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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義充市井——《泉南兩義士》卷内涵探微

提要:明、清代相關文物的主要著作《鐵網珊瑚》、《式古堂書畫彙考》,皆見載題爲《泉南兩義士》的詩文卷宗。其核心内容,乃是介紹和頌揚從事海外貿易的商賈陳寶生、孫天富合作經營、情同手足、義可斷金的行迹。作品所提供與傳統不一的這一新型形象,不能不令人感受到當時社會風尚的轉變,不能不令人感受到在“世道寖微”的同時“義、理”思想的推廣。當然,從篇幅中有故意“拔高”嫌疑的字裏行間,不難感受到這些作者的理想色彩和异乎尋常的情感。而彦廉亦寶生自杭州外港澉浦移居蘇州外港太倉,可以看出張士誠占據浙西後這二個中心城市的地位轉换。鑒於陳氏父籍嘉興,母籍泉州,早先回遷海鹽,又建宅於崑山,將之直接冠以“泉州舶商”的身份,似乎顯得不够縝密。

明、清代相關文物的主要著作《鐵網珊瑚》、《式古堂書畫彙考》,皆見載題爲《泉南兩義士》的詩文卷宗全部。其目録,據倪濤《六藝之一録》卷三七四,共十一人、十一篇:王彝《泉州兩義士傳》,高啓《泉南兩義士歌》,張紳、林常《泉州兩義士序》各一,袁華、倪瓚《泉南兩義士詩》各一,謝徽《泉南兩義士傳識》,阮維則《泉南兩義士行》,陸仁《泉南兩義士賦》,張適《泉南兩義士贊,並序》,張昱《泉州二義士述》。文字的來源,係趙琦美於同時人文徵明處從原收藏卷宗中摘鈔所得。《鐵網珊瑚》卷一〇云:“右陳氏《節義集》、《春草堂》、《泉州兩義士》共三卷,諸公手迹俱存,惜埋没里中,人罕知之。嘗於名公集中,見題陳彦廉所藏,不知彦廉爲何人也?一日,於沈氏(周)睹三卷焉,則知彦廉好義人,能表母之節於縉紳文字間,其名將不朽矣。沈氏觀後一載,復於文徵明停雲館閲而録之。”文徵明收藏有陳彦廉所曾收藏的卷宗,也有其本人的題跋可以證實。《甫田集》卷二一《跋林藻深慰帖》:“陳彦廉名寶生,泉州富商,元末,居太倉,家有春草堂,所蓄書畫極富。袁[華]、張[適]二人嘗主其家,此跋又爲陳氏題者,則此帖經三氏收藏無疑。後歸吳江史明古,而吾師匏庵(吳寬)先生得之,故某數獲觀焉。”

王彝《泉州兩義士傳》,也見於《王常宗集》卷續補遺,云:“孫天富、陳寳生者,皆泉州人也。天富爲人外沈毅而含弘,寳生性更明秀,然皆勇於爲義。初,寳生幼孤,天富與之約爲兄弟,乃共出貨泉,謀爲賈海外。天富曰:爾母一子,惟爾,吾不忍爾遠爾母,涉海往异域,吾其代子行哉。寳生曰:吾母即若母也,吾即遠吾母,惟君以爲母,吾行又何憂焉?於是,兩人相讓,乃更相去留,或稍相輔以往。至十年,百貨既集,猶不稽其子本,兩人亦彼此不私有一錢。其所涉异國,自高句驪外,若闍婆、羅斛與凡東西諸夷,去中國亡慮數十萬里。其人父子、君臣、男女、衣裳、飲食、居止、嗜好之物,各有其俗,與中國殊。方是時,中國無事,干戈包武庫中,禮樂之化焕如也。諸國之來王者,且帆蔽海上而未已,中國之至彼者,如東西家然。然以商賈往,不過與之交利而競貨。兩人者,雖亦務商賈,异國人見此兩人者,爲人有特异也,自王化被海外且及百年,中國之人至彼如此兩人者,亦不多也。此兩人者乃身往其地,而親其人,使其人皆見而信之,有切於所傳聞者。兩人异姓也,長爲兄、少爲弟,如同氣然。异國人曰:彼兄若弟,非同胞者,吾同胞,宜何如?寳生至言其母事則泣,天富亦母事寳生母,每慷慨爲諸國人言其事,輒欷歔乃已。”

其他關於“兩義士”行迹的介紹,大同小异。《鐵網珊瑚》卷一〇林常《泉州兩義士序》:“泉南孫氏惟善,陳氏彦廉,亦皆以義相處,共出貨爲賈,航海外國。孫以陳有母在,不忍遠去,代其行,至貨集贏美,利百倍,一髮不自私,亦無錙銖計較於方寸間,義聲感動蠻夷异域,稱服其義。往來萬里,華裔間皆談泉南兩義士。”分别又見於《大全集》卷一〇、《可傳集》的高啓《泉南兩義士歌》,袁華《泉州兩義士詩》則作韻文云:“泉南兩士陳與孫,少小相約爲弟昆。合疏成戚契誼重,异木纏結如同根。升堂握手出肺腑,交拜二母開罍樽。具舟期賈海外域,欲度夷僰窮崑崙。滄溟東望浸天爛,颶風怒攪波濤渾。天吳恍惚出怖客,掀舞鮫鰐飛鵬鵾。孫言陳宗惟子在,遠涉巨險吾宜奔。汝親頭白倚門切,慎勿輕去違晨昏。相讓不得乃更往,挂席遥指扶桑暾。望山行覓島中國,卉服通譯侏言。尋烟暮投薜荔屋,趁墟晝集桄榔村。逾年還家喜得寶,木難火齊並瑶琨。探囊用取兩不較,屑屑彼我誰復論?急難相援誓終始,歲時燕慶烹羔豚。”“山川清淑氣鬱紆,維孫陳君生絶殊,孩提嬉戲共里閭,翻若丹穴雙鳳雛。下覽德輝瑞唐虞,乂若汗血天馬駒。奮迅豈與駑駘俱?南游百粤北燕都。偲偲切切相友於,志堅金石矢弗渝。管鮑陳雷張范如,寧兢錐刀較錙銖?”

根據時人的刻意渲染,“兩義士”之异姓而親密無間的行爲,曾經博得海内外人的共同贊美和欽羡。《鐵網珊瑚》卷一〇張適《泉州兩義士贊,並序》:“今觀寶生與同郡孫天富初約爲兄弟,共賈海外國,二子恐皆離其親爲憂也,乃更相留。十餘年,百貨既集,並不私有一泉,其事親從兄之際,曲盡其道,周窮恤匱之事,咸適其宜,較之叔世之士,不多有也?非特士大夫稱其爲義,至若遐荒遠陬之夷,文身雕題之俗,咸稱之,無异辭焉。”《王常宗集》卷續補遺《泉州兩義士傳》:“异國人曰:我與彼,皆人也。人誰無父母、夫婦、子孫者?兩人客萬里裔夷,必服中國禮俗,言必稱二帝、三王、周公、孔子,又能道今國家聖德神功、文章禮樂,與凡天下之人材,异國於是益信吾中國聖王之道,海内外可共行也。异國有號此兩人者,譯之者曰泉州兩義士也。中國之賢士大夫聞之,亦皆以爲然云。”暨,《式古堂書畫彙考》卷二九謝徽《泉南兩義士傳識》:“余聞之,名者,實之賓也,名弗稱其實,君子所不道也。於此,有人焉,薄財利、崇信義,不專士之名,而有士之實。則夫遐陬海壤、文身雕題之俗,稱之曰義士者,宜也。賢士大夫喜談而樂道之,亦宜也。夫既有關於風化之厚,傳其可無作乎?”

陳寳生,字彦廉。如果依照籍貫從父的慣例,其應是嘉興路海鹽州人而不是泉州路人。當其五歲的時候,其父思恭出海溺死,賴其母莊氏含辛茹苦、養育成人。《鐵網珊瑚》卷九王彝《陳節婦傳》:“莊氏,海鹽陳思恭妻也,泉州人。順帝初,莊年二十四,思恭以商來,因贅爲婿。一年,生子寳生,既四月,思恭去商海上,久而無聞,人往往曰:死矣。莊乃盡屏其容飾,若有所自誓者,莊旁無内外親,然能自養其父母,及死且葬,無所於依,鄰媪諷以更嫁,莊曰:甚哉!媪之不祥也。媪以爲吾夫果死與?誰見之者?果死,吾猶有吾兒焉。吾育吾兒,吾夫猶不死也。媪去,不復敢言。莊嘗閉户以織,忽聞有叩之者,驚問焉,曰:我也。若思恭,然啓户,果爲思恭,思恭乃漂自某國而還。至是,去已五年矣。其年,思恭又浮海去,遽以溺死聞。時寳生甫五歲,莊居喪,務紡績爲家業,既而遣寳生就外傅,人聞莊賢而有容,且讀書,有欲娶之者,托思恭鄉友介女婦以爲言。莊泣謂女婦曰:吾夫前數年,人以爲死矣,時吾兒才出襁褓,吾尚有望於吾兒,况今又漸長,吾所以不死者,庶幾其有成爾。女婦曰:生與死、成與否,顧可必哉?莊又泣曰:即不幸而吾兒死,吾且與之俱死,幸而不死或,不才,吾亦惟老且死,期不負我初心,過此,不敢知也。”

陳寶生生活的年代,乃在元、明之際。《鐵網珊瑚》卷九《陳氏春草堂記》:“陳思恭妻莊,年廿四,嫁逾年而生子,子生四月,而思恭賈海外,音問不得聞者四載,衆謂思恭已死,莊悉屏去華飾,織袵爲養育計。或諷之更嫁,輒慟哭連日夜,行路悲焉。亡何,父母俱殁,莊無所依矣,尤能撫其子,使學不廢。一日,思恭得間歸,感莊之義,爲好日篤。明年,思恭復航海去,竟溺死。恭中莊居喪,人不能堪,日課女紅爲食,且使子就外傅。今生三十有四載矣,績學好義,以貲張大其族,大人先生,樂與之游。”“壬子歲十月既望,齊郡張紳記。”壬子岁,洪武五年,上溯三十四年,則其生於後至元五年。如以二十歲弱冠成年,乃在至正十八年前後。其居宅所在,曾經移徙海鹽,又喬遷崑山。《式古堂書畫彙考》卷二九張昱《陳母節義詞》:“兒名寳生既長年,知父之死常泫然。母告汝父之海鹽,有子盡典祭祀田。汝往贖田還祭祀,妾身無愧歸黄泉。寳聽母言即長往,未知海鹽先采訪。果得前兄名寳一,泣訴二天成俯仰。歸復母命母大喜,恨不相與携手至。轉頭滄海作桑田,奉母還鄉談笑耳。兒亦一來拜母莊,母子三人涕泪霶。浮雲行天失變化,鳴鳥集樹休翱翔。寳也奉母孝益謹,母子更相爲性命。”

陳寶生移徙在海鹽州亦海鹽縣的時候,姚桐寿《樂郊私語》提到:“州詩人陳彦廉,好作怪體,兼善繪事。其母莊,本閩人。父思恭,商於閩,溺死海中,莊誓不嫁,携彦廉歸本州撫育,遂成名士。彦廉有才名,交往多一時高流,最與黄公望子久親暱。彦廉居硤石東山,終身不至海上,以父溺海故也。子久歲一詣之,至則必到海上觀濤,每拉彦廉同往,不得已,偕至城郭。黄乞與同看,陳涕泣曰:陽侯,吾父仇也,恨不能如精衛,以木石塞此,何忍以怒眼相見?子久亦爲之動容,不看而返,因爲作《仇海賦》,以紀其事。”不過,這並不能否定陳寶生與孫天富合夥經營海外貿易的事實。而其從事時間,更“積十餘年”。《鐵網珊瑚》卷一〇阮維則《泉南義士行》、張昱《泉州二義士述》:“温陵向南通海舶,販寶諸番共爲客。經年越險入風濤,往返那復計身勞?兩人一心金可斷,萬里雖遥何足算?”“觀其初約爲兄弟,謀出貨財,賈海外國,時俱以母在,相讓涉險,蓋亦恐其危身以累及其親,是亦可悲也。及後更相去留,歷諸番國,積十餘年,共財不私,感動番國人,凡見之不以名,必呼爲義士,是更可尚也。”“且孫、陳二士,十餘年間,歷外國、涉巨險,而身安母健,非有陰隲在天,則報施善人,其能若是之厚也夫?”

《鐵網珊瑚》卷一〇張紳《泉州兩義士序》:“余行海上,孫君(天富)止余其舍。座上經生碩士,連日夕談説,不少厭。君長七尺餘,慷慨負氣節。家僮力役百人,君不急其事,獨聽余論議,一食不捨去。陳君(寶生)好蓄古書史圖籍,能一一辨問其義理隱微。常抱卷若帙數十抵余,燭屢見跋,尤亹亹無窮。二君皆有母,欲歸省,造大艘如長陵,謂余言:將伺風海上,南抵泉、廣,且游闍婆、高句驪諸國,訪异人采藥仙人所居,歸以爲母夫人壽。又豈止好義如傳所云?余方老,且數奔走齊、魯、燕、趙,肌肉消於馬上,欲從二君浮舟求邴、管者休焉,二君捨我哉?”不久,二人將母携來,把家安置在婁江沿岸的崑山州亦崑山縣。袁華《耕學齋詩集》卷七《歲寒圖,爲孫惟善、陳彦廉賦》:“朅來婁江住斯須,城南新僦宅一區。前槐後柳蔭屋廬,草蔬同飯步同趨。慨彼末俗肆覬覦,附勢逐利情愉愉。刎頸之交漢耳餘,反面仇敵良可吁。以柳易播忠誠孚,高風千載敦薄汙。歲寒松柏知後枯,好事繪寫開新圖。我作歌詩匪從諛,願子善保慎厥初。”這裏的“城”,蓋指“新治”之“太倉”。《鐵網珊瑚》卷一〇張昱《泉州二義士述》:“今俱以老母在堂,迎侍東吳太倉,左右就養,菽水之歡,如一姓焉。是以人士之樂善者,莫不升堂拜其二母,願從其二子游。”

爲“兩義士”作詩、文的士人,經常緣鄙薄世間“同氣鬩争、骨肉相殘”的現象,而非常欣賞其“交雖异姓,義同兄弟”的情狀。《鐵網珊瑚》卷一〇張適《泉南兩義士贊,並序》論道:“嘗讀孟軻氏之言曰:義,人路也。又曰:義之實,從兄是也。則是義乃人所舉足而不可離者,何世之人捨其路而弗由,滔滔者衆耶?其於所親,嘗有物我,不肯屈下,安知所謂從兄之道乎?”“孟軻氏所謂人路二子,不惟行之於其近,而且無遠而不到。异姓而親,過於同胞,其於義之實,有不可勝用也。傳曰: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又以見二子平居事親,其有不順乎哉?皆君子之可尚、薄夫之可敦也。”“猗與二士,异姓而親。隱居行義,冠乎群倫。望之玉潤,即之春温。允矣君子,薄俗可敦。”又見於《清閟閣全集》卷四之倪瓚《泉州兩義士行》吟云:“泉州兩義士,异姓乃同心。同心而同居,利矣能斷金。不見横海虹,夢見海畔路。夢隨春雪舞,迴風思逐奔湍向東注。婁江之水,沄沄其波。方舟容與,遄歸以歌。落葉不息,飄揚無踪。大風雲飛,嗟彼斷蓬!人生乖離,式與此同。翩翩者鴻,飛鳴相隨。睠彼憸人,我心實悲。兄弟戕賊,室家瘡痍。背義競利,曾弗之思。兩士相讓以義,其誰似之?”

有人歌頌朋友間“不可折、不可磨”的“金石交”。陸仁《泉南兩義士賦》亦見於《元詩選》三集卷一五《乾乾居士集》之《金石交,爲孫、陳二義士賦》:“金石交,金不可折,石不可磨。泉南二子,重義如山河,金石雖堅無以過。泉南之山若礪而嗟峨,泉南之水若帶而委蛇。念昔髫鬐,約爲兄弟,信誓旦旦,生死靡有它。義士各有母,二母相好,母視其子,子視其母,恩義弗少差。歲時共酒食,更相爲壽樂且和。一出一或處或同,凌風之舸萬里行鰐波。南賈真蠟與闍婆,東極三韓及耽羅。歸來分金弗私有,况彼義讓情尤多。嗚呼!一斗粟,一尺布,淮南至今民尚哦。嗚呼!時之人,兄弟相虐,朋友爲仇,奈爾何!金石之交古來有,二子之義義甚都。可以敦薄俗、激貪夫,鶺鴒爲爾咏,伐木爲爾歌。泉南移家來此婁之阿,比鄰相接,輔車相依,二母髮已皤。石可泐,金可磨,人心天理,無時無猗嗟。二子之義,可以爲世模。豈無好事繪縑素,寫作孫陳交際圖?”作爲對照,自有可厭的“輕薄兒”。《鐵網珊瑚》卷一〇阮維則《泉南義士行》:“他人重利不重義,翻手風波起平地。衆中結交非不好,中心如面寧可保?君家兄弟非一姓,肝膽相傾向明鏡。可憐世上輕薄兒,縱爲骨肉亦生疑。”

這不能不使人懷念當年的鮑叔牙和管仲。《鐵網珊瑚》卷一〇林常《泉州兩義士序》:“昔管夷吾少與鮑叔牙游,以義相尚。嘗爲賈分財利,多自與,鮑不以管爲貪,知其貧也;嘗三戰三走,鮑不以管爲怯,知其有母也。管仲嘗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鮑知其賢,薦於齊桓,用爲相,遂霸諸侯、服夷狄。春秋既傳其事,照耀簡册,而後世以管、鮑爲美談,至今傳諸人口,不泯泯也。”“雖然,人之大倫,朋友居一,不患人之不能交,惟患其交而不能久,久而此心不移者爲難。君子慎終如始,此全交之道也。”而管仲之“服夷狄”,與“兩義士”之得到“諸蕃”稱贊,又有相似之處。《大全集》卷一〇《泉南兩義士歌》:“義風久已動殊俗,椎結相見知欽尊。我聞同氣有争利,鬩墻往往隳家門。及看結交喜歲晩,盟槃未撤渝情恩。管鮑居貧乃共濟,餘耳得勢終相吞。如茲二子古亦少,簡牘可使他年存。作詩爲繼王子傳,薄俗視此應堪敦。”《鐵網珊瑚》卷一〇王彝《泉州兩義士傳》:“余讀周書《王會篇》,夷之國衆矣,而皆納貢周邦。孔子,周人也,欲居九夷,然未往也。今孫、陳氏以商賈往,且猶義動乎彼,豈其讀古聖王書、慕義而行之耶?不然,何其居夷而能若是也?古語云:放之東海而準;余於孫、陳氏見之矣。”

話説回來,在職業的劃分上,“兩義士”畢竟屬於四民中的商。因此,兩者間存在的“義”,就顯得格外的珍貴。《式古堂書畫彙考》卷二九謝徽《泉南兩義士傳識》:“昔者先王之世,人有恒業,士、農、工、賈列之四民。農以資稼穡,工以利器用,而賈以通懋遷,惟士也,若無所職於其間,蓋其服勤乎詩書,周旋乎禮樂,出入乎仁義而被服乎忠信者,殆農、工、賈之不類,然亦不能不與之而俱化也。自先王之教不行,農失業於稼穡,工失業於器用,而賈失業於懋遷,夫士也,於詩書禮樂之化、仁義忠信之澤,亘百世而不可易者,亦相率而喪其所守。噫!四民失其業,可勝嘆哉!今觀孫、陳氏二子之事,有不能不爲之慨然者矣。夫二人者,皆以賈爲業,然皆能以古道自處,不屑屑於貨利而惟義是圖。至使遐陬海壤、文身雕題之俗,樂聞其風,皆以義士稱之;賢士大夫與之游者,亦皆喜談而樂道之,抑何以致多如是耶?豈非去古既遠,先王之教幾絶,有能篤古道於寂寥千載之餘,君子予之,唯恐其或後歟?故夫四民各專其業者,分之常也。昔也,士之業,農、工、賈能爲之;今也,農、工、賈或未失其業,而士之業,乃並與其心而失之。農、工、賈失其業,不害其爲農、工、賈,士而失其所守,其不爲農、工、賈之所鄙也幾希。”

“兩義士”都是“人物”的愛好者,特别是陳寶生,其所築春草堂,又因多有墨寶的收藏,成爲文士樂意駐足留神的處所。張丑《清河書畫舫》卷四上:“嘉興王廷槐藏張長史《春草帖》,亦在嚴分宜家,變幻神奇,無忝草聖之目。右卷白麻真迹,嘗入宣和秘府,宋、元人題名並跋甚多。元季,藏吾鄉陳彦廉家。彦廉構春草堂,人多詩之,而雲林子(倪瓚)爲之圖。成化間,復歸曾伯祖維慶府君處安,裏築蘭香、春草二堂,亦紀實也。”《耕學齋詩集》卷八題《倪雲林所寄陳彦廉春草軒圖》:“彼美陳徵士,幽居愜素心。字臨張旭帖,詩咏孟郊吟。彦廉所藏張旭帖,老圃秋花瘦,閑庭春草深。寫圖並琢句,持寄自雲林。”《清閟閣遺稿》卷六《春草堂》:“是日,袁君子英(華)同集軒中。[壬子(洪武五年)正月五日也]春草軒中隱几坐,中有袁髯閑似我。欲浮清海狎群鷗,擬向鴟夷借輕舸。二月水暖河豚肥,子苦留我我懷歸。半鐺雪浪薰香茗,掃榻蕭條共掩扉。麝煤繭紙高梁筆,寶繪珍題品神逸。洗滌古玉龍眠池,臨榻奇踪净名室。紅蠡捲碧春歸酣,擯榔蔞葉嚼香甘。夜闌更鼓湘妃瑟,笙磬同音咏雅南。别君此去何草草!山爲迴旋海爲倒。令威白鶴會重來,世人胡爲易衰老?”

“彦廉所藏張旭帖”,也就是所称的“張長史《春草帖》”。《清閟閣遺稿》卷一一《題唐張長史春草帖》:“右張長史(旭)[草書]《春草帖》,鋒穎纎悉,可尋其源,而麻紙、松煤古意溢目,真足爲唐人法書之冠。晋迹不可復見,得見此迹,其亦希世之珍乎!颜平原(真卿),書家之集大成者,猶言杜書、韓文、張法,亦出於此也。因與袁君子英(華)獲觀陳彦廉氏,賞嘆竟日。壬子人日題。”張適《甘白先生集》卷文四《題張長史草書春草帖》:“昔人評張長史草書,雖奇怪百出,而求其源流,無一點畫不該規矩者。今觀陳彦廉氏所藏春草帖,信然。彦廉嘗作堂,奉其母節婦莊甚孝,顔其堂曰春草。適得此帖於他方,與名堂之義相符,豈因孝感而致然歟?抑物各有所遇而偶然歟?他日,有子若孫,因是帖也而思,與堂符名,則油然而興夫孝思,自不能不以此帖爲寶藏也。”都穆《寓意編》:“《張長史帖》云:春草青青千里餘,邊城落日見離居。情知海上三年别,不寄雲間一紙書。白麻紙真迹,嘗入宋秘府,宋、元人題名並跋甚多。[元季,藏於吾郷陳彦廉家;彦廉嘗爲構春草堂,人多詩之。今歸嘉興王廷槐長史,余同縣人。余平生閲唐人墨迹凡十數卷,長史書所見,惟嘉陵帖及此而已。宛陵,余竊疑其非真;若此帖者,當爲唐人法書第一,信奇寶也。]”

除外,於陳寶生家所見,尚有元道士張雨的真迹。《王常宗集》卷續補遺《跋張貞居自書帖》:“張雨生東南,以工書善詩爲道流,一時學士大夫,若趙文敏(孟頫)、虞文靖(集)、黄文獻(溍)諸公,多與之游,乃不得入傳,或者疑之。然[丘]處機、八思馬之徒,在其太祖、世祖時,大抵皆以功業顯。故釋、老氏有傅,蓋不徒以其法而然者,則夫雨之可傳,正不在此。余嘗執筆從史官,得預是議。今觀雨自書雜詩於温陵陳寳生家,詞翰之妙如是,自當與趙、虞諸公詩集並傳也。洪武壬子秋八月,稽岳王彝識。”《續書畫題跋記》卷八張羽、姚廣孝《跋張貞居雜詩册》:“張貞居(張雨)平生慕米南宫之爲人,常爲著《中岳外史傳》。故其論議襟度,往往類之,獨其詩句字畫,清新流麗,不蹈南宫狂怪怒張之習。蓋非獨其學問使然,亦由貞居寄迹方外,不爲聲利所累,而又居東南形勝之邦,獲見故都文獻之懿,優游林壑,以養其真氣,故其發於詞翰者如此。今去貞居二十餘年耳,使人望而企之,若古仙人,可勝嘆哉!友人陳彦廉氏得其翰墨二帙,皆平生得意作也。余家與貞居世契,展咏之餘,益增感舊之思云。”“張貞居詞翰俱清逸,飄飄然如驂白鸞游霞鄉,自非有仙風道骨者不能到。唐之羽流中,杜光庭輩,詎足専美於前哉?彦廉宜寶之。”

以上張雨真迹,正是陳寶生好友士人袁華所贈送。《續書畫題跋記》卷八張昱、釋無爲《跋張貞居雜詩册》:“右磵阿雜詩墨迹五十五首,乃張貞居詞翰最得意者,亦自慎重,不輕示人,觀其小序可見。雖然,非子英(袁華)之知貞居,不能久藏至。今非彦廉之好古博雅,亦不能得子英之割贈所愛,以交誼之篤而歸諸春草堂,可謂得其所矣。”“子英袁先生與貞居友善,書此以贈,又於卷末書曰:勿示不知我者。子英以彦廉博雅,故出而與之。卷後題曰:彦廉惟與余同志,故割愛與之。雖然,貞居非至交則不出,袁先生非知己亦不與。彦廉既得,每爲珍玩晨夕。余初學書,即知有句曲外史爲浙之擅名者,雖急於采其規格,而世甚鮮有及。間獲觀數帖,率皆真迹。其於運腕指用紙墨之妙,誠超於衆,能而成家者也。以之才氣,則並於蘇、米詞或有過之者。故一時名重朝野,得片紙如寶珠璧,豈偶然哉?”《鳧藻集》卷四《跋張外史自書雜詩》:“貞居始學書於趙文敏,後得茅山碑,其體遂變,故字畫清遒,有唐人風格。詩則出於蘇、黄,而雜以己語,其意欲自爲一家也。近代浮屠之名能詩與書者雖衆,然亦不能兩美,况道流之久乏人哉!此其自書雜詩也,古律行草,各臻其妙,宜子英之慎與,而彦廉之喜得矣。”

在中古時代中國士人的觀念中,商賈决非社會的良善之輩,有元也不例外。唯利是圖,缺乏恩信,是商賈普遍的形象。方回《桐江續集》卷一四《留杭近三年,得去賦,不可不出城》:“巧僞以爲生,語無一可信。婦女狐媚繁,商賈狙詐競。”陳高《不繫舟漁集》卷三《商婦吟》:“嫁夫嫁商賈,重利不重恩。三年南海去,寄信無回言。”這樣的群體,自然勿遑與之談論“君子之行”、“聖人之學”。貢師泰《玩齋集》卷一〇《韓妙静墓誌銘》:“夫人(韓妙静)正色曰:商賈趨利以求富,君子學道以立身。君能潔己治人,貧庸何傷?郎中(朱居仁)感其言,所至行益力、名益著。”楊維楨《東維子集》卷四《修齊堂記》:“余視閶關之居,皆貨財之亭,而其人皆(立)[五]方商賈之人也。日出而蚤營,日入而未息。所與言者,皆錐刀之末,乾没之計也。與之語身修,則曰衣被文綉耳;與之語家齊,則曰峻宇雕墻耳;烏知吾聖賢大學之道哉?”然而,《泉州兩義士傳》卷宗卻爲讀者提供了完全不同的商賈形象。這不能不令人感受到當時社會風尚的轉變,不能不令人不感受到在“世道寖微”的同時義、理思想的推廣。這應了許衡數十年前的預想,《魯齋遺書》卷一三《國學事迹》:“士君子多以務農爲生,商賈雖爲逐末,亦有可爲者。果處之不失義理,或以姑濟一時,亦無不可。”

從《泉州兩義士傳》卷宗中有故意“拔高”嫌疑的字裏行間,不難感受到這些作者的理想色彩和异乎尋常的情感。《王常宗集》卷續補遺《泉州兩義士傳》:“余讀周書《王會》篇,夷之國衆矣,而皆納貢周邦。孔子,周人也,欲居九夷,然未往也。今孫、陳氏以商賈往,且猶乎彼,豈其讀聖王書慕義而行之不然,何其居夷而能是也?古語曰:放之東海而準;余於孫、陳見之矣。”《鐵網珊瑚》卷一〇林常《泉州兩義士序》:“余每怪世之人,不以義處,而以利趨,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同居之際,暫相願慕,同飲食笑語,暫相追逐,拜父母、托妻子,傾心腹、露肝膽,指天地鬼神,爲誓生死而骨肉者,疑若可信。及至勢窮,則好絶利盡,則交疏,一有毫髮利害,則付之茫然,略不相顧,甚乃反相賊害者有焉。其愧於孫、陳氏者,多矣。”就中也包含其與陳寶生本人的友誼,實際上,顯然有人接受過饋贈,如袁華。《耕學齋詩集》卷七《謝陳彦廉惠綿》:“我耕且學居岩阿,兩鬢刁騷奈老何!短布單衣才掩骭,飯牛扣角病身多。楚夷撫巡江上屯,三軍皆如挾纊温。古來壯士樹名節,感慨能忘一飯恩?”也就是説,從某種意義上説,卷宗的成作,乃是這位收藏者成功結交士人的成果。

值得注意,陳寶生家庭的所在地,前後有三:泉州、海鹽、崑山。後二者,嚴格地説,分别是同爲外貿港口的澉浦和太倉。而海鹽,還是後世陳氏子孫的繁衍地之一。張寧《方洲集》卷一五《秦溪陳氏宗譜序》:“先世居澉浦城,嘗爲梯航商涉外域。洪武初,禁海,文德公徙居茶溪金粟里,遂家焉。久而不衰,流派繁衍,自文德子仲真,皆隱迹弗仕。至仲真,生四子:長士杰,以高壽得官服;次仲和,號松庵,析爲東西派;次邑庠弟子員士華,次士信,皆蚤世。”所謂的“文德公”,應該是“二義士”之一陳寶生亦彦廉的子侄輩。而本人,可以斷定,在經歷了遷謫鳳陽後的洪武九年仍然健在。《續書畫題跋記》卷八《題張貞居雜詩册》:“洪武丙辰秋九月,彦廉自鳳陽還。十有九日,夜宿春草軒,復出此册。同觀、題者,自鐡崖先生以下,凡十五人,存者惟八人耳。撫卷不勝黯然。汝昜袁華識。”至於其自杭州外港澉浦移居蘇州外港太倉,可以看出張士誠占據浙西後這二個中心城市的地位轉换。即如李祁《雲陽集》卷七《横塘舊隱記》所云:“蓋嘗觀夫世之商賈貨利者,遠去鄉邑,行數十郡縣,而得善地焉,以爲可以遂其販鬻之私,可以濟其貽後之計。於是,遂捨其舊而圖其新者,此商賈之常情也。”

最後,此前與本課題相關的成果,有必要提到的是陳高華先生的《元代泉州舶商》一文。事實上,除了不曾提到《泉州兩義士傳》卷宗外,幾乎引用了所有文集和筆記的相關資料。對於多數結論,筆者非常同意,如:“元末農民戰争爆發以後,泉州爲色目義兵所占據,連年内哄,戰亂不息,海外貿易也必然遭到破壞。王彝作傳時,孫、陳二人已移居太倉。太倉是元代新興的一座海港城市,當時在張士誠控制之下。張氏割據一方,優待地主,所控制的地區相對來説比較安定。有些苦於戰亂的泉州舶商遷往太倉,以求保護,這是自然的事。”“陳寶生得到黄公望的《天池圖》,曾求高啓賦詩其上。可見二人之間關係相當密切。”然而,其中仍然有所遺憾,即以“泉州舶商”冠於陳寶生之前,似乎顯得不够縝密。至於“黄公望的《天池圖》”,《鳬藻集》卷四《題天池圖小引》:“吳華山,有天池石壁。老子《枕中記》云:其地可度難,蓋古靈壤也。元泰定間,大痴黄先生游而愛之,爲圖四三本,而池之名益著,此爲其弟子李可道所畫,尤得意者也。温陵陳彦廉得之,求余賦詩其上。或云:此廬山天池景也。余未有以辨,然舊見别本張貞居(張雨)題之首句云:嘗讀《枕中記》,則亦以爲華山池矣。前輩言貞居與大痴數同游於此,則其言信可徵,初不必捨此而取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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