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又是过七年,正当风信子第七次走在通往樱园的大道上时,突然找不着方向了,小珺的坟墓更是没了踪影。
这座小城的变化太快,她找不到姐姐的坟墓了!
她面容淡定心却是烦躁的,风信子失望而归,为坟墓变成平地的事,她做任何事都无法集中注意力。练习月琴弹奏的时候,她竟然弹走了调。
“这不是你的水平,今天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古川一边沏茶,一边感觉到风信子的不对劲。
风信子没有说话,目光里掠过一丝忧郁。
“算了,你还是别弹了,去插花吧。”
“哦。”
每每玩弄那些花花草草,风信子首件事就是关照心爱的洋水仙。可是洋水仙的鳞茎呈现出明显的萎缩,植株也跟着变小退化,看来不得不把它扔了。
风信子垂头丧气地在园子里忙碌着,凡事都不如人愿。
她面朝着围墙,为那些精心养植的花卉浇水,她小心翼翼地努力做到浇得不多也不少。她的心情渐渐地恢复,看上去已经忘掉了周围的一切,沉浸在安静娴然的状态中,又或许,她正专心致志地想别的心事。
“你好,请问古川女士在吗?”
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出现在围墙的窗口外。男子算不上英俊,但他双眸如炬,就在两人对视的瞬间,彼此的目光中泛起了柔涩的涟漪。
“嗯?哦,在。”风信子移开目光,低下头去,“请稍等。”
她把儿玉尚雄带到客厅的时候,古川介绍他们认识。
“这位是前任总督大人儿玉源太郎的小少爷儿玉尚雄。她是我最小的养女,古川风信子,以后还请儿玉公子多多关照。”
风信子俯身鞠了个躬,儿玉微笑着点点头,好容易才把目光从风信子身上移开。
“父亲今晚要请后藤长官共餐,还请古川女士前来赴宴,希望古川您能赏光!”
“好的。”
临走前,儿玉在门口停了下来,回头朝风信子点头微笑,他的微笑里隐藏着未言的话语。纵然岩浆刚烈,此刻也变得温情。这一切都被古川美惠子看在眼中,她心里盘算着:风信子已经十六岁了,可以来当个见习的舞子。
古川为风信子选了件面料精致的红领和服,让她换上。
那些时日,风信子伴随着出席了几场宴会,每场宴会上,都能巧遇儿玉尚雄。古川对儿女之间的“巧遇”再熟悉不过。而风信子的表现似乎也正迎合了儿玉的喜好,即便她很少说话,但对于一个优秀的艺伎而言,肢体语言所表达的含义往往比文字语言丰富含蓄得多。
每当宴会告终,儿玉总是高兴地亲自送风信子返回,有时候她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饿了,儿玉便带着风信子吃台北城的小吃。儿玉能带给风信子古川无法给予的愉悦,那种愉悦自然而然崔发了爱情的萌生,即便他们之间还保留着纯洁的情谊,但那种幸福之下的默契已教两个人形影不离。
这一切的一切,古川都洞察在心。
在古川美惠子的心中,风信子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把自己曾经亲历的过错与伤痛,还是完完全全地告诉了风信子:“那一年,我只有十四岁,父亲是个医生,一直不允许我投身艺伎行列,我不顾他的反对,走了这条路,后来名气大了,周旋在名人政客里,我以为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抓住每一个政客的心,就一定能抓住爱情。所以二十六岁那年,我嫁给了一个日本中尉,但结婚不到三年,我的丈夫就与一位缅甸姑娘有了婚外情。”
“原来是这样,我从前一直以为妈妈没有结过婚。您是因为无法容忍丈夫的不忠,所以选择了离开吗?”
“这件事,我也只告诉你。”
“妈妈最疼风信子,风信子心里明白。”
“我只对你说,还因你太单纯。你比五个姐姐都善良、都单纯,虽然你小时候经历过很多苦难,但是你很容易相信人。你相信爱情吗?”
“我……”
“风信子,你是我六个女儿里最优秀的一个,但是你越优秀,就会越渴望男人只对你一人专情。你会忍受男人有天对你不忠吗?”
“那我就找一个会对我忠心的人。”
“人是会变的。”
“可是小时候,我在孤儿院里,修女阿嬷说要相信自己所爱的人,不要猜忌,也不要怀疑。”
“亲人的爱和情人的爱是不一样的,也许其他的我可以教你,但情感这东西,只有你自己才能体会,我只不过想把心底的担忧告诉你,剩下的也只有靠你自己了。记着,男人对艺伎来说,只不过是赚钱工具,而艺伎对男人来说,也只是取乐的玩意。你知道男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每个男人都不一样吧?”
“终极的愿望都一样,军国之下,‘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就是男人追求的至高无上的理想,他们的精神世界里永远存在着攀比与贪得无厌。至于爱情,对于女人也许是永恒的,但对于男人,却是朝有暮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