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灵胎,万里挑一,而且还极难识别。幸甚,石清玄是识货的人之一。
世上没有蠢材,人往往能在某一方面表现出特别的天赋。
常常明珠蒙尘的先天灵胎,便是修道的天才。而且,是最耀眼的天才。这种体质最难得的一点便是,同时修炼任何功法都不会出现冲突,因功法相冲而导致走火入魔的情况,绝对不会出现在先天灵体身上。有先辈云:天生融万法,直上九重天。便是赞叹这先天灵胎。
所以,陈念只一晚便入道筑基。
石清玄看着徐徐收功的少年,已经暗自思索教导之法。玉不琢,不成器。但琢玉人的手艺,方法,更为重要。
以石清玄的眼力,也看得出,周天吐纳真解这部功法糅合各家之长,极为上乘。用来给陈念筑基,最适合不过。那李道士,也是个高人。
陈念睁眼,灵台清明。身子似乎更加有力,那种舒坦的感觉,无法言喻,仿佛久未见光的人日光下大汗淋漓般舒坦。
他看到了石清玄,微微紧张,恭敬道:“师尊。”
“无妨,先去休息吧。本想晚两日再传你功法的,没想到你这么急。”石清玄淡笑:“你适合修道,但修道,还是笨点好。”
笨有什么好?陈念揣摩着石清玄的话,缓缓入睡。
很多事情,不是聪明便行的。修行靠悟性没错,靠天赋也没错。可是笨,不代表没悟性,也不一定没有天赋。聪明人往往不会犯错,笨的人常常犯错。聪明人顺风顺水,一旦犯错往往无法弥补,笨的人坎坷波折,却心性日坚,往往大器晚成。石清玄心下暗叹:是笨点好?还是聪明点好?
太和山上又下起了雪,早课过后,陈念被师兄们带出了洞府玩闹。
毕竟只是少年,毕竟只是孩子。
只有天冷才会下雪,可下雪的冷天气,往往又能给少年们带来热闹。
他们就在洞府不远处打雪仗,笑声热闹。
师兄们眼里充满着震惊,楚玄更是惊愕的问道:“师弟,你,你筑基了?”
炼己持心,高筑道基。花上三个多月做到,便已算天资极其出众,若是与道无缘,甚至可能花上数十年,可陈念只花了一晚上。
“一,一晚上,你就筑基了?”另外一名弟子也问道,他叫贺常。
陈念看着惊讶的众人,生涩的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楚玄的脸微微抽搐。
贺常猛地掩面:“你让我们这些师兄怎么活?”
“你们不是吗?”陈念双眼茫然。
一时众师兄的脸都变得通红。
楚玄看到贺常的窘状猛地大笑:“哈哈,贺牛鼻,看你还怎么吹自己多么厉害。十五日入道,多厉害哟,渍渍。”
贺常不耐烦的抓了一团雪球向楚玄砸去:“死胖子你烦不烦,说得你好像强过我似的。”
“我可不像某人,拿着十五日入道的事情一吹吹了三年。”
“你行你倒是入入看啊。”
“我就不行,我就要讲,要比你跟陈师弟比啊。”
伴随着吵闹,一场雪仗又轰轰烈烈的展开。
冷冽的山风刮着脸,温暖的笑脸烘着心。
陈念第一次觉得他是幸运的,刚遭逢大变,就碰到这群温暖的人儿。
可是冬日终究应该冷,冬日本来就只有冷。
陈念的目光转向上山的那条路,师兄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白雪飘絮,冷风清号。
山道上出现了三道人影,一女两男。
陈念疑惑的看着来者,两名男子做道士装扮,老人双目有神,体态健硕。年轻道士不像他弟子,背着一把剑,神情微微闪烁。
少女一身翠衫,浑不觉冷。少女很漂亮,神态冷傲。冰霜美人,大概是指的这种吧。陈念如是想,只是他觉得,这少女似乎一直在盯着他。
“你们是谁?来这里干嘛?”楚玄上前问道。
“路是用来走的,我从这儿路过,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去哪儿?”那少女神态冷淡,却凝视着陈念。
陈念也看着少女,笑道:“没人会无缘无故在下雪天往山上来。”
“那又怎样?”
“主人好心问问过路人的来意,去向,也无不可。”
“也没有路人不说,便不让走的道理。”少女淡淡说道,脚步却向陈念走近。
她没靠近陈念,被贺常与楚玄拦下。
“你有杀意。”楚玄沉着脸道。
少女不由多看了楚玄一眼:“你的修为在寻常同龄人里也算不俗的了,但你该知道,你与我差距有多大。”
“你有杀意,我就拦你,无关修为深浅。”
“有意思,按理来说,你应该看不出来。”少女轻笑,没有否认。
众人戒备了起来,楚玄笑了笑:“从血海里游出来的小孩,自然对杀意比较敏感。”
陈念愕然:“杀意冲着我来?”
少女点点头,没有否认:“我叫顾怜。”
“顾怜?”陈念仍然一头雾水。
“我师尊姓李,住在昆仑山。”
“啊?你是道长的弟子?”陈念惊讶道。
“果然是你。”顾怜杀意更浓,剑拔弩张。
陈念见状,连忙道:“你应该误会了。”说罢他从怀中掏出《周天吐纳真解》,准备还给顾怜。毕竟,书中的东西他已经记住。
贺常拦下陈念,接过书帮他递过去。顾怜修为不可测,还有两个古怪的人在后面。如果突然发难,他们难以救下来。
陈念的心微微暖,又对顾怜道:“这是道长前天给我的,他对我说,结个善缘。”
顾怜接过书,杀意渐淡。神色黯然,沉默良久:“师尊,他收你为徒了?”
“没有。”陈念低声道:“道长救过我的命,所以姑娘放心,我会助你报仇。”
“凶手是谁?”
陈念咬咬牙,神情沮丧:“我不知道他名字。他的胡须很长,已经过了胸。而且,他很白,苍白得像病人的那种白。”
顾怜愠怒:“天下长这样的人何其多,你就这两句叫人怎么找?诳我不成?”
楚玄拦在陈念身前戒备着,冷冷道:“师弟已经说过,他会帮你报仇。”
“哼,且不说我师门的恩怨你们凭什么管。就说说,我凭什么信你们?”
“凭我们师尊姓石,就住在这太和山天柱峰。”
“路人要当客人,当了客人又开始无礼,做主人的是不是应该赶客人出门?”不远处的洞府,传来石清玄的声音。
顾怜脸色一变,随即语气谦恭:“晚辈顾怜,见过石真人。”
“五龙祠寰真子,见过石真人。”那名不动声色的老人也开了口。
“晚辈罗申栩,见过石真人。”年轻道士亦然。
石清玄没有理会顾怜与罗申栩,看向寰真子:“五龙祠在山腰,我们算邻居。”
“不错。”寰真子笑了笑:“算了算,我们已经做了五年的邻居。”
“作为邻居,应该互相帮忙。可却帮着路人欺负主人,很不应该。”石清玄冷冷道:“所以,任何话,石某都不想听,看在邻居的面上,各位请回。”
顾怜这时开口:“石真人误会了。”
石清玄冷眼看向顾怜:“不错,真实年龄不过十六。修为已至踵息,那李道士果然是高人。不过,这不是目中无人的理由。”
“晚辈只是想找出害死师尊的凶手。”顾怜回应,心下还补了一句:“以及除掉师尊的劫因。”
“石某的弟子,不会是凶手。”
“晚辈知道。”
“那你还想杀他。”石清玄的脸色沉了下去。
顾怜嫣然一笑,显得有些调皮:“如果不这样,石真人恐怕是不会见晚辈的。晚辈籍籍无名,前辈又非常人,晚辈要见前辈,自然要行非常事。”说着便掏出一个储物袋,又道:“这是晚辈于昆仑山脉搜集的庚金,重有三斤,权当方才无礼的赔礼。”
“呵,有趣。”石清玄眯了眯眼:“不过,修行还是笨点好。”
“谢前辈教诲。”顾怜神态谦恭,与之前判若两人。
石清玄又问向寰真子:“你们又来作甚?”
“贫道与顾怜师尊有旧,自是陪着一起来。”
“晚辈是南山散修,此次来太和山,就想见见石真人风姿。偶遇顾姑娘,便一同前来。”年轻道士罗申栩答道。
陈念心下释然,上前面对顾怜:“姑娘请节哀,恶人终会有恶报。”
顾怜饶有深意的看了看陈念,笑着笑。问道:“你叫什么?”
“陈念,字思周。”
顾怜轻轻点了点头,转而向石清玄问道:“石真人收了陈念为徒,不知有没有见过凶手?”
石清玄点点头,抬手虚空一指,一面圆镜出现。乔希罗的样貌,正在其间。
“乔希罗!”寰真子面色猛然陡变:“他还活着?”
“他就是乔希罗?”石清玄问道。
“他就是乔希罗。”寰真子点了点头,微微叹气:“他本该已经死了,三十年前他就已经是个死人。”
“这世上有一种法门,叫做兵解。石某与他交过手,此人修为在化神巅峰左右。”
寰真子神态震惊,向石清玄拱拱手:“多谢石真人相告,此事非同小可,贫道先行回去。将魔头复出的消息告知天下正道。”
石清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顾怜:“你有什么打算?”
“他是三十年前的魔头,又是仇人。”顾怜眼中闪过一丝煞气:“自然是报仇,除魔卫道。”
石清玄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陈念想要安慰下少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听顾怜道:“石真人,修行之道,在于互相切磋印证,可否让晚辈与真人门下弟子相互印证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