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丞焰应着,“本大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我们走吧小恒,接下来的事,交给恶婆娘,她一定可以的。”
弦歌台上。断断续续的琴声已经昭示着,疏岚没有力气去弹奏一首完整的曲子,他只能以琴弦被拨动时产生的仙灵之力去抵御进攻。绯雪轻轻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赶上了。
“骆掌门。”绯雪径直向离疏岚琴案最近的骆建勋走去,她虽目不斜视地冲骆建勋点头微笑,几步之内已用眼角余光将战局看了个清楚:
骆建勋已用土纹黄天阵将疏岚若晴二人围在琴台上,疏岚的琴御加上若晴的防护虽能暂保周全,但姓骆的早已看出疏岚没剩多少真力,他正是要等着疏岚真力断裂的瞬间,将若晴抢过来。
“以往疏岚社主都是独自练琴的,今日却热闹,连封神派新任的骆大掌门都等不及歌宴,这么早赶来捧场了。”绯雪说着,细细打量着骆建勋,脸上仍是捉摸不透的微笑。
骆建勋手上不松,却好奇得打量着这个红衣美人:她就是绯雪?怎么跟江湖传言大相径庭呢?
传说中,这个前妖界喑血殿地座使不是杀人如麻,冷酷寡言的么?怎么才到灵州三年,就变得如此巧舌如簧,心机深重了——
别是假冒的。
骆建勋向绯雪沉沉点了点头:“座使不也是如此么?”
“骆掌门说笑了。”绯雪抬起莹白如玉的手微微掩口而笑,腕上一串绯红的火云毛在清风中飘拂,真映得人比桃花娇。
绯雪如此娇笑,她原有仙人之姿,在随意拿捏些女儿之态,这媚势可不是凡俗之人可以抵挡。骆建勋修行不过数百年,武功魔法虽高,定力不见得有多少。
他被这一笑引得迎眸注目,阵法依旧似铜墙铁壁,但心下却疑惑了:绯雪不正以绝世美貌闻名么?如此说来,这个女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绯雪早已不是当初的什么座使了。早已看淡世事,不然也不会来歌社听琴和曲。”绯雪凝眉道,“不过,骆掌门送的这份贺礼真是稀奇呀——”
“百年未曾出世的土纹黄天阵呢,真是让绯雪大开眼界。”绯雪说着,自然然绕到了骆建勋身后,丝毫没理困在阵中的疏岚若晴二人。
土纹黄天阵。故意在门外布置五道吸收土系术法方可破解的禁制引自己进来,又在此地设置反弹土系伤害的土纹黄天困住疏岚若晴……绯雪心中冷笑,骆建勋的手段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狡猾呢。
“骆掌门,咱们闲话少叙。绯雪的习惯,一向是以实力论输赢,不知你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骆建勋说着,给棕析使了个眼色,他便双手一举,吟唱道:“土之养化,无物不融。逆土而行,罡风惊天!”
好强!果然非是一般的凝土化石之术,自阵法中心生发一股强烈吸力使人动弹不得,如此开山裂石,撼动大地之力若完全施展,莫说绯雪,只怕整个歌社中的人都难以幸免!
现在的自己早不是那个能将法力运用自如的绯雪了。自己近年常用的迷归指中招数虚实结合虚实相生,就算与人对决,也多与丞焰联手。像今天这般需真正拿出实力来独自面对……还是第一次!
力量……她究竟还剩多少?
绯雪紧握双拳,看着那个金黄色的阵法慢慢向自己靠近。
这个时候,真的好想,好想丞焰出现。
不行。绯雪最终还是扬手在空中一握,白色的沐雪伞便落入她的手中。神光乍现,击得法阵微微向下一沉。骆建勋的脸色也是一沉。
这个表情变化虽然极其微小,却让绯雪尽收眼底。是了,这个法阵的法诀不是“逆土而行”,且取名“黄天”么?看来,只要把这个阵法拉到地底,它自然会被黄土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极渊。”绯雪轻念咒法,沐雪伞便产生一股巨大的力量,直直揪住法阵往地上拖去。
“绯雪姑娘别忘了,阵中还有你的朋友。若施此计,他们可也会被拉到地底的。”骆建勋看了一眼阵中的疏岚若晴,还在强撑。
绯雪笑道:“只怕在沐雪伞与黄天阵分出胜负之前,我与骆掌门中已有一人力竭而亡了。”
同归于尽?如此愚蠢的打法,恕我不能奉陪了。骆建勋提议道:“如此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如你我同时收手,一个撤阵,一个收伞,如何?”
收手?巴不得呢?绯雪心里想着,嘴上却道:“我绯雪与人较量,向来胜负分明才是道理,和局的事,我从未做过。”
绯雪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是另外一番计较:以骆建勋狡狯之性来看,他未必会老老实实放下胜局,那个暗巫棕析更惯于做背后捅人一刀的勾当,和局之说十有八九是陷阱,万万不能上当;
不过就骆建勋方才的表现来看,他对沐雪伞倒还有三分忌惮。眼下一线生机,唯有趁骆建勋心念稍松之际用空间法术将疏岚若晴二人送走。若他们两个得以保全,剩下的,倒也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绯雪嘴角淡淡一笑。这轻松淡定的笑容被骆建勋看在眼里,他来不及惊异的同时绯雪已喝道:“骆掌门小心,变招了!”
撑开的沐雪伞在土纹黄天阵上空飞旋而起,空间阵法也已将弦歌台上的疏岚和若晴包围在内。骆建勋心中暗骂:这女妖分明已是强弩之末,强行催动仙器之力,不要命了么?
“绯雪姐姐把沐雪伞的力量都给了我们……她……”空间之阵正以极快的速度将若晴与疏岚从土纹黄天阵中拉离,若晴的声音竟正在渐渐模糊。
“绯雪!”几乎就在疏岚出声的同时,空间术法完全奏效,两人的身影如幻影般消失在了弦歌台上。
绯雪对着骆建勋柔柔一笑,接着摇摇头,那神情仿佛在说,骆建勋,土纹黄土阵强大又如何,你输了。
尽管失去沐雪伞保护的她,双腿正无法克制得向阵法中心漩涡滑去……
若是被吸进去,阵法中心再一合拢,绯雪便会被土力融化得渣都不剩。骆建勋并未心软,只说:“无所谓。解决了你,我再去追他们也不迟。”
根本无法抵抗……绯雪苦笑,半只脚掌几乎已经伸到漩涡中了,居然没有任何痛感。若被此阵法化去形体,似乎也不算太痛苦呢。
只是死得太难看了。如果被倾城妖孽那个家伙知道,他也许会捂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吧……
也只好被他笑了,真的没有反抗之力……绯雪眼前一黯,耳边仿佛真的响起丞焰的笑声。算了,就让他笑好了……
只是,为什么,在如此荒谬的生死关头,想到他的笑容,心中会如此莫名的揪痛?
一股清澈的剑气。
如这个季节穿花而来的风一般,惹得绯雪耳边发丝微微一荡。
不禁回头,怎么真的是那个笑容,正绽放在清光流溢的剑刃之后,如此光彩耀目,又如此温暖人心。
绯雪目不转睛得望着他。她的身体慢慢向漩涡中滑去。
却无法将眼光从他身上移开。
他向绯雪伸出了手。
“美女姑娘,快握住我的手!”丞焰看着绯雪愣愣的样子,终于有点着急,他右手握剑将土纹黄天阵的余光撕开一条长长的裂口,左手拉住绯雪,如流沙般不由自主向下滑去的绯雪,终于停了下来。
绯雪低头瞥见自己脚下黑漆漆的洞口,虽小却幽深阴寒。她不禁在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旁的骆建勋和棕析看到半路杀出个丞焰,都有些发怔。骆建勋当即冷笑道:“绯雪,没想到你还藏了个帮手。”
绯雪不语。骆建勋这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只怕是:“没想到,藏的还是如此中看不中用的帮手。”
“美女姑娘没事吧?”丞焰的身子同样是悬在半空,他见绯雪无任何反应,心中更是焦急,“你究竟怎样了?你一直不说话本大爷都快急死了啊啊啊!”
是被黄天阵的吸力所伤,双腿暂时失去感觉了吧。骆建勋又朗声道:“看来绯雪姑娘已经失去战斗力了?只可惜今日一战果真和局,骆某好不尽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