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待到沈碧瑶平静下来之后,紫枫这才缓缓松开,凝望着沈碧瑶的眸,微微启唇道:“为何让我退兵?”
“紫灵现如今昏迷了,且之前你曾绑架过宁妃,我不想让你落得不仁不义的骂名。”沈碧瑶如实道来。
这理由虽然说得过去,但紫枫却并不甘心,而是略略抬了抬头,笃定地说道:“若是我来治理这朝廷,不会比紫灵要差上半分。你只需答应我,今后离紫灵远远的,不再有丝毫联系,我便将这江山拿下,封你做皇后,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简单的七个字,却好似锤子一般重重砸在了沈碧瑶的心房之上,他答应立自己为后,却不立后宫,想必任何一个女子都经受不住这种情话。先前所说的与紫灵不再有任何联系,与沈碧瑶而言完全不是问题,但沈碧瑶却考虑到如今紫灵名正言顺接替了先皇的位置,无论紫枫如何拿下皇位,也必将棘手焦头烂额,且会背负一世骂名。
“如今我已厌倦了宫中争斗,怕是不能答应王爷了。”沈碧瑶微微后退一步,礼貌地欠身说道。
听了这话,紫灵的瞳孔骤然收缩,好似完全不敢相信一般,盯着沈碧瑶的眼眸,半响没能说出一个字。
沈碧瑶昂头,又重复了一遍:“如今我已厌倦了宫中争斗,只想远远离开,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了却余生便是。”事实上,沈碧瑶说的这话倒也不全是为了紫枫的名声考虑,不全是为了这朝廷考虑,也有自私之心所在。先前与沈若云的争斗是为了复仇,自己每时每刻都要十分警惕,见招拆招的同时还要寻找机会让她吃些苦头,这对于沈碧瑶而言已经是一种折磨,而如今自己早已经将仇报了,孩子也生了下来,自然不希望再进入那宫中。就算是紫枫将自己立为皇后,整日保护,但却也难免会出什么岔子,若是被人利用,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沈碧瑶是决计不能承受的。所以她宁可不要这荣华富贵,只要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便是。
但紫枫听了这话却皱紧了眉头,握了握拳头:“你的话,本王不解。”
沈碧瑶苦笑了一声。他尚未经历过这等黑暗的勾心斗角,尚未被人陷害到用发簪插入自己的双眼,尚未被人下毒折磨得死去活来,又怎会理解。但碧瑶却也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三王爷理解也好,不解也罢。得皇位,得天下,却不如得个心安。碧瑶三日之后便要启程了,届时若是三王爷发兵,碧瑶去往的便是那阴曹地府。若是三王爷退兵,碧瑶便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却余生。”
在两种说法之中都没有提到紫枫的参与,但紫枫在自己的心里已然将自己介入到了沈碧瑶的生活之中,他无法想象自己没有沈碧瑶的生活,纵使是一日两日,那种绝望也如同山洪野兽一般汹涌而至,好似要将他完全吞噬一般。而如今这种情况下,若是沈碧瑶因自己发兵而死,自己必然不知道怎样度过余生。
然而没等紫枫再说什么话,沈碧瑶便转了身,淡淡说道:“王爷还是仔细想想吧,三日后,城墙高处见。”
紫枫欲要伸手去抓沈碧瑶的手腕,但却见其脚步轻快已经走远。身子微微有些颤抖,隐隐传来几声啜泣。紫枫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揪成了一团。
无论沈碧瑶做了什么,或是为了紫灵要求自己什么,紫枫都始终在心中告诉自己,碧瑶始终爱的便是自己。不然也不会隐忍至此,到了紫灵昏倒之后,才想方设法的出现。先前灵琪救出宁妃的事儿,不像是灵琪本身的手笔,倒像是沈碧瑶所想的主意。而沈碧瑶不是为了其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免于背负天下骂名罢了。
一时间紫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当如何去做。
沈碧瑶亦不知自己这三日在想什么,不知自己的忐忑亦是不知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只知道,自己心下对紫枫有所期待,但又觉得自己这种期待不切实际。
而紫枫这三日闭门不出,听闻了多次下人传唤,说是什么什么大人来见,亦或是谁谁谁已经跪在门外几个时辰,或是几人联名要求紫枫出兵,莫要为一个女子而迷了心智。
但无论如何,紫枫都滴水未进,丝毫没有将门打开的意思。
更有甚者,甚至将血书从门下塞入到了紫枫的房中。
沈碧瑶与当今皇上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维护其皇位罢了。望三王爷莫要一时糊涂,惹得后悔终生。若是此次失去了机会,恐怕永无翻身之日,甚至还会变为阶下囚。
话说的句句在理很是严谨,之后还有诸位大臣以血而签的名讳。
三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清晨第一束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紫枫便打开了门,仍是一副干干净净地模样,换上了一袭白衣,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诸多士兵仍旧驻扎在五百米开外的地方,宫里的精骑未敢前去进犯,而这些士兵未曾得到紫枫的命令,也不敢向前挪动一步。
来到与沈碧瑶约定的城门处,众大臣看向紫枫的眼眸之中满是希冀,只期待着下一刻便从他的口中说出“杀”与“进攻”等字眼。
不消片刻,沈碧瑶便出现在城墙之上,依旧是最高点,身上穿着的却是与紫枫相同颜色的纱裙,白纱随风飘起,让人看来便觉得心动不已。在这三日之中,两人从未有过任何联系,但却不知为何如此默契。沈碧瑶不禁扬起了唇,朝紫枫看去。遥遥相望,紫枫亦是扬了扬唇。
身后便是兵戎铁甲,但沈碧瑶却感觉一切结果都没有关系了。无论紫枫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自己都会尊重然后依照自己先前所说的去做,无论是到那山清水秀的乡村之中度过余生,还是抛却一切再走一遭黄泉路,沈碧瑶都觉得无憾了。她没有理由对紫枫要求如此之多,也无法将爱作为自己的筹码。
片刻之后。紫枫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上了城墙。
虽不着戎装,但气质却仍是高贵,面上虽无什么浓烈的表露,但眸中的深切热情却几乎将沈碧瑶灼烧。
沈碧瑶甚至不敢抬头看向紫枫的脸,生怕听到答案,却也期待听到答案。
紫枫越走越近,沈碧瑶渐渐在风中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感受到他柔软的唇。
被这柔软的唇覆盖的时候,沈碧瑶猛地睁开了眼眸,不敢详细地望着紫枫近在咫尺的脸。
而紫枫却全然不顾这惊讶,合着眸,吻得很是投入。沈碧瑶甚至不知应当启唇与其舌尖缠绕,还是应当将唇合上。
半响,耳畔传来一声温柔的声音:“为何分心?”
沈碧瑶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软了下来。
紫枫的举动有些太过出乎沈碧瑶的意料,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表露什么意思。所以只能瞪着眼,吃惊地望着所发生的一切。
见到沈碧瑶露出这种神情,紫枫眉里眼里都是笑,轻轻一揽,沈碧瑶便被环抱住,而后紫枫低头,在这城墙的最高处,又一次吻上了沈碧瑶的唇。
这次唇齿相接的柔软,让沈碧瑶霎时间觉得有些心安,便微微合上了眸予以回应。
周遭原本应当是沉寂肃穆的场面,竟因为这两次的亲吻而异常温馨,只是两方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完全不知道应当将刀剑放下,还是应当抽出随时准备冲向敌方阵营。
直到沈碧瑶脸已经涨红,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紫枫的唇才缓缓离开,饶有兴趣地看着沈碧瑶娇羞的模样,仿佛百千士兵并不存在,仿佛过去的恩怨也从未出现过一般,半响开口轻轻说道:“本王已经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