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划过一道狰狞的闪电,像是巨人身上丑陋的伤疤,将昏暗的院子也照亮了一瞬,屋檐下站着一名乖巧的孩子,穿着一套宝蓝色的衣袍,他也就四五岁的样子,但五官却精致得让人感慨,任谁见了都是忍不住的怜爱。
“轰隆隆——”天边滚过一声巨雷,孩子吓得缩了缩脖子,黑风刮过,那声音如同野兽的呜咽,随时都有可能将那抹小小的身子叼去。
“娘亲,你开开门啊,玦儿想看看你。”九连玦站在屋门口,他身量还小,够不到门把手,只能一手捧着本子,一手扑腾扑腾的拍着门板,时不时的还要歇上一口气。他的字写得很好很工整,就连父亲也是赞不绝口,娘亲见了一定会很欢喜的,一定会觉得他有用的。
“你走开,你不是我儿子。”屋子里的妇人并未开门,只在屋子里对他咆哮着。
九连玦听到妇人的话,泪水控制不住的就涌出来了,大滴滴的泪滚在襟前,沾湿了衣衫,他扶着门板,缓了一口气,“娘,你是不是嫌弃玦儿身子不好。”
屋子里的妇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半晌又带着恨意说道:“我的儿子已经死了。”
九连玦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扶着门板滑了下去,他好恨,好恨这具身体,虚弱的多走几步,就会喘不过气来,好像随时都会死掉一样。
“玦儿。”
耳边传来一道苍老稳重的声音,九连玦循声望去,昏暗的院子里站在一名老者,他并不认识那名老者,但看着老者的面容却让他莫名的亲近。
“请问,您是。。”
老者颔首一笑,“孩子,我是你的曾祖。”
“曾祖?”九连玦在脑子里搜索着,才想起父亲好像是提到过一次,他有位曾祖,说是在闭关,难道曾祖已经出关了?
九连玦扶着背后的门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对他行礼道,“玦儿拜见曾祖父。”
九连宇阳将他的坚强和守礼看在眼里,心头暗自赞赏,又问他道:“好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九连玦低着头,将手中的册子紧了紧,“我想给娘亲看看我写的字。”
“但是你的娘亲不想见你,是吗?”九连宇阳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话对一个孩子很残忍,他就这样问着,就像看待的是一件极普通的事情一样。
九连玦蓦然抬头,看了九连宇阳一眼,又低头说道:“是。”
承认总比自欺欺人的好。
九连宇阳走到九连玦的面前,揽手将他抱了起来,出了院子,两人坐在花园的亭子中,看着外面的风云变幻。
半晌,九连宇阳才对九连玦说道:“这世上的缘份有深有浅,你的娘亲不愿见你,说明你们之间缘分浅薄,你不用自责,也不要怨她。”
九连玦将他的话听得半懂半不懂,疑惑的问道:“可是为什么别人就和娘亲缘份深,我就和娘亲缘份浅?”
九连宇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中时显时隐的闪电,问道:“你知道哪一个闪电会劈到树吗?”
九连玦看着漫天的乌云,云层里时而吞吐出光亮,像是一根巨叉直扎大地,他知道闪电会劈到树,但是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哪个闪电会劈到树呢,他又不能未卜先知。
“曾祖,玦儿实在没有办法知道哪个闪电会劈到树,哪个闪电会劈到人。”
九连宇阳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笑道:“这不就对了,这世间的事就像这风云一般变化无穷,你又怎么知道别人的母子缘份就一定深过你,或者浅过你呢。”
九连玦听着九连宇阳的教诲,只觉得字字珠玑,让他心中的郁结开阔了不少。
“曾祖,父亲常说有得必有失,那以后玦儿会不会也有和自己缘分深的人呢?”九连玦坐在九连宇阳的大腿上,一脸的孺慕之情。
九连宇阳和蔼的笑了一笑,“自然会有和玦儿缘分深的人。”
九连玦听到九连宇阳的话,很是开心,迫不急待的想知道,和自己缘分深的人是谁。
“曾祖,曾祖能不能告诉玦儿,那个人是谁?”
“哈哈,曾祖说出来就不灵了,得靠玦儿自己去找。”
“玦儿也想自己去找,只怕,以玦儿的身子等不到那个人。”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有曾祖在,一定能让玦儿平平安安的长大,等到那个人。”
九连玦凤眸一亮,对曾祖的话深信不疑,“曾祖,是什么办法?”
九连宇阳凝视着天空,数息后,才对九连玦说道:“玦儿可知物极必反的道理?宇宙洪荒天地万物无不在变,无不在动,大道虽然无情,但他总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所以玦儿要相信以后无论遇到何种困难,都不能放弃,要找到那一线生机。”
九连玦将九连宇阳的话一一记下,只觉得这其中有着无穷的智慧,足让他受益终身。
“曾祖,玦儿一定牢记曾祖的话。”
“好孩子,曾祖确实有法子修补你的身体,不过这个法子很痛苦也很辛苦,玦儿能不能坚持下来等到那个人,就凭玦儿自己的意志了。”
九连玦听到九连宇阳的话,笑着说道:“曾祖,这不就是玦儿要抓住的一线生机么?”
九连宇阳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也豁然大笑起来,“好,不愧是我九连宇阳的曾孙。”
“你在想什么?”南宫环拿了一杯蜂蜜水递给他。
九连玦回过神思,眼神愈发温柔,对她说道:“你看那山顶的积雪都快化完了。”
南宫环和九连玦并肩盘坐在温泉边的圆石上,看着远处高山山顶上稀少的积雪在阳光下折射出莹洁的光来。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现在都二月份了,再过段时间桃花就都要开了吧。”
九连玦握着杯子,看着远处的青山说道:“开阳山的桃花很是出名,每当春季盛开,整片山都是粉色的,远远看去就像是云霞一样,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九连家的别苑小住一段时间。”
“呃。。”南宫环直视着前方的青山,一颗心扑通的跳着,都不敢侧首看着他绝色的容颜,她抿了口蜂蜜水,为什么她有种约会的感觉。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她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嗯,早恋是不对的,会被老爹打断狗腿的。
“我就不去了。”南宫环深吸了一口气,才吐出一句话来。
九连玦略感失望的说道:“怎么?你不喜欢桃花?”
南宫环摇摇头,只好找了个借口说道:“喜欢,只是家里事多走不了,最近二叔他们也要搬到南诏去了。”
“他们搬他们的,你难道还要去帮忙搬家不成?”
南宫环自知理亏,叩着茶杯说道:“我想多精进下修为,我现在才炼气五层。”
九连玦知道她在找借口,也不想揭穿她,“以你的天分和努力程度,十岁差不多可以筑基了。”
南宫环见他扯开了话题,也跟着松了口气,想到九连玦倒是和她师父说的差不多,也对他的筑基年龄好奇了起来,“那你是几岁筑基的?”
九连玦见她头一次对自己的事感兴趣,便说道:“我八岁筑基,十三岁到筑基中期,然后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南宫环暗地里吐了吐舌,她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放心,有我在,你明年的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恢复修为了。”南宫环左手握拳,往自己右肩头碰了几下,一幅信心满满的样子。
九连玦看着她男子汉一般的动作只觉得头疼,真是一点儿做女孩子的觉悟也没有。
“我说,你这样整天行为处事像个男孩子,将来谁娶你,还不如不退婚,拉出去当王妃算了。”
南宫环知道他是又在调侃自己,说道:“我祖父说了,就算养我一辈子,也不送我出去给人挫磨。”
“挫磨?你不挫磨别人就好了,谁敢挫磨你?”九连玦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狭长的凤眸慵懒的睨了眼南宫环。
南宫环被他这一睨,也是看得失了心神,该死,没事生这么美干嘛,为什么我最近越看他越觉得媚惑啊,这家伙实际上修的是媚术吧?
“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下你自己,你看看你。。”南宫环指着他,又突然觉得说不出口。
九连玦长眉微蹙,“我怎么了?”
南宫环看着他凌厉的气势,只得委屈的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讪讪的说道:“你很好。”
一个人怎么能有如此多种的情态,前一刻能媚惑人心,下一刻又能不怒自威,表情转换间,即能让人觉得清贵高雅,也能让人感到妖孽邪魅。
“我哪里好了?”
“长得好。”南宫环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除了长得好呢?”九连玦声音变得冷冽起来,除了这肤浅的皮相,她就不能看出其他来吗?
南宫环听着他不悦的语气,知道今天不抖个干净,他是不会善罢甘休,认真思考的说道:“还有心地善良啊,下棋也下得好,又会抚琴又会吹箫,字也写得好,不挑食,爱干净,个子也高,穿衣也很有品味,对人有礼貌,对下属也很体贴,爱护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