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到了开村民大会的时间。
在发动宣传攻势的日子里，牛二还派出了牛胜、牛冒等人，悄悄地在村民中听了听意见，发觉大多数村民，都是赞成建自来水厂的。所以，牛二对今天的村民投票，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牛二这天很早就到了会场。
牛二一走进会场，就指挥牛金、牛八、牛伟、牛爵，从村办公室里往外面搬桌子、椅子，安广播，搭主席台。一切准备就绪以后，牛二就从怀里掏出一条烟来，放到主席台的桌子上。
牛金、牛八、牛伟、牛爵一见，就看着牛二问：村长，你这是干什么？
牛二说：干什么，群众支持了我的工作，我牛二总不能对大家冷气扑心，是不是？等会儿大家来了，你们就和我一起去给大家敬烟，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明白了吗？
牛金、牛八、牛伟、牛爵说：明白了，村长，你真是太关心群众了，太和群众打成一片了！
就有人陆续来了，大都是牛家湾和杜家梁的村民。牛二果然和牛金、牛八、牛伟、牛爵从桌子上拿起烟，一一走到那些村民跟前。牛二敬烟时，就直接对他们说：抽烟，抽烟，感谢大家的支持！
牛金、牛八、牛伟、牛爵则说：大家抽烟，这是我们牛村长的一点心意，一点心意，啊！
那些接了烟的村民，一边喷云吐雾，一边对牛二感激地点着头说：村长，你太关心我们了，多谢，多谢呀！
烟散完了，牛二回到主席台，把剩下的烟重新放到桌子上，又对大家说：你们都不要客气，抽完了，就到上面来取，啊！
下面的村民听了，就说：村长，你才是太客气了，我们还没有见过你这样和气的领导呢！
牛二听着大家对他的奉承，心里很受用。他还想制造出一点亲热和欢乐的气氛。扫了扫会场，一眼就看见了杜艳艳的隔房大伯杜帮友，坐在人群中，豁着一张没牙的嘴，一边抽烟，一边愣愣地看着台上。
牛二立即就有了主意。
牛二马上沉下脸，做出了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说：大伙儿说我客气，可我对有些事情却不能客气，该管的时候还得管，该罚的时候还得罚！
众人见他说得认真，也一下坐端正了，说：村长，你说的什么事呀？
牛二说：什么事呀？可是大事！
众人就说：村长，什么大事，你就说吧！
牛二作出欲言又止的样子，说：这事呀……算了，我还是不说吧！
众人见牛二这样，更想知道是什么事了，又一齐说：村长，你这是把我们当外人，不相信我们！
牛二见把众人的胃口给吊起来了，就说：真要说呀？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牛二把头转向了杜艳艳的隔房老伯，突然大声问：杜帮友大爷，你最近犯过什么错误没有，啊？
众人的眼睛就一齐投到那个叫杜帮友的老大爷身上。
那个叫杜帮友的老大爷听见牛二叫他，一下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木讷着说：我、我犯什么错误？
牛二说：我再提醒你一句，做过什么坏事没有？
那个杜帮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又愣了一阵，才争辩地说：没有呀，牛村长！我这年龄一大把，腿脚又不方便，门都难得出，怎么能做坏事呢？
牛二见老头儿急赤白脸的样子，在心里忍住笑，脸上却仍然显得一本正经，说：没做坏事？那你半夜三更去敲你儿媳妇的门干什么？啊！我可明告诉你，你儿子说你老牛想吃嫩草，要到法院告你！
众人才知道牛二是开玩笑，就“哄”的一声笑起来。
杜艳艳的隔房大伯也听明白了。听明白后，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呵呵”地笑着说：村长，你好欢喜哟！
会场气氛就真的显得更亲切和更热烈了！
这时，众人中间不知什么人，突然对牛二喊了起来：村长，你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大家就跟着喊：对，村长，讲个笑话吧！
牛二说：我刚才不是已经讲了吗？
众人的热情很高，说：刚才讲的不算，重新讲一个更荤的！
牛金、牛八、牛伟、牛爵也对牛二说：要得，村长，你就给大家再讲一个吧，反正是等人！
牛二扫了一眼会场，发现除牛家湾村民组和杜家梁村民组两个组的村民，来得差不多了外，其他几个村民组的人，都还没来，想一想也对，于是就说：好，我先把人催一遍了再说！
说着，牛二就叫牛金打开广播，自己就对着话筒喊了起来：开会的村民同志们，请你们快一点！五组的，四组的，一组的，你们挨杀场呀？老半天了，怎么还不来呀？爽性点，啊！
喊完，关了麦克风，才对众人说：那我讲了，啊！
众人就十分高兴的样子，齐声喊：讲！
牛二开口正要讲，忽然看见身边坐着的会计刘晓玲，刚才还在看着台下众人，这时突然低下了头，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牛二想了想，就对旁边周素梅说：周主任，你把你家的钥匙给刘会计，让她去给我倒杯开水来！
说着，牛二把面前的玻璃杯，推到了刘晓玲面前。
周素梅说：我去吧！
牛二说：你去干什么？刘会计人年轻，跑得快些！
说完又对刘晓玲说：刘会计，还不快去！
刘晓玲知道牛村长是想支开她。在这点上，刘晓玲感到牛二还是很有修养的。他讲荤笑话分场合，只要有大姑娘在场，他就不讲。要讲，就要想法让别人回避。
刘晓玲答应了一声，果然拿着玻璃杯走了。
等刘晓玲走到会场外面以后，有人才对牛二开玩笑地说：牛村长你太封建了，其实别人想听得很！
牛二说：胡说，人家还是大姑娘！
那人又说：大姑娘怎么了？现在的大姑娘，什么没有见识过！
众人跟着说：就是！
牛二说：就是什么，啊？再这样打胡乱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众人说：好，我们不乱说了，村长你好关心女同志哟！
说完，大家又“哧哧”地对着牛二笑。
牛二回头瞥了周素梅一眼，见周素梅也在掩着嘴“哧哧”地笑，就说：不乱说就好，人家还是大姑娘！你们以为像我们的周主任，长的短的、粗的细的都见识过哟！
周素梅听了这话，忽地不笑了，过来举起双手，拳头往牛二肩上落了下来：说：你说东就说东，扯我干什么？打你这个嚼舌头的！
牛二故意抱头躲避着，说：别打了，我开始讲故事了！
周素梅听说讲故事，就松了手。
牛二就坐端正了，说：那我就开始讲了。不过，我还有个条件：我现在给你们讲笑话，等会儿开会我讲话的时候，你们可要给我鼓掌！
众人说：这有什么难的，我们现在就给你鼓掌！
说完，台下果然响起一片“哗哗”的掌声，十分热烈。
牛二就讲了。
牛二说：过去有个老爷，自己明明没有多少文化，却要装出很有文化的样子。有一年，这个老爷过生日，他要自己的四个女婿以“大、小、多、少”四个字，来形容一物，并即席作一首诗送给自己，作为生日贺礼。
大女婿是个读书人，饱读诗书，听了岳父大人的话，拿起手里的折扇就念道：我这把扇子，用的时候大，不用的时候小，夏天用得多，冬天用得少！
二女婿也不甘示弱，拿起一把雨伞就念道：我这把伞，用的时候大，不用的时候小，雨天用得多，晴天用得少！
三女婿是个粗人，但也很灵光，他手里没带东西，想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叉开大腿，指着自己裤裆中那玩意儿念道：我这个东西，用的时候大，不用的时候小，晚上用得多，白天用得少！
四女婿有些憨厚，想了想半天也没想出来。他的老婆，就是老爷的四女儿，就用脚踢了男人一下，给他递眼色，并且用手指了指自己肚子下面。四女儿的意思是想提醒她的男人，让她想想自己生孩子的事。可四女婿却想偏了，只见他站起来，对他的岳父大人念道：我娘子下面也有一样东西，用的时候大，不用的时候小，别人用得多，我却用得少！
讲完，牛二对众人说：好不好听？
下面就有人故意喊了起来：不好听！一点也不荤，村长你再讲一个！
牛二显出很惊讶的样子，说：还不好听呀？
先前喊的人说：不好听，不好听，一点也不荤，就是刘会计听了，也会觉得不荤，村长重新讲一个！
牛二又扫了一下会场，就摇起手来，说：不讲了，不讲了，都什么时候了，怎么那几个组的人还不来，连胡支书也没来？
牛二看了一眼妇女主任周素梅，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升了起来。
周素梅也显出疑惑的样子，说：是呀，怎么没人来了呢？
牛二就对牛金、牛八、牛伟、牛爵说：你们到那几个组去看看，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不来开会？
牛金、牛八、牛伟、牛爵说：是，我们马上去看！
说完，牛金、牛八、牛伟、牛爵一阵风似的跑去了。
没一会儿，牛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来了，一边喘气，一边对牛二说：不、不、不好了，他、他们……
牛二急忙问：他们怎么样了，你慢慢说！
牛金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又喘了一会儿气，才把话说完整了：他们在每个路口，都派了人把守，把来开会的人都赶回去了！
牛二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说：真的？
这时，牛八、牛伟、牛爵也满头是汗地跑回来了，说：可不是！他们对来开会的人说，今天这个会没有得到党支部的批准，是不合法的，谁来了，谁就是不要党的领导，没有好果子吃！
牛二一听，脸顿时黑得像锅底，嘴唇两边鼓起两块肌肉，牙齿咬得“吱吱”地响。
牛金、牛八、牛伟、牛爵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说：村长，你……
牛二没管他们，过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对着胡支书家的方向，双手叉腰，两只脚在地上跳着，大声地叫了起来，说：姓胡的，我日你妈！毒蛇牙齿马蜂针，你杂种除了毒还是毒！蝎子驮马蜂，你上下都是毒！阎王爷的婆娘怀孕，你一肚子的鬼！你知道赢不过我，就跟我玩这一手，你杂种不得好死！
这时，刘晓玲捧着牛二的玻璃杯回来，被牛二的声音一惊，玻璃杯掉在了下去，水湿了一地。
牛金、牛八、牛伟、牛爵急忙把牛二拉到椅子上坐下，说：村长，你不要这样气，气坏了身子更让姓胡的笑话了！
牛二不骂了，脸却涨得通红，胸脯也一起一伏。
牛金见了，小声地附在牛二耳边说：村长，我们不管他，该开会还是开会，该投票还是投票。
牛二看了一下会场，说：人都没到一半，还投屁的票呀！
牛金、牛八、牛伟、牛爵一齐围着他，皱着眉说：那怎么办？
牛二朝天上翻了一会儿眼皮，突然一下坐直了，大声说：怎么办？他有七算，我就有八算，他有长箩夹，我就有翘扁担！我就不相信离了胡萝卜，就办不成席了！我牛二是什么人？喊明叫现说，他流氓，我比他还流氓！他不是想让我开不成村民大会吗？好，我就不开了！我开村委会，他还能阻挡得住？周主任，刘会计，马上通知村委会成员开会！
牛金、牛八、牛伟、牛爵听了，立即转忧为喜，说：对，这办法好，看他怎么办！
牛二就召开了村委会，通过了办村自来水厂的决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