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拍拍我的头,他比我高出一个头,拍我的头很方便:“下次注意啊,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再请人来。”
我挠挠头,很不好意思:“下次?下次是哪会啊?谁啊?”然后,我接着说:“我知道下次是哪会,是谁了。”
他看着我,通常看着我耍猴儿似的那种表情,他用这种表情表示,你就演吧就装吧就胡说八道吧。
你这样看着我我也要说,但也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就把脸藏在他的怀里,扭着身子说:“是下辈子,一个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和你有点像的大男人。”
他嘿嘿乐了,给我拿来浴衣:“洗澡去!”
一连一周,天天都忙着收货安装,我一边忙活一边幸福着:“他把这当家了,他不走了,这么好这么有责任心的男人,我上哪去找的呀,我怎么这么有本事”。想着想着心里就会湿润起来。
我是缺爱的人,一出生就是多余,后来和那个承诺爱我呵护我的男人结了婚,却又全是折磨。所以,最受不了别人对我的好,一点点好就会浑身不自在,比如,曾经,如果那个男人知道拿起拖把拖一下地,我就会坐不住,可是这样的时候实在是少得可怜,十年的婚姻里,大概一共有两三回吧,剩下的,就是对我的指责了,饭不好吃,窗擦不干净,厨房地上怎么会有大米粒,衣服怎么还得用洗衣机洗等等等等。我承认我不利索,东西随手放,找的时候满屋翻。我可以举个例子说说我的邋遢,这事儿我可管谁都没告诉,有一次我回家用钥匙开不开门,里面反锁着,怎么按门铃怎么擂怎么踹都没有用,我不担心里面会有***上演,因为那个点确定无疑是我和孩子回家的时间,所以就担心出人命,算命的说过我会克死前夫,打了110,警察来了,警察来了里面的人也起来把门开了,警察握着枪进门一看,果断地说:“进来人翻过了。”
潘安来后,我收敛了许多,尽可能地把东西分门别类,但积重难返,一个人,偶而打扮一下和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一样,前者总会让人觉得哪儿别扭,那会子我的家就是那个样子,我拼命地藏拙却还是不时地要漏点儿破绽,一漏出来我就偷眼看看男人再赶块去藏,男人看见我提心吊胆的样子就笑,说,你老实吧,放着我来收拾。
用他的话说是,他每天下班后都要去看他妈,用******话说是,他每天晚上要回去吃饭。我不管你是看你妈还是去找饭吃,反正,晚上不用我下了班窜回家做饭。为此,我天天都要祷告上天,让老太太多活几年,至少坚持到我退休那天。
所以,我晚上比他早回家,晚上早回家我就把满屋的灯全打开,看看到点了就支愣着耳朵,听他的脚步声,抢在他掏钥匙之前打开门,经常,脚步声走过我的门口上楼去了,我一个晚上要开好几次门,最后,恰恰他回来那次没有开。如果没有急事,我会站在窗前望他,看见他进了院子,绕到楼后面的单元门口,再飞跑过去给他开门,欢喜地又有点夸张地喊一声:“回来了!”直接扑到他的怀里,他却总是用肚子推推我:“换衣服换衣服。”我再帮勤不懒地忙着帮他脱外套,找托鞋,问他一天过得好不好,老太太好不好。
这天进门又是这一套,问到老太太好不好的时候,说:“不好,打仗来。”
我看看他:“要给你说媳妇对吧?”
他说:“是,一会子说护士好,可以给她打针,一会子说老师好,一个月三四千。”
我说:“那你就都收了,我去给你们做饭,好不好?”说完,我扭过头去,忍住要跑出来的泪。
这事儿,他没法跟家里说,他不说家里就会天天给他说媳妇,据说老太太还要把自己住的小三居的房子腾出来,给小儿子结婚用,小儿子头茬婚没结好,是全家人的心病,二茬,一定要敲锣打鼓,娶个仙女来家!
不用看他也知道我心里的不安,抱抱我:“不怕啊,我都和他们打仗了、摊牌了,谁再说,和谁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