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满面悲戚之色,炎帝虽然犯下滔天大罪罪不可恕,可他还是自己的亲生胞弟,从小一起长大,曾经相亲相爱。第一次是为了三界安定天庭大局不得已才手足相残把他逼入遥天,难道这一切还要再一次重演?
王母深知玉帝的心意却也无可奈何,她看向殿下众神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解答大家的疑问。
精卫轻轻的推了推自己的父亲,日帝站出列来,摆出一副我只是猜测的表情,说道:“据我所知,两万年前摇光仙子之所以能用捆仙绳绑住炎帝,是因为玉帝事先曾用斗转星移打碎他的魂魄,否则以摇光仙子的修为不可能把炎帝带入遥天之外。”
“你的意思是说,炎帝的魂魄残留在斗转星移内,三千年前我动用斗转星移为龙帝十子祛除妖性时泄露了一魂半魄,让他得以逃下出升天,渐成气候?”
“陛下精明。”
日帝退下一旁,独留玉帝兀自在殿堂之上神思呆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神归位,难掩疲惫和喑哑。
“雷霆,你们初发现炎帝踪迹是在任地?”
“陛下,炎火令是在人间发现的。”
九天之上最不缺的就是云和雾,轻盈柔软,密密缠绕,仙灵霞光铺就的道路,金碧辉煌的宫殿阁宇,无处不是美不胜收的盛世仙境。日宫的花玉小庭里却没有云雾,日帝怀念人间的妻子,费尽心思造了这座精巧的小庭院,任何人都不许靠近。日帝在家时精卫自然不来,可日帝却常常不在家,花玉小庭就成了精卫专属的小院。
精卫对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很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她天生就不是安份守已的人,向往着一切冒险和未知的东西,如果不是夸父多年来坚持不懈的打压,她只怕早就蹦哒着把摇天穿出个窟窿来。三千年前的日落山上她就料到炎帝的事,只不过略施小计让这件事爆发在最合适的时机。为了配合提早发生的变故,她不得不改变原来的策略,提早启动计划,仓促了点,但还算有备而来。
精卫这边盘算的正欢,夸父已经领着苍离走了进来。一身墨绿的丝袍穿了许久的人黑着一张俊逸的脸孔,来者不善。
“我不来找你,你还偏要来惹我。”无视象一尊门神样立在精卫近旁的夸父,苍离意有所指。
精卫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逼上来的怒气,“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想娶王母娘娘的姪女,总要先立些功绩才好,大男人光靠祖辈的荫荣怎么好意思在天地间行走,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家夸父还捞不着呢!”她嘴里说说夸父,柔软的手掌还颇配合的拍上人家的胸口,当即粉碎了夸父周正的严肃,硬是憋出一脸的红。
“哼,你想要,你拿去!”苍离最见不得精卫这副妖里妖气的样子,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这几千年变得如此讨人厌。
“你肯来就说明你愿意站在我这一边?”精卫笑意更浓。
“我来是要跟你谈谈龙蟠山庄里的那个凡女,千年已满,你何时收回你的千年之愿?”苍离侧过脸去,不看她。
“收回?我不打算收回,你杀了她,我们之间就算了结。”
“你……”
精卫随口丢出的一句话,撑得苍离满面通红,引得精卫哈哈大笑,指着两个脸色出奇一致的男人,抖动着纤腰扒在面前的石桌上说出不话来。
等她好不容易停了笑抬起头时,西山薄日映照下的花玉小庭院里哪还有苍离的影子?她愕然,看向身后门神姿势的夸父。
“他说,从今往后与你各走各路,永不相干。”夸父硬邦邦的重复苍离的话。他根本不赞成精卫做这许多事,却不愿违她的意,只好天天近身守着她,省得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来。
人间对于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但对于三界其他众生来说,人间实在是不好评说。若是阴间鬼魂想破脑袋也盼着轮回转世投户好人胎,那魔道畜生道的生物修炼无止尽也只为变个人身,可真正的凡人却是望眼欲穿指望朝一日飞升九天羽化成仙。其实,神仙有什么好的,一点也不如凡人来得逍遥快活。
至少,精卫和应霞儿就是这么认为的。此时,天界的精卫仙子和应霞仙子在日帝的爱将夸父的保护下行走在人间的某条泥巴小道上。精卫下界是为了炎帝之事,但这只是她的打算,应霞儿不知道。
应霞儿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有很多事她都不知道,包括她差点嫁入龙宫成为苍离的妻子的事。炎帝重现之事来得太突然,没人有机会告诉她,再加上精卫的刻意隐瞒,以至于应霞儿到现在还无忧无虑,头脑简单的以为精卫和夸父到人间来游玩,她才死皮赖脸的跟了来。
三人都是平常凡人的打扮,精卫和应霞儿如同普通殷实人家的女儿一样身着荆衩布裙梳着闺中少女常梳的发式,看上去灵巧活泼惹人喜爱。夸父身着湛蓝色文士长衫,若能放松放松紧蹦的脸孔还颇有几分英姿,可他总保持着一副随时随地准备上战场的谨慎,衣服与他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精卫和应霞儿放弃了哥哥这个称呼,直接给他封了个总镖头的称号。
夸父看着踢小石头玩儿的应霞儿,神情凝重,精卫抢在他之前说话了。
“你在担心霞儿,怕她会受伤害。”
“我的确是在担心霞儿会受到伤害,可我最担心那伤害是来自于你。我明白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鸟,你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想弥补她。可你不能因为要弥补原来的亏欠而又重新欠下新的债,没完没了永远还不清。”
“你头一回说这么长一串话,真难得。”精卫头上系着两束火红的羽翎,那是她用法力也藏不住的小冠。
夸父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太明白精卫了,低下头将自言自语的话吞进肚子里。“你不想和我谈也罢,迟早还是要面对这些问题,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应该教训的是应真儿,至于霞儿,你就放心吧!我有这个……”精卫伸出手,几颗光滑灰白的小石子在她手心里叮当碰撞,发出清声脆响。
夸父知道那是她的宝贝灵石,练习了近三千年的数术算测,技艺精进的很快。打定注意只要活着一天就要保护这个女子一天,有了计较,也就不那么忧虑。
“这回你又算出了什么?”
“我算出霞儿的缘份还没到,你我都不必白白担心!我还算出我们马上要和青鸟姐姐重逢了,可我算不出更具体的……”
“你当然算不出,那几颗小石子和玉帝的斗转星移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咦……,霞儿呢?霞儿到哪里去了……”
“霞儿——”
白色,山白水白屋宇全白,龙蟠山上的最后一场雪来得迟了点。一个人生活久了,龙青觉得自己的五官六感变得异常灵敏,听得见雪花飘落时彼此消融的声音,看得见许许多多晶莹剔透的六片雪瓣神奇拥抱的瞬间。冰冷的寒风挟着片片碎雪划过眼睫,有的钻进脖子里,点点冰凉直透心田,传递着严冬里与众不同的热情邀约。
她还能在这龙蟠山上住多久?冬去春来,该来的总要来,该走的也留不住,来年的秋很快就要到了。每逢整甲子年的立秋,龙青总是特别伤感。她不怕死,当年跳崖跳水的勇却早已被打磨得圆润一如她洁白光滑的肤色,已不复当年日晒雨淋后的粗陋不堪。
“想不到冬天的雪景如此美妙!”一件带着暖意的厚披落在肩头,隔开了寒风的吹拂。
出现在身侧的是重黎,清雅的一袭洁白冰雪般纯净无瑕,带着着明朗笑意的脸庞去让人如沐春风,修长灵巧的手指正在给龙青系着披风的系带。
龙青惊喜之余又有些意外,“重黎,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怕冷,这披风还是留着你自己穿,小心冻着。”
她拂开重黎的手想把披风取下来,却不知怎么纠缠的,竟然一不小心握住了他的手或是被他握住了。若无其事的抽开自己的手,龙青静静的站立着,心里其实很慌张。说不清为什么,是那双眼睛里浓郁到让人想沉醉其中的感觉,是手心里温暖的触碰,或是别的什么。
龙青迟疑着是否要转过身去,她想知道重黎冒着冰雪来这里的原因。
“走吧,到我那里去坐坐。”他伸出手轻轻的挽着她的,力道很轻却不容她拒绝。
龙青被牵扯着朝重黎的家走去,偶尔回头只看见冰雪里的龙蟠山庄和并排着一大一小两对脚印。今天的重黎似乎有些不一样。
千年时光飞逝,当年的重黎和今天的重黎又有何不同?龙青说不出来,却又明明白白感觉的到。
当一个人忍受了二十年的寂静后,突然有一天见到活生生会说话的人时心情是怎样的激动?重黎不仅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还是一位翩跹英姿的俊雅公子,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要找一个喜欢跳崖的姑娘。龙青脸红了,一半是因为激动,一半是因为害羞。
就算后来她知道了重黎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立在龙蟠崖壁边两千年的秋竹,也难消她心底对他的万般好感,连带着也喜欢上跟在他后边闯进来的小鹿妖泰儿。那时候,泰儿头上还顶着两只可爱的鹿角,迷迷糊糊的喊叫着要喝水,肚子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