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吗。这个词语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往往意味着阴谋,也意味着牺牲。多年来因为我的特殊性,我一直避免和教廷扯上关系。而且,我最近一次见到教廷的人还是在遭到审判的时候,我连大主教的名字都记不清。对了,是叫大主教吗?还是叫大教主什么的来着,我完全不记得。我不感兴趣。我讨厌教廷。他们流放了我。
白方曾经问过我被流放的原因,我对她解释半天,她却认定我是在说谎,因为她所知道的宣扬异端的人几乎都被处死了,我能活着,还在放羊,顶多只是一个喜欢将环形废墟图书馆的珍贵绢本偷出去卖的小鬼罢了。我多次解释之后,终于摆出一个生气的脸孔,她才不得不相信。
“那么,你到底是宣扬哪一种异端教义的呢?据我说知,目前为止有过的理论有进化论啊宇宙爆炸论啊之类的。”白方颇有兴趣地问我。
“这两种理论我也听过,的确有趣,有它可取的地方。可惜,宣扬者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而且也不知道圆滑处世。我本人就很喜欢进化论的说法,大家有共同的祖先,你是狼灵也好,人类也罢,大家最初可能统统是虫子。”
“我是要听你的理论,不是要你解释他们的理论。”
“好吧。我告诉你。我在一篇论文中说,神可以被杀死,主的威严早就不在了。”我认真地看着她,最后才说。
白方沉默了好久,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发出难以置信的笑声,好像很久没有笑过一样,很欢畅地笑了出来。
“该我说‘活该’吗?你这个人……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大胆啊,教廷完全有理由处死你哦。”
“我还活着。”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而且,还在和我这个狼灵在聊天呗。真是有趣哦,果然被我喜欢上的朋友,没有一个是普通人物。差不多可以理解你的立场了,你这是在公然挑战大陆之主——教廷的权威,他们总是以主的名义来宣扬神的教义。不过,我本身也不相信这些东西,毕竟,他们宣称我这种狼灵不存在嘛,可我不是在还好好地和你聊天吗?”
“别和我说这些了,我差不多已经忘了。再说了,你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再怎么邪恶,再怎么恶魔,想干掉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的确就是恶魔埃”白方意味深长。
恶魔?算了罢,还是乖乖放羊比较好。
可是,现在,我连乖乖放羊都做不到。
入夜的时候我们已经把一多半的路程走完了。虽然和白方在一起完全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毕竟她就是危险的代名词,但我还是不选择晚上赶路,我所担心的不是野兽之类的,那些东西我自己也能应付,那是我的专长。
我所担心的来自人类的威胁——山贼也好,逃兵也好。面对这些人的时候,就只能让白方把他们统统干掉了。我本身对杀人这件事情比较排斥,虽然我并不是那种富有人情味儿的人。而白方自己也不喜欢杀人,吃人之类的更是很讨厌。
单纯以狩猎的角度讲,没有武装的人类的确是很好的猎物,但这仅限于普通的凶兽才会这么做。没有证据表明人类是不错的食物,虽然站在各种生物的顶端,但营养价值是不是可靠就难说了。只有走投无路的凶兽才会专门袭击人类。至于白方这种狼灵,就更不愿意袭击人类了。
“你想啊,要是你在杀猪宰羊的时候居然听懂它们的哀求,那是多么掉胃口的事情埃只有人类在死的时候才会废话特别多,而且越是普通人,死的时候越是奇怪,我对这种事情早就厌倦了。正如你不愿意想起你曾经被教廷迫害的经历一样,我也不愿意想起过去曾经结束诸多人命的过往。”白方对我抗议!
那时候我们还在山坡上看着我的羊群,我记得当时是快到冬天,我到牧村已经将近半年。我们吐着白气,看着羊群艰难地寻找剩下的草根,其实现在牧羊没有意义,只是让它们出来活动一下,干草早就已经收好了。当然,体力不济的我不适合割草这项工作,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放羊娃,还是让白方帮我完成工作的,想起来就胸闷。不过,竟然让狼灵去割草,我想她应该比我还胸闷。
“照你的说法,吸血鬼之类的也不存在了?不然他们会因为自己的食物鬼哭狼嚎而不愿意下嘴吧?”白方问道。
“这个嘛,难说。”我摆了摆手。
“还真是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埃不过,如果真是那种凶猛到根本不理会自己食物的哀求的家伙,说不定我也可以顺利沟通。毕竟这是我唯一的灵能。”
仔细想想,真的出现吸血鬼也无所谓。世界是相对存在的,不能只有神,却没有邪恶的东西横行,不然就算是神也会腐朽。啊,不好,我怎么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些无聊理论了呢。赶紧停止吧,我已经决定再也不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了。
现在我唯一要做的是赶往那尔斯,找到自己的下一个活着的目标。如果乌尔里卡还记得当年我心血来潮对她的帮助的话,应该会收留我,我不会继续治学,我只做一些图书整理工作就可以。我的目的单纯,隐姓埋名活下去应该不难。
而且我也不想离开边境,这里有白方,在那尔斯还可以约她喝酒,据她自己讲她对酒的品味非凡,只是牧村严禁我饮酒,也就无法满足白方了。
“提前问你一下,你不会真的打算仅仅想留在那尔斯过一辈子吧?你这种,曾经被称为恶魔的男人。”临睡之前,白方凑到我面前,均匀的呼气拂过我的脸,有一种特有的血腥和野性,我不讨厌。
“我是这么想的。”我竟露出一脸陶醉状的说道。
“那我一路上只是你的保镖吗?”白方继续深入问题。
“友人一起上路,没什么特别的吧?”我心中一动,开始回避这个问题。
“你最好不要这么单纯考虑,当然,我会站在你这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像你那时候把我从自杀的边缘拉回来一样,我会毫无保留的帮助你。但是,并不是所有人,所有你曾经给予帮助过的人都会像我这样毫无保留地回报你,你最好还是贯彻你恶魔的名号,不要有太多仁慈比较好。你的对手是教廷。”白方严肃道。
我心中暗忖,对手是教廷吗?真是个了不起的戏言。像这种掌控大陆的存在,我又何必去得罪。虽然说,已经得罪过一次了,虽然说,我想毁灭他们。我并不想继续自己的斗争了,我已经是被放逐的人,只要不到万不得已,我才不会和教廷作对,就让他们继续自己的腐朽统治好了,就算我不去毁灭他们,他们也会迎来消亡的一天。
“谢谢你的提醒,白方。我很感动,我不记得我曾经如何帮你,我认为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以为我会看着朋友死去吗?不过我依旧把你的话当成指导我前进的航标之一,毕竟你的经验超越我的知识。不过,无论何时我都没有把教廷当成是对手,我不希望再卷入纷争。就算明天这个世界毁灭也好,我只要能继续快乐生活就好了。我认为继续当一个喜欢说谎的放羊娃没什么不好。今晚早点儿休息吧,老实说,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精神也是。”
“好吧。晚安,祝你有个好梦。”白方化为狼形,温柔地卧在我的身边,“这样安全一些,你也不会在半夜觉得冷。”她这样解释。
临睡之前我注意到了月亮,作为狼,和月亮的关系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传说。
我不知道月光对白方有什么意义,月亮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我们只是孤独的存在,不希望纷争。只要,安心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