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天立于马上,威风凛凛地看着地上的吴世藩。此是胡国柱与夏相国亦被活捉,清兵将三人拖回营地。一场雨夜大战,锦天大胜而回。
回到账中,锦天脱掉早被雨淋湿的战袍,换上干爽的衣服后传令“押吴世藩三人入账听审。”
三人真似斗败的鸡、落入汤锅的鱼。披头散发、满身泥污被推入大账。吴世藩年纪虽小,但却不失为名将之后。他来到堂上破口大骂锦天“忘恩负义,卖祖求荣的小人,我今日落入你手,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
锦天的心口一阵难受。是啊,眼前这个人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呢。眼前这个孩子的先祖们可是自己一生最大的恩人。难道就让他这么惨死在自己的手中吗?
锦天对于吴世藩的责骂没有回应。静,死一般飞笼罩在屋内每一个人的心中。三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帅案后的锦天!
锦天也盯着他们三个人。他的心中不由得佩服起这三个人,大难临头却如此镇定,不失为一代英雄豪杰。
锦天首先打破了沉默道“来人,给三人换去湿衣。另外送三碗热面给他们。”
门口的亲兵愣了一下神,他们以为听错了。伸着头望着锦天没有动。
“愣着干什么?给他们换上干爽的衣服,再送三碗热面来。”锦天怒目重复了一遍。
这回亲兵算是听清楚了,他边向外走边嘀咕“他们是战俘,何时我大清的战俘有如此待遇了?”
三人就在锦天的帅账里被松了绑,换上干爽的衣服。经历了一夜的雨淋与厮杀,三碗热面此时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待三人狼吞虎咽将碗中面吃过后,锦天突然喝退了账内所有护卫的亲兵。他凑到吴世藩近前一脸的慈祥“吃饱了吗?还冷吗?”
吴世藩闪着迷茫的白眼珠子直视锦天“这是不是断头饭?你好狠。”
锦天轻叹一声,拍拍孩子的肩道“一会儿我亲自送你们出营。但你们得向我保证,逃出后隐姓埋名,绝不可再回云南与大清对敌。”
“舅爷爷,你,你真的放我走?”吴世藩止不住泪水,轻啜问道。
“孩子,听舅爷的话,逃回云南后带上吴家子孙去缅甸逃生吧。今生来世你们吴家人绝不要再踏入大清朝半步。你听明白了?”
吴世藩重重地点了点头。旁边的胡国柱突然问道“锦王爷,你私放我们,那你怎么办?不如,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
锦天呵呵笑道“此次三藩之乱我立有战功,当今皇上仍圣明之君。即使他知道了我放你们,也断不会杀了我。你们放心逃命去吧。切记不要再与大清为敌。”
狡猾的胡国柱说道“放心锦王爷,今日大恩我等定当永记于心。为报您不杀之恩,我等断然不会再与大清为敌。”
锦天亲自为他们准备了路上足够的干粮。并让他们三人换上绿营兵服装,趁着月色将三人送出营门。
三人逃出锦天大账后,一路快马加鞭向西经宝庆府直入怀化地界。当过了怀化进入贵州时,胡国柱于马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哈哈大笑“陛下,又到了我们的地盘儿。等我们回到昆明,广招贤士与兵马继续与康熙小儿争夺天下。”
夏相国也附和道“胡将军说得对,我们回到昆明速速重整军马,再打回衡州。”
吴世藩不解地看看二人“你们不是答应锦王爷不再与大清为敌了吗?怎么出尔反尔?”
胡国柱哈哈大笑“陛下,这叫兵不厌诈。当时的情形,不蒙骗锦天,他会放虎归山吗?”
“我爷爷出昆明时,近四十万大军,如今打得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你们觉得这仗还有必要再打下去吗?听锦王爷的话,我们回去后领着家人远遁缅甸吧。”吴世藩反对道。
“哼,陛下,这由不得你了。大丈夫即反就要反到底。这也是你爷爷教导我们的。死算什么?大丈夫若不能天下争雄,活着和死了没有区别。”夏相国恶狠狠地将刀架在了吴世藩的脖子上道。
“你们,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忠心我们吴家的吗?”吴世藩惊恐万分,他不相信一生对爷爷忠心耿耿的两位大将怎么能如此对他?
“呵呵,我们二人忠的你是爷爷,却不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乖乖地听话,回到云南立即下旨招兵买马。否则我二人现在就处死你。”胡国柱恫吓道。
小小的吴世藩此时才明白,也许当初爷爷对于造反之事犹豫过。可是面对那些与夏相国与胡国柱一样的充满野心的臣子们,爷爷想不反行吗?
吴世藩使劲用手拔开夏相国架在脖子上的刀,仰天大哭道“爷爷啊爷爷,您一世枭雄建功立业。可是您一辈子看不清自己更看不清你身边的人。你能不败么?”
“小子,现在才明白?晚了!快快赶路,耽误了老子的大事我杀你全家。”夏相国又狠狠地说道。
倒晦的吴世藩成了人家手中的棋子。这世上倒晦与可怜并不是他吴世藩一人,锦天也许此时的境遇比吴世藩好不到哪里去。
私纵贼首,这么大的事就发生在他的军营。军营里人多嘴杂,如何能瞒得住?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便是此次三军的统帅安亲王岳乐。
岳乐闻知后大惊失色!这事儿要是别人做的,他会毫无犹豫地将其军法处置!可是锦天与他素来交好,他陷入了两难之境。
私纵吴世藩,岳乐理解锦天的感受,可是他左思右想不敢隐瞒真相。马上修书一封派人星夜奏报康熙。
岳乐的奏报传到京城,震动朝野。康熙更是怒不可遏,在朝堂之上大骂锦天徇私枉法!
康熙立即下旨:命岳乐亲自押解锦天进京查办。大军交费扬古及岳乐的侄子彰泰率领继续出武冈入贵州追巢吴军残部。
康熙帝接到岳乐的奏报时是在夜里,发脾气却是在第二天的早朝。为何?演戏给满朝文武看呢!
如今三藩已定,康熙下一步重点要做的事已不是三藩,是安亲王岳乐与锦亲王锦天这二位手握重兵的权臣!不罢了他二人的兵权,康熙昼夜难安!
康熙的这一招高明!借押解锦天进京为由头,同时解除了岳乐的兵权。军队交给了他最为信任的费扬古与彰泰两位年轻将领。
可是康熙这一道圣旨,无疑是给锦天套上了死亡的紧箍咒。事实是不可改变的,既是事实那死就难免了!
慈宁宫的里的庄妃与苏麻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们二人的反应却是不同,苏麻急得哭了!庄妃气得大骂锦天关键时刻犯下妇人之仁的大错。
锦天确实妇人之仁了!这场三藩之乱,如不是他私纵吴世藩与胡国柱等人,战场至少提前一年结束!可是就是他一时的慈悲,却使战火在云南继续蔓延了近二年才结束。
庄妃骂得没错,锦天的这次行为于国于民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别说是康熙帝,从庄妃这里,锦天也是非杀不可的!
苏麻试图保住锦天一命,她求庄妃、求康熙帝。得到的回复是‘绝不可能’!她绝望了!终日以泪洗面。
锦天已被关入刑部大牢。他这案子不用审,事实确凿,只等秋后问斩。岳乐被康熙同时解除了兵权,封为内政大臣,明升暗降。
这一日,康熙于养心殿内处理完公务。出得养心殿来到庭院之中,他轻轻舒展了一会儿腰身。感觉筋骨灵动不少,刚欲转身入殿再审阅奏章。却看见苏麻姑姑端着一个食盒儿向殿中走来。
苏麻姑姑从小便侍奉在他的身边。苏麻在康熙皇帝的心里不但是姑姑、老师,更多的视她为母亲。虽说佟妃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母亲在自己登基后不久便过逝了。
自己的童年几乎是在苏麻姑姑那温暖、芳香的怀抱里度过的。他对苏麻有一种难以详述的特殊感情,每当自己有心事宁愿向苏麻姑姑讲也不愿向奶奶倾述。
近日来,康熙发现苏麻姑姑的话儿少了、脸色一天不如一天。以前那充满温情与灿烂笑容的姑姑突然憔悴与沉默起来。
康熙哪里知道当年苏麻与锦天那段缠绵绯测的爱情故事?见苏麻已走近,他忙去接过苏麻手中的食盒,关心地说道“姑姑,近日见你神情憔悴,是不是病了?看过太医了吗?”
苏麻凄然一笑“姑姑没有病,你快吃了这些点心补补力气。”无言地扭转身,带着无奈与孤独的背影向门外走去。
“等等,姑姑如无病,定是遇到难解的心事。姑姑,自小我当你如亲娘般,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说叫?也许孩儿能帮你解决。”康熙唤住苏麻。
转身那一刻,康熙看到苏麻满眼的泪花儿。康熙心中一痛,忙离身龙案走了过来拉住苏麻的手道“姑姑,定是出了什么事?你今日无论如何要告诉孩儿。”
康熙扶苏麻坐在龙案对面,推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道“今日朕什么国事也不管了,今日我只解决姑姑的难事。姑姑你说说看。”康熙恳切地望着苏麻道。
苏麻擦了擦眼上散落的泪珠儿,轻叹一声道“姑姑的难事也只有皇上你可以解决,可是姑姑已经求过你了,当时你与庄后皆回绝了姑姑。”
康熙猛然醒悟过来了,前几日苏麻确曾求过他放过锦天。康熙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姑姑,锦王爷怎么与你有如此的深交?至于你为他如此忧心吗?”
“在你的眼里,姑姑是一个圣人吗?姑姑是一个宫女就没有常人的七情六欲了吗?多尔衮执政年间,姑姑便与锦亲王暗结情愫。他是姑姑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他如今要上断头台了,你让姑姑能不忧心?”
康熙倒有了一口凉气,吃惊地望着苏麻道“原来姑姑与锦王爷还有这么一段情事?朕却不知。可是锦天犯下滔天罪行,朕若为私情放了他,满朝文武如何服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