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把一大包零食交给柳琴的时候,柳琴心里想:“看来男人在爱情上也是很自私的,王斌知道范文很爱我,怕我的感情里有了范文的影子,说明我在王斌心目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给钱水仙吃范文买的零食并非是出于对钱水仙的好,而是王斌对情敌的一种报复心理。尽管他表面上和范文很要好,但为了我,有时候也能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来。”
王斌留下食品,说到马云仙办公室有事,就走出柳琴的宿舍,走到门前,王斌停留了一下,才出门走了。在王斌停留的时候,柳琴很想对王斌说:“你多坐会儿,我们该好好谈谈了。”可她说不出口。
“唉,王斌,你在心里爱着我,可为什么总不向我表白呢?”柳琴心中叹着气说。
以前,柳琴和王斌有过不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有时跟王斌骑摩托下乡一走一整天,她坐在王斌身后,显得很活跃,很高兴。她同王斌斗嘴,聊天。两人骑着摩托车下乡,在山里荡起了无数次欢笑,一路上,几乎不停嘴。只是王斌不在信用社时,柳琴感到很怅惘。在与王斌相处中,王斌和她谈了很多很多的话,议论了很多人和事,却好像根本没谈到地方,仿佛还有最重要的内容迟迟未曾涉及。
大青山人都说王斌和柳琴在搞对象,但只有王斌和柳琴两个人心里清楚,他们俩只不过是最要好的朋友,从来没有碰一碰爱情这个话题。甚至,两个人都在躲避这个话题。
现在想来,王斌要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与柳琴交男女朋友,狂热的范文便无孔可入。
但是,直至现在,王斌什么也没说。
王斌有时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配不上柳琴,他怕自己表白的言辞过激或太着急而伤害了柳琴,失去了柳琴这个朋友。
柳琴在心里埋怨王斌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太矜持太自尊,干吗非要等王斌追求自己才认账。有时,柳琴隐约感到王斌在暗示自己,但她不想要暗示,她认为暗示里面可能还有别的意思。她只想要王斌一句大白话。
然而,柳琴完全错了,错了的还有王斌。
柳琴和王斌在彼此能听到对方心跳的时候往往是沉默不语。柳琴每每想到这些,心里就忍不住伤感。
王斌觉得自己在山坡上桃树林中与钱水仙的那次冲动很对不起柳琴,因为那次之后,他所面对的柳琴不再是先前的柳琴了。在柳琴看来,王斌能和钱水仙那样冲动,也同样容易和别的女孩产生冲动,她讨厌这种心里爱着自己却抱着别的女孩热吻的男孩。
自从范文从大学回来后,柳琴心里经常闪动着范文那张白白的娃娃脸。她觉得很奇怪,自己心中怎么忽然又有了范文,更奇怪那天在通达宾馆与范文见面的事。范文说,那天,他根本没心思去通达宾馆去陪客人,可忽然又产生想去的感觉,他总觉得那里有一个人等他,去了,就碰见了柳琴,尽管范文在请柳琴吃饭时借酒向柳琴倾吐了心中积郁的情感。但柳琴并未做出什么热烈的反映,甚至从范文的手中极力挣脱自己的小手,逃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并关上了房门,很快,门外传来了范文的敲门声,并近乎哀求地要柳琴给他开门。
但柳琴最终没开,范文歇斯底里地喊着:“柳琴,我爱你,我永远爱你,我这辈子非你不娶。”
此时,柳琴还在幻想,假如门外是王斌那该多好啊!可为什么偏偏是范文呢?
第二天,范文又来了,又请柳琴吃饭,在饭桌上,范文苦笑着对柳琴说:“柳琴,你真心硬!”
柳琴说:“我心软,早被你的狂热融化成水了。”但柳琴心里觉得对不起范文,自己不该那样对待范文。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没有错。
范文告诉柳琴他遇见王斌并送王斌到车站的事,还狡黠地说,为了不让王斌察觉到自己知道柳琴在通达宾馆参加面授的事,故意买了食品让王斌给她带回去。
柳琴说:“你真是用心良苦!”心里第一次为范文起了热浪。
“你真的要帮王斌给大青山找项目?”柳琴问范文。
“哪里呀,其实这事儿我们交通局早有打算了,明年,县委扶贫办将派我们局的扶贫工作队到大青山蹲点,我们总得表示一下,做点扶贫成果嘛。”范文回答。
“这说明你是打着别人的旗号给王斌卖好哩!”
我这样做只是让王斌觉得我并未因为和他同样爱着你而把他当成情敌。你想,现在,搞一个大项目凭我一个小小的设计员怎么可能?这里面包含的东西复杂呢!范文做出对世事有着非常深刻认识的样子说。
范文的话使柳琴感到了范文处世的圆滑,她觉得王斌在这方面远远不及范文。
晚上,柳琴寻出过去范文写给自己的一大沓情书,全都细读了一遍,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范文了,可要是王斌知道自己心中有了范文,看到自己和范文在一起,心里又该有多痛苦呀!
柳琴这样想着,心里比王斌知道自己和范文在一起时的那种心情还痛苦。王斌从柳琴屋里出来,很是沮丧,为什么自己放下食品就走呢?倒像是一个偷了老师的东西,又还给老师,怕老师批评,连坐都不敢坐一下,扭身就走。
直到走进马云仙的办公室,脸上还带有情绪,使马云仙错误地理解为王斌去松塔镇开会带回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正如她昨日的县城之行。
在县联社,马云仙见到了联社主任杨玉春。杨主任听了马云仙的汇报后,沉吟着说:“思路不错,应该大力扶持大青山人开发青石资源尽快脱贫致富,据我所知,县交通局扶贫工作队也将开赴大青山,希望你们和当地政府、县交通局扶贫工作队的同志多联系、多协商,切实帮助农民抓住机遇,在产业结构调整中闯出一条新的脱贫致富路,这不仅仅是大青山农民的一个机遇,也是你们社的一个机遇,用得好,你们社就很有希望了,联社尽量解决你社资金不足的问题,但你们要尽量用好这笔资金,要把贷款投到实处,规范每一笔贷款程序。同时,要密切关注有不法分子在这次大规模资金需求情况下,利用我们信用社资金有限,服务不到位的空档,放高利贷扰乱金融市场,给我们带来不良影响,如有发现,马上向公安局举报,协助公安机关严厉打击不法犯罪分子,净化农村金融市场,你去找老弓谈谈,让他帮你想想办法。”
马云仙在笔记本上记住了杨主任所说的工作要点,然后告别杨玉春去找信贷股长老弓去协商拆借资金事宜。
老弓得知马云仙的来意后,为难地说:“你们社信贷风险逐年上升,目前不良贷款占到各项贷款的75%,存贷比例居高不下,严重亏损,你们以前因发生支付困难已向联社拆借近50万,我们得慎重考虑一下。”
马云仙知道老弓的脾性,老弓是个责任心很强的同志,近年来,面对各基层社数目惊心的沉淀贷款感到痛心疾首。他认为自己作为审批的信贷股长应负有一定的责任,大多时候忙于联社工作,浮在上面多,深入实际调查少,太相信基层信贷员,只靠股里的一位女干事在贷款申请上盖“同意办理”章。有时候老弓觉得联社审批贷款成了一种形式,前些年,某村一位贷户向当地信用社申请贷款1万元养猪,申请由信贷员带回联社信贷股,女干事在申请上例行公事盖了一个章,1万元贷款就放出去了。后来才知道那个村民是拿上贷款还了赌债。
后来,老弓成立了一个信贷督查小组,不定期下乡抽查贷款投向是否与申请内容所写一致。发现投向不实严厉查处经办信贷员,使信贷员在发放每一笔贷款时增强了责任感,注重了调查落实,效果不错。
马云仙清楚老弓是怕她把拆借资金投入沉淀。她理解老弓的心情,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来要走,老弓说:“再拆借放贷也行,不过你社要在收回旧贷上狠下工夫,各项存款有明显净增。”
“你这不是借机赶鸭子上架吗?”马云仙苦笑笑说。
“你们基层这些主任,有几个是自动飞上架的?”老弓也笑了。
马云仙从联社出来,打算回趟家,看看儿子。走出不远,碰见一位开夏利车的贷户。这个贷户前两年从大青山信用社贷了两万元,进城开了个拉面馆,生意很好,又买房子又买车就是不还贷款,信贷员寻他,他就推三躲四。今天倒让马云仙给碰上了。
那位贷户见了马云仙,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于是见风使舵地先向马云仙数落了一顿自己的不是,又用车把马云仙拉到自己的拉面馆,让服务员摆上了酒菜,说让马云仙边吃边等,他去建行给马云仙取款。
马云仙没动饭菜,就坐在拉面馆等那位贷户,可等了将近一个上午也没等见那位贷户,服务员过来告诉他,刚才老板打电话回来,说别让马云仙等了,他去广州办事去了,恐怕一个星期也回不来,贷款的事过几天再说吧!
“真是鬼养的!”马云仙真想立即到法院去起诉这位贷户,但转念一想,自己刚主持工作,不了解这位贷户的情况,不能贸然行事,如果能做通思想工作更好。
马云仙回到家里,儿子新新患有轻微的感冒,见了她就哭着扑进怀里叫妈妈。公婆对马云仙很有意见地说:“你要是调回联社,孩子还用受那份罪!”
“那有什么?你们俩不是照顾的他挺好吗?”马云仙耐着性子说。
“我们连自己也照顾不好,再说我们已经尽了养儿育女的责任,不能再在孙子身上费心血了,我们也该享几天清福了。”婆婆说。
马云仙再没说什么,给新新加了件衣服,带上儿子就走,婆婆在身后问:“你带孩子去哪里?”
“回大青山。”马云仙头也不回往外走。
马云仙带儿子刚到汽车站,丈夫张然匆匆骑着自行车就赶来了。马云仙知道是婆婆给丈夫打了电话。
张然担心儿子到大青山后马云仙忙于工作,对儿子照顾不周,感冒加重,坚决反对马云仙带走新新,说他有能力说服母亲看儿子。
马云仙说:“我怕儿子影响你爸妈享清福!”然后,上班车走了。
班车驶出一截,马云仙回头望望,只见丈夫还站在车站门前。寒风中,丈夫没穿外套,单薄的身躯有点弱不禁风,她扭回头,鼻子有些发酸。丈夫和她感情一直很好,自己在大青山待了七八个年头,把整个身心扑进了工作上,对家庭付出的甚少,可丈夫从没怨言,即使心里有苦也是自己默默承受,虽然在马云仙放弃调回联社的问题上丈夫有情绪,可过后再没提任何异议,一如既往地支持着马云仙的工作。马云仙能理解丈夫,丈夫是怕自己把儿子带走后,他会失去欢乐。没了儿子可爱的笑脸,丈夫会承受更大的孤独和寂寞,想到这些,马云仙的泪水在眼窝里开始打转,她怕儿子看见,忙用手抹去泪水,逗儿子去眺望车窗外的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