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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貂婵殉情前悔贞操

下邳城乱成一团,婢女慌慌张张地边跪边说:“温侯被宋宪出卖了!

兵已经入城!”貂婵闻讯,急急躲进了偏僻角落的一间民房。

她有一种预感:吕布虽然骁勇,然无谋而多猜忌,诸将对他离心离德,下邳难守。尽管吕布说他有赤兔马、画戟,无人敢进他,可是一个英雄也得有三个帮手才行。吕布有个陈宫,却不肯言听计从;陈宫的谋略每每为严氏所阻,谋士反而不及正妻严氏说话更有份量,焉有不败之理?

曹操大军围困下邳之前,陈宫对吕布说:“曹操远来,势不能久。将军可以率骑兵屯于城外,我率兵闲守城内。曹操若攻将军,我引兵击其背;若来攻城,将军为救于后。不过十天,操军粮尽,可一股而破,此乃掎角之势也。”吕布很以为然,就归府收拾戎装。不料严氏出来了,问明了陈宫的计策后说道:“君为了守城扔下妻子,孤军远出,倘一旦有变,妾岂得为将军之妻乎?”吕布踌躇不决,三日不出。陈宫又找到吕布说:“曹军四面围城,若不早出,必为所困。”提出了引精兵断曹操粮道的建议,不想又遭到了严氏的“泣阻”:“将军若出,陈宫等焉能坚守城地?倘有差失,悔无及矣!妾昔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新赖庞舒私藏妾身,才得以与将军相聚,谁知今又弃妾而去乎!”吕布又犹豫不决。

对这种儿女情长,貂婵是很不以为然的,作为主帅怎能听妻妾言,不听诸将呢?可是,她没有发言权,不仅因为她小妾的地位,而且因为她这个妾“不贞不淑”竟导致了吕布在长安“弃妾”而去那段历史。

事情得从司徒王允使用“连环计”,离间了董卓和吕布的关系说起——

吕布以骁勇名震天下,丁原请他当河内主薄,大见亲待。董卓作为太师,见吕布得到了丁原的信任,就收买了吕布让他杀丁原。吕布果然拿着丁原的首级去见了董卓。董卓赏了吕布一个骑都尉,并收为干儿子。凭着吕布的膂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董卓加快了簒汉的步伐。

王允决定利用绝美的家妓貂婵:“我观董卓吕布二人皆好色之徒,今欲用‘连环计’:先将汝许嫁吕布,后献与董卓。你从中挑拨他们父子反目,让吕布杀了董卓,这是重扶社稷,再立江山的功勋!”

貂婵果然充当了美人计的主角:在作为王允小女见吕布时,含羞带涩,秋波送情,令吕布无限欣喜地允婚;作为王允家妓见董卓时,却是卖弄风情,把盏陪酒,令董卓将她带回相府当夜就同枕共眠。

吕布以为义父做了禽兽行,偷看貂婵,貂婵故蹙双目,泪眼婆娑,令吕布神魂飘荡,终于有了风仪寺的相会:

吕布将画戟放在亭下曲栏之旁,于亭中等待貂婵,果见貂婵分花拂抑而来,宛如月宫仙子,当即迎上前去。貂婵哭泣着说:“我虽非王司徒亲女,然待之如已出。自见将军,许侍箕帚,妾已生平愿足。谁想太师起不良之心,将妾淫污。妾恨不即死,只因未与将军一诀,故且忍辱偷生。今幸相见,妾愿毕矣!此身以污,不得复事英雄,愿死于君前,以明妾志。”说罢,手攀曲栏,望荷花池便跳。吕布慌忙抱住,也哭着说:“我知道你的心!”貂婵扯着吕布:“妾今生不能与君同寝,只好等来世了。”吕布便信誓旦旦:“我今生不能娶你为妻,非英雄也!”吕布怕时间长了,董卓会发觉,貂婵更珠泪滚滚:“君如此惧怕老贼,妾身无见天之期矣!”害得吕布只得留在风仪亭里。貂婵道:“妾在深闺,闻将军之名,如雷灌耳,以为当世人一人而已;谁想反受他人之制乎?”说罢,更是泪如雨下。直弄得吕布羞惭满面,满腔柔情地搂抱着貂婵,好言相慰。貂婵自然也是托怀送抱,两人偎偎依依,忘却了这是相府。

董卓从朝中归来,寻到了风仪亭,抢了画戟赶来。吕布慌忙逃走,董卓掷戟,差点伤了吕布。入责貂婵,貂婵却倒在董卓怀里,撒娇作痴,哭诉是吕布威逼至风仪亭,宁死不辱要投地自尽,正被吕布抱住,太师方赶来了。

泪弹征服了吕布,更征服了董卓。董卓将貂婵带到了鹛坞。临行,貂婵遥见吕布,虚掩其面,作痛哭之状。直教吕布柔肠寸断。

吕布终于作为内应,在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四月二十三日,矫诏诛杀了董卓,去鹛坞先抢了貂婵,然后才回到长安扶佐王允执政。

王允让吕布做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共秉朝政。

吕布和貂婵过了不是两个月的甜蜜日子。终日和貂婵厮守在一起,忘却了还有个正妻严氏也正在长安。他对貂婵爱得热烈,果真是一个好色之徒,得了个旷代佳人,真不知该如何奉承才好。唯独从不肯提起“娶汝为妻”的誓言,貂婵也不敢提出这项要求。

因为她内心有愧,她更忘不了“此身已污”。

她更明白自己的心绪,;老实讲,在风仪亭上她与吕布拥抱在一起时,就非常厌恶自己扮演的角色了;“我是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如此演戏?我只是一个婢女,不过长得美丽一些罢了,当真能侍奉盖世英雄一生,也就是慰生平,何必再他们父子之间不尴不尬?”想到这里,她的嘴唇发烫,与吕布拥抱得更紧了。只是在吕布提到董卓,她才蓦然清醒,想到了自己的使命。王允授命的情景赫然浮现在眼前:

王允将她引到阁子中,把所有的妻妾都大声地唤了出来,然后请貂婵坐在主人座上,纳头便拜。惊得貂婵赶紧匍伏在地,问道大人何故如此?王允道:“你可怜汉天下生灵!”说罢就泪如泉涌。直逼得她说出了:“但有使令,万死不辞”的话。

当时,她作出这样的承诺,与其说是感激王允的养育之恩,不如说是可怜老人的那颗心。她万万没有想到,平日威严不可名状的道貌大人,居然会如此下作!为了达到政治目的,竟然会如此卑鄙。她望着胡子眉毛都雪白了的老头儿跪在地上,为了他的江山社稷,可怜兮兮地哀求一个卑贱的家妓,感到什么滑稽。她不忍心让这可怜、可悲的老人失望,于是才作出了“不遵大人之命;死于万刃之下”的承诺。

岂料,大人之命却是如此可恶——令任何一个姑娘都不堪忍受的,居然是扮演美人计的主角。

天呐!自古红颜多薄命,但做薄命的红颜莫过于去行美人计了。为了使命她必须丧失贞操,把一个姑娘最圣洁的、最美好的、最珍惜的处女之宝做最卑鄙的、最无耻的、最令人厌恶的使用。本来是从少女时代就无限憧憬的,充满幸福想象的新婚之夜变成了充满无限痛苦的,与她的爱情毫无关系的一种交易。她面临着一种“两难”的抉择,为了王允的使命她只能接受董卓的蹂躏,可如此以来又怎能将自己白璧无瑕地献给吕布?为了吕布的爱情她该拒绝当这种美人,不拒绝将来在吕布身边就会终生负疚。可惜,她只是个弱女子,不能不接受大人们对她作出的极尽屈辱的安排。在她被压在董卓那极其肥胖的身躯之下的时候,她感到自己被撕裂了,那钻心的痛苦与其说是肉体上的,不如说是精神上的。一个遥远的声音永恒地烙在她被伤害的心灵之上了:“我将毕生对不起吕布了!”

所以,吕布将她从鹛坞抢回来,与她一起欢度蜜月时,按说应该十分畅意的了,可她总有一个“妾身已污”的阴影在伴随着。吕布狂热地爱着她,她却想:“我是一个终生的娼妓,让吕布当粉头玩吧!也许可以弥补这种缺憾。”

六月一日,董卓的余都李傕等人攻陷了长安,吕布仓皇出逃,扔下了正妻严氏,却带着她在军旅中奔波,为她燃起了“自尊”的希望:“也许吕布是认真的,他会兑现‘非汝不娶’的诺言。”可是用不了多久,无情的现实就把这渺茫的希望砸得粉碎。

在小沛时,吕布要娶次妻。按说,她是最佳人选,只要有一场宴会,就可结束她与吕布这种“妻不妻,妾不妾”的关系。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早就该结束了,让男人当“粉头”玩弄,那怕只是一个男人的“专用粉头”,对一个女人来说也是不堪忍受的,她渴望着名正言顺地与心爱的吕布上床。

可惜吕布也未能免俗。他不会娶一个被人玷污过的女人为妻,即使那女人美丽得胜过天仙。他娶了曹豹的女儿,名正言顺,张灯结彩。不是为了曹豹那微不足道的偏将身份,更不是为了曹女那不过中人的姿色,仅仅是为了可以举行一次颇为招摇的婚礼而不被人指责。貂婵明白:如果婚礼的主角变成了自己,吕布难免背后被指指戳戳,说他娶了个尽人皆知的“破货”,吕布的自尊心是受不了的。

吕布“食言”了。他只能“非英雄也”。貂婵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一个男人把贞操看得那么重?同样是诺言,她一个女人许下的诺言,据说是事关社稷江山,所以尽管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仍旧一诺千金;而吕布是个男人,他许下的诺言不过是婚嫁私事而已,可是,只因女人的失贞就权当放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对男人来说,社稷江山的价值还不如女人的一张处女膜吗?那么,自己又何必为了他们的社稷江山去忍受终生的痛苦呢?自己充当了美人计的主角,又得到了什么呢?只不过让她与吕布的情爱变得酸楚而已。

然而,用不着她想下去了,传来了吕布的死讯:吕布被押到了白门楼上,向曹操乞求活命:“明公所患的不过是吕布而已,现在吕布已经服了,愿为曹公的副将,那就不难平天下了。”曹操喜爱吕布的骁勇,心有所动,就问在一旁的刘备道:“怎么样?”刘备回答说:“公不见丁原,董卓是怎么死的吗?”一句话提醒了曹操,马上下令将吕布缢死了。

貂蝉不信。在她心目中,吕布无论如何不失为英雄。尽管他对自己“食言”了 ,说过“非英雄也”的话,但那毕竟是因为自己的“失贞”。并不影响他的英雄本色。英雄对待生死,是应该舍生取义的,怎么能够向人屈服,乞求尚活呢?这一定是谣传。人死了,他昔日的对手在肆意作践他。那个里应外合,偷了他的画戟扔给城外曹军的宋宪,大概就是其中的一个。

想到宋宪,她不由得胆颤心惊:这宋宪对她也居心不良,那双贼忒忒的眼睛不只一次地盯住了她看。一个女人长得太俊了,就免不了男人生出色心来,她太熟悉男人那贪婪的眼神了,几乎一读就明白了他们的内心世界。这宋宪也跟董卓是一流货色,如果不是吕布,他只怕早就动手动脚了。

现在吕布已死,而这宋宪又知道她的住处,这却如何是好?

貂婵正在惶恐莫名的时候,传来了严氏的口谕:让她梳洗打扮,准备去见曹操,据说这是宋宪转达的明公曹操的钧旨。

这曹操曾到过相府,甚至到过董卓的卧室。她也看见过曹操贼忒忒的眼神,知道这个奸雄对自己的美色也垂涎三尺。天呐!“你这曹阿瞒刚刚杀了我的丈夫,尽管吕布没有正式纳我为妻,可我却始终把他当作我的丈夫,我与你正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怎么竟又要占有我的身子,这无耻的严氏果真不把我当成吕布的人吗?那又为何要将我奉献给曹操?要凭着我的姿色来换取你们的苟且偷生吗?”

“不!”貂婵断然拒绝了这种安排,在内心中呐喊道,“吕布,吕布!我已经失贞过一次,作下了对不起你的事,但那时被迫无奈的,我为此而毕生内疚。现在,我再不能第二次失贞了。我不会为了苟活,而去忍受想董卓一样的奸佞曹阿瞒去蹂躏。是的,我的美色本来应当为你单独享有,我应当完完整整,囫囫囵囵地奉献给你,很可惜,当你拥有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完整了。现在,这不完整的我要作出贞妇烈女的举动了,我要用热血来洗刷董卓强加给我的污泥浊水,用生命来证明我对你的一颗忠贞之心。我对你的那颗心自始至终是完整无缺的、是白璧无瑕的。与死明志,也许就是我唯一的选择了。”

当严氏领着宋宪一伙找到这个偏僻角落的民房时,貂婵举起了宝剑,刺进了自己的喉咙。立即热血非迸,溅红了她的衣裙,香消玉殒,她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代美女,死后依然那么美丽,唯面庞白得消失了血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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