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月初九是玉帝圣诞,驾着宝盖霞车的玉帝结束了为期半月的三界巡察,兴高彩烈的回到天庭,众天神仙家也都陆续前来参加玉皇会。金碧辉煌的天宫云臻霞蔚流光溢彩,百花绽放仙乐齐鸣,一派和乐圆满美不胜收的景象。三界十方四生六道众神将仙家都到齐了,天宫大殿内一时神仙云集,满是寒暄道福之声。
玉帝霞佩金缕雍容华贵的从内殿缓缓步出落座于殿堂之首,王母亲昵的陪伴在他身侧,应真儿带着一干锦衣仙子侧立于玉帝王母身后。仙家神将们连忙回归班列齐声向玉帝王母道贺,都是些风调雨顺谷丰康泰的吉祥话语。玉帝王母也微笑着回礼谢过,应真儿既带领锦衣仙子引导众神入座。
一排排长方几案上摆满珍羞果品瑶池仙酿,稍事谦恭推让后大家便围座一堂。妙音仙子一声号令,立时仙乐响起,翩翩彩羽纱衣的雪肌仙子从云雾中显现出来,伸展着柔美的腰肢,或如柳叶轻摇、或如海浪翻腾、或如风般飘渺旋转,优美的舞姿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苍离微眯眼眸看着舞池中的雪肌仙子,暗自奇怪这仙子怎么如此大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对自己眉来眼去。随即又想起前不久闲来无事时九哥曾带着自己四处参加什么瑶池仙会、赏花仙会,一定是那时就已经见过面的,只不过自己没放在心上罢了。站在王母身后的应真儿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只觉得气愤难当,又不好当场发作,隐忍着怒火表情很是不好。
龙帝和日帝很久没有见面了,这回难得一聚当然要比邻而坐。日帝带着爱女精卫和心腹弟子夸父坐一桌,龙帝龙母和苍离文椒同一桌,另外八位龙子坐了两桌。精卫看了看殿堂之上的应真儿,又看了看邻座的苍离,脸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一旁的夸父将这表情尽收眼底,似在担心她做出什么过份的举动来。龙帝和日帝只一味相互敬酒、聊天,热闹非常,反倒是龙母面有忧色,很为苍离担心。
歌舞告一段落,殿内突然安静下来,玉帝轻撸飘长的须髯,哄亮悠扬的声音从殿上传来:“众仙家,朕此番陈圣下界巡视察看各方情况,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很令朕满意。近两万年的和平共处使各界众生得以休养生息繁衍强盛,众位仙家劳苦功高,朕敬各位一杯!”玉帝高举酒杯王母也陪伴同举杯,殿下众神亦都立起恭身回敬玉帝,感激称谢。
唯有龙母和精卫二人面有戚戚忧色频频对视,传递着只有彼此才懂的信号。龙母担心的是殿上的王母肯定会在众神面前提苍离和应真儿的婚事,精卫担心的却是龙青。
王母若当着天界众神的面提出来,这段姻缘就算是天注定般再难挽回。龙宫在天界纵然有超出一般仙族的显赫,却还要受制于天宫的管辖,王母说出来的话份量有多重无需掂量。而龙青,虽说是青鸟转世必竟是下界凡人,精卫为掩人耳目让苍离把她藏在龙蟠山里千年有余,终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苍离娶了应真儿,龙青的事恐怕是纸里包着的火,迟早会烧起来,那时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果然,一番虚礼之后,王母开口提出了此事,玉帝自然是乐见其成,应真儿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了,脸上不知是太高兴笑红了,还是因害羞而红。
龙母担忧的看看龙帝和苍离不知要怎么应对,偏偏这两个人都面无表情。一旁的精卫手藏在袖中,夸父则满脸肃穆紧盯着她藏在袖中的手,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真气凝结。
“我不会娶应真仙子。”
一个声音如响雷般在天宫上方炸开,惊呆了玉帝王母,应真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龙母心一松,又有些手足无措,怔忡的看着无所畏俱的苍离。精卫和夸父却在对视间流露出欣慰的笑意,一扫之前的紧迫。
满殿众神都面面相觑惊讶不已,低低的议论声似夏虫的鸣叫,此起彼伏。
玉帝耐着性着问苍离道:“龙帝十子苍离,可否说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娶真儿为妻,难道她不漂亮?还是她身份不够尊贵?”
苍离直面玉帝王母,不紧不慢的开口回道:“陛下,我不愿娶应真仙子纯属我个人意愿,理由实在有些微不足道,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陈说出来,只怕会对应真仙子不敬。”
玉帝望向着王母迟疑不决,不知要不要下令让苍离说出理由来,王母也呆住了,她万万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心中有些懊悔不已。
此时,站立在王母身后的应真儿气得脸色苍白,额角两侧似有青筋在爆裂,她迈前一步,声音里有拼命压抑的颤抖:“不必担心我,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是吗?那我就说喽!”苍离淡笑着掸掸衣襟,挺挺胸膛,黑色星茫轻飘飘滑过应真儿抽搐得走了样的脸:“我觉得你太老了,所以我不想娶。”
恍如时间凝固,若大的天宫里静得能听到云雾缭绕的声音,与此事相关的都还处在呆愣的状态里,与此事无关紧要的各位都不是傻子,谁也不愿去当这出头的鸟儿。
“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打破了天宫万万年难遇的宁静,细如牛毛的绣花针,这时候也成了铁打的镭鼓天锤。
顿时,天宫大殿内象炸开了锅一般,爆笑声、叹气声、抽气声、拍掌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响成一片。殿上的玉帝王母、殿下的龙帝龙母都觉异常尴尬,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这一年一度的玉皇会该怎么继续下去。
应真儿当真是坚强无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笔直的立在王母身后,忍住泪水不让它当众流下,只有她身后的锦衣仙子看见她的指甲深深掐入肉中已见血腥,估计已是濒临爆发的边缘。
过了好一会儿,王母才想起来从此应真儿就成了仙界笑柄,不由怒火横生,指着龙帝龙母大发雷霆。龙帝龙母心中明白连连跪地向玉帝王母求恕。
苍离不忍痛父母代自己受过,向着殿上大声朗声道:“我愿意娶应霞仙子为妻。”
“应霞仙子?”
惊呼从不同的方向同时传出,惊得本以为自己藏的很隐蔽的应霞儿猛的一跳,手一松,怀里的小吼儿冷不丁掉了下来。硬摔到地上的小吼儿受了惊,条件反射的放大了身体变成个狮头虎身的庞然大物瞪着两只铜铃铛般的大眼朝着天宫正殿的方向低啸。
好一会儿后,应霞儿见似乎没人注意到她,甩甩头摸摸耳,以为只是误听,光顾着安慰受惊的小吼儿,很快便忘了这件小事。
天宫大殿这边,玉帝压下怒火质问苍离:“这应霞仙子和应真仙子乃是双胎姐妹,年纪只差几个时辰而已,你怎么又愿意娶应霞仙子为妻?难道你不嫌应霞仙子老吗?”
“请应真仙子原谅我的口不择言鲁莽冒犯,实际上我与应霞仙子早已经情投意和私定终身了。苍离恳请陛下成全我们,也请应真仙子姐姐受我一拜!”苍离朗声应对,姿态优雅的朝着殿上方向弯了三下腰。态度算不上诚恳,却也挑不出什么太大的错处。
玉帝暗自思忖,觉得这件事这样顺坡下地似乎是最圆满的结局,也就不再坚持,轻转过头用眼神征询王母的意见,王母变是无奈点头同意。
应真儿心中愤恨,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己的亲妹妹会在背后对自己来这么一手,纵是再有不甘心,到了这步田地也是无能为力。这玉皇会她也没心思再闹下去,禀了王母先行离去。
躲藏在天宫大门背后的应霞儿最为无辜,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留意殿上殿下的这一出好戏,对苍离所说的情投意合也完全不知情。此时此刻,她正逗弄着怀里缩成小兔样的小吼儿,手里用五彩丝线牵着几朵小云花,玩得不亦乐乎。
眼看这事就要尘埃落定,精卫紧张万分,几乎绝望。她顾不得在一旁拉住她想要阻止她的夸父,手指轻摇,拈出一个法指兰花。一道浅蓝色细烟悄悄的浮向殿外,快速的闪出了天宫殿堂。
玉帝和王母等殿内的声音平息后,准备宣布苍离和应霞仙子的联姻大事,突然有一道金光直冲进来,落在殿前空地上,是天庭的先锋战将雷霆。
“陛下,下界发现炎帝踪影,末将已调令三路兵马寻其蛛丝马迹开始搜索行动,目前还没有新的情况回报。”
“当真?你确定是炎帝?确定没有弄错?”玉帝大惊失色,满殿神众也都大惊失色,浑然忘记了之前的种种,一心一意的看着面前的雷霆,期望他接下去会说是因为一时眼花不小心看错。
“回禀陛下,的确是炎帝的踪影,有此物为证。”雷霆高举双手,托着一个火红的物件,赫然正是炎帝所独有的炎火令。这个东西在众神面前消失了两万年之久,想忘记它也难,那实在是一场太过于恐怖的腥风血雨。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被摇光用捆仙绳带入遥天之外,怎么可能再出现在三界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