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二十一日那晚,海上风雨大作。狂风卷着巨浪在野海墓地上呜咽着,凄厉的鸣响直刺向海岸上的那片槟榔树林,然后穿梭在鼓浪屿的别墅群间,好似午夜的幽魂在漆黑的小岛上吟唱着哀婉的眠曲。
昶炀终于完成了第八张画稿!
老爷车在台风中疯狂地挣扎了很久,突然,一辆黑色小车从一条狭窄的里弄间驶出,眼看小车就要撞上自己,昶炀一个急智的回退,车子朝着他身体的一侧倒了下去,他的身体没有直接撞上汽车。
终于,老爷车报废了!
昶炀将自己从灾祸中解救出来,却失去了一只鞋。狂风暴雨中偶尔路过的行色匆匆的人力黄包车,他疯狂地挥手,但那些人力车却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跑过。
包裹着画稿的油纸包几乎要被雨水浸湿打透。他将整叠画稿收在半合的油纸伞中,尽力让它们在到达小筠手中之前保持完好。
农历八月二十一日,即将走到尽头……
昶炀疯狂地向鼓浪屿轮渡码头跑去,雨伞的油纸却不自觉地慵懒地撑开来。小船渡过大海,终于抵达彼岸。昶炀离小筠越来越近了。
他努力沿着海岸望小筠所住的花园奔跑而去。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狂风袭来,昶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睁不开眼睛。他看不清路。伞柄在他的手中变得不听使唤。他甚至不知道台风的爪牙正在悄悄揭开油纸包,直到八张画稿各自飞向大海!
慌乱之下他踩进海水,不顾一切地找寻四散的画稿。他连日付出的心血,他对梦想的执着,他对小筠的痴狂,竟然被上苍如此无情地抛向了大海!
忽地,一个巨浪扑来,昶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趔趄,随即,整个人被卷进了惊涛骇浪之中。昶炀奋力向岸边游去,却被一股反力推向了更远的海水中。他在浪涛和礁石间做垂死的挣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在他的手里,仍旧死死地抓着几张画有小筠的画。
小筠在那座巨大的、鸟笼一般的别墅里等啊,等啊,等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等到新一天的开始,终究没有等到昶炀。
那一宿,她失眠了。
然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雨败甲午残红睡
【又名《走失在噩梦中的女人》、《芦花荡去来》、《被甲午遗落的残红》、《1894,恶梦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