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学着夸父平日的样子,拱手走近前来,嘻嘻笑道:“恭喜!恭喜!我从出生到现在活的日子也不算短,头一糟见识到龙宫办喜事,一双人加起来才嗑了六个响头,前两个还是半推半就的,声音都不脆。看来,这喜糖只能先欠着我的了……”
龙母也道:“我这只是便宜行事,先把名份定了,礼仪等事可以等适当的时机再来补齐便是。”说罢,朝精卫眨眨眼睛,眼珠在眼眶里左右顾盼,意思只有两人才明白。
苍离见龙青立在一旁,羞的有些不知所措,伸手在她后心抚了抚,说道:“青儿,你去后面煮点好茶,我们要给母亲敬茶才是。”龙青朝龙母点点头,又朝精卫笑了一笑,垂头去了后屋。
若不是因为身体笨重,龙青觉得自己快要兴奋的跳跃起来。
想当初,随苍离去看东海,二人因为些些小事起了争持吵起来,不知怎么掉进海水里,恰巧被母亲所救。睁开眼睛听见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就是我家小十给我挑的媳妇?只要你乖乖听话,陪我演完这一出好戏,我便认你,否则你以后休想进我龙宫的门。”虽说只是玩笑话,她却说的很认真。
今天发生的一切,虽说很叫人意外,却又让人安心。简单的嗑三个响头,匆匆忙忙,仿佛梦境一般,自己便真的名正言顺的成了苍离的妻子。和他一起唤龙母一声:母亲。
十七岁那年跳下山崖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死去,却意外的遇到了苍离。只一眼,那道影子便刻在心头再也挥不去,如发了芽的种子日益根深蒂固叶茂枝繁。
那时候,每天一睁开眼想到这是他的家,浑身就象有了使不完的劲力,打扫布置,屋前屋后,总觉得每多做点什么就多一分满足。种下的种子是为他,摘下的果子是为他,精心酿酒,将采下的果实想方设法做成可口的点心,也是为他。一天天,一年年,日子在寂静里不知不觉的往前滑动,让她在他们之间搭起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有预谋的。从一开始第一眼见到他,她心里就在期盼着今天的结果。老天并没有待薄她,才只不过一千年而已,这结果就来了。
厅堂里,龙母慎重的将关于一口仙气的来龙去脉讲给苍离听,言毕还一再强调,这主意是她的意思,精卫只是照办而已。精卫见龙母这么有担当,感动异常,紧紧抱着龙母的胳膊肘儿,一声声唤着“龙妈妈,龙妈妈。”
苍离一呆,瞬间失神,然后他说道:“这样啊,这样也好。没有孩子的牵挂,我可以放心去陪她。”
龙母和精卫万万没有想到,苍离在享受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后可以放弃的如此干脆,她们以为他最起码会狠狠的失望一番,再历害点的话会一把将罪魁祸首一掌辟成肉泥。所以,龙母才说注意是她出的,这样总比供出精卫来要保险的多。
情况超出意料之外,龙母有些担心,问道:“儿子,小十,你怎么样了?还好吧?反正你们俩个已经成了真正的夫妻,想要几个孩子就要几个孩子,少这一个,应该没有关系吧!”
苍离转头,见母亲和精卫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己,遂朝二人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内屋龙青的方向,苦笑:“是呀,想要几个就要几个。我们很好,请母亲不必担心。”
龙母和精卫这才轻下一口气,兴高采烈的讨论挑个什么日子在龙宫摆宴席请客,将来生几个孩子比较好。龙母坚持说,十个太多,两个就够了。精卫不管龙母说什么都是一味的附和,必竟,撞的祸是龙母帮她背的,又是龙宫的家务事,口头上应承一下再起起哄,造造气氛就够了。
这时,龙青捧了茶水出来,旁边还配了几样干果小点。茶味清香果味醇浓,立刻吸引了如释重负的两人。至于向龙青道明事实解释原由的活,龙母和精卫自动自发的留给了苍离。必竟,要破灭一个女人当母亲的美好愿望太过于残忍,女人做不来。
在一派温暖和蔼的气氛里,苍离和龙母向母亲敬了茶。之后,又大约商议了一下以后何时回龙宫办酒席之类的琐碎事情,苍离坚持说等些时日再说。龙母和精卫连忙说道:“正是,正是,等你们小俩口自己商量好了再定。”她们以为苍离是想先解决关于仙气和龙青的肚子的问题,很自觉的留出余地。
走时,精卫还不忘悄悄告诉苍离消散腹中那股仙气的法决。
所谓关心则乱。
苍离只想着玉帝的斗转星移可以帮龙青延续寿命,却没想到玉帝会一口绝。他只想着龙青如果重赴轮回道,自己便也陪她一起,却没想到精卫手中有八灵石是从斗转星移上掉落下来的碎石,转转个把凡人的生寿命格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提也没提椒环之事,龙母和精卫只道万事大吉只欠酒筵召告众人而已,离开时心情大好。
是夜,龙青满足的不得了,偎依进苍离的怀抱,中间挺着的肚子里是她以为的孩子,幸福的一塌糊涂。
直到龙蟠山上开始飘起了朦朦胧胧的碎雪花,苍离还是没能将其实根本就没有孩子的话说出口。龙青越来越喜在他面前抱怨,说这孩子太不懂得体贴娘亲,眼见娘亲天天顶着个大圆肚子累的气都喘不利落了,还不肯出来。
她越是抱怨,苍离觉得那些话越是说不出口。
山上的冬天比别处格外的冷,还好龙青已经不必顾虑什么,有苍离抱着睡觉,再冷也不怕。
偶尔,苍离试探着问龙青:“如果没有孩子,只有我们两个,怎么办呢?”
龙青笑答:“怎么会,现在已经有了。你再说那些如果的话,给孩子听到可不好,他会生气的。我以前听别人说,一般那些不声不响很安静的长大的孩子,心眼长得早,听见什么都会记在心里,当着孩子的面,我们两个讲什么话都要小心一些。”
还好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夜晚,龙青看不见苍离的表情,只觉得他的怀抱比往日格外的暖和,手臂搂得她很紧。每当这时,他喜欢用温热湿润的唇不停的吻她,从额头到脸颊,从耳朵到脖颈,再落在肩膀上,如燎原的火种般将她一路点燃,将她融化在无边无际的热烈和幸福里。可是,她不让他更加深入了,怕伤到孩子。
她说:“我们的孩子,随时都会出来。”
他便喘着粗气,叹气,无奈的笑道:“青儿,你瞧我把你宠成什么样了?我用一片龙鳞才换得你的六十年,一个伤口要六十年才长得好,多么珍贵。现在好不容易你完全属于我了,却不让我亲你爱你,每天还要给你烧饭洗衣听你差遣。也不晓得,究竟是你属于我了,还是我变成了你的。”
龙青听了这话,背转过身子偷偷地笑。然后,将他的手从身体上环过去按在腹上,轻轻贴住。
她总觉得,孩子在肚子里是沉闷了些,可仔细用心去感觉总能有些心灵感应的。
过了几天,事情终于出现一线转机。那个算机天神转世的小男孩,似乎醒过神来了。
苍离从四蛮山将他带出来后,让雷霆查了他在凡间的家,将他送了回去。估计英姣已经自顾不瑕,无法抽身去寻他捉他,安全应该没问题。
雷霆派人捎信来说,算机的凡劫将尽,下一次最近的劫口也要等一万余年,再不怕他跑掉了。苍离只是笑笑,他觉得,算机这人逼不得,不逼他,他反而会主动找上门来。
苍离所料不差,算机天神果然自已找上门来了。
来的还是原来的算机,不复之前的懵懂孩子。飘长的胡子,方巾帽斜斜挂在头顶,眉宇间的严肃让人很难想象他的超极圆滑和世故。一身玄袍是暂新的,很合身。见到苍离的第一句话就说:“多谢尊夫人送给我的新衣裳,我很喜欢。”
苍离请他在厅堂里坐下,龙青马上端来热茶,紧挨着苍离坐下,静悄悄地不动声色,偶尔报以柔柔的笑。
算机看了看龙青,指着她的肚子说道:“这孩子恐怕与你们无缘,早已飞走另选别枝,现在只空剩一个胎壳。”龙青一愣,有些不明白算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转头看看苍离,见苍离不做声,便也直看着算机,只等着看他下面要怎么说。
算机又道:“所谓不是你的强求不得,是你的总是你的,逃也不掉。你二人不必介怀,左右不过两三月间,你们真正的孩子儿便会降临。”
龙青总算明白过来了,神色惶惶,问道:“天神的意思是说,我腹中的孩儿已经,已经没有了?……”
算机点头:“是的。”
苍离担心的看一眼龙青,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揽进怀里。
算机又说了一些颇有些玄奥的话,苍离挂着怀里的人,神态间有些敷衍之意,算机便识趣的起身告辞了。临走,他嘱咐苍离道:“此女命格奇异,切记,凡事随心,一切便会安好。”
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落下泪来,苍离没心思再和算机多说话,搀扶着龙青倚在大门口与他匆匆道了别,抱着龙青便回了屋。
算机说这些话是苍离求来的,只最后那一句是算机自己要说的,可他却没心思听进耳朵里。只不过一句话而已,他和她,却绕了许多的圈子才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