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本要在关锦一线阻击明朝来援之敌。未曾想到洪曾畴棋高一招儿,反其道不去救援锦州而攻其腹地。
皇太极没有办法,重新调整了布署。他命锦天的汉八旗仍围困锦州不动。蒙八旗负责阻击关锦一带吴三桂的援兵。自己则亲率满八旗来迎击洪承畴。
洪承畴不愧为一代名将。皇太极的第一阶段进攻被打得落花流水,骑兵死伤无数。皇太极气得想再次组织进攻。
身旁的范文程拦下道“陛下,如今洪承畴步步为营,我部不可再冒然进攻,那样损失太大,不值得”。
皇太极怒吼道“朕倾举国之兵而来,难不成就这样灰溜溜地被洪承畴打回老窝沈阳不成?”
范文程一笑道“陛下忘记当年您怎么对付袁崇焕了吗?我们可再派人潜入北京城,广散谣言。说洪承畴大胜却拖延不战,迟缓进军。以崇祯多疑的个性,他必还要中计矣。只要洪承畴主动出战,那以我满洲骑兵的实力,汉人绝不是对手”。
皇太极拍案大笑道“还是卿临事冷静,我刚刚是被洪承畴气糊涂了啊。好,就依卿之计”。
北京城的崇祯皇帝自登基以来,真是一天的好日子也没有享受过。他从父皇万历皇帝手里接下来的是个烂摊子。
崇祯皇帝也算是个好皇帝。他有强国之志,为国事殚精竭虑。可是他生不逢时,加之他用人却疑人的性格。注定了他是一位悲剧皇帝。
近一年多的时间里,陕西、河南、湖北一带大灾,而地方官仍不顾百姓死活,不但不救灾,还把朝廷拔下的赈灾粮贪没。百姓们饥寒交迫,饿死者不计其数!
百姓如果吃得饱、穿得暖,谁想造反啊?那不是没事儿找死么?百姓造反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
终于,高迎祥、李自成在此时振臂一呼,百姓揭竿而起。身在北京城的崇祯得知造反的原因是那些地方官员因无德、贪腐所致时。不由得恸哭道“我大明朝这么多官员,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信、可用的人么?”
你说崇祯皇帝想发牢骚你就跑到哪个娘娘的怀里发发也就是了,跑到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这样说,大臣们听了,个顶个儿心凉!
崇祯皇帝更怕北方那个讨厌又胆大的皇太极。当年刚坐上龙椅,屁股还没捂热乎呢。他皇太极居然带着人马绕道蒙古跑到北京城下,把他吓得几天不敢坐上龙椅,躲在后宫里战战兢兢!
皇太极到北京潇洒走一回,顺便使了个反间计,让崇祯错杀了袁崇焕。现在的崇祯听到‘皇太极’三个字,就开始疑神疑鬼!
哎!这些年没过一天安稳的日子!他时常暗自悲叹“寻常人皆羡慕皇上拥有整个天下、拥有三宫六院。可他们哪里知道做皇帝做到他这个份儿上有多么地悲催?”
这一天早朝,终于有让他痛痛快快地开怀大笑的事情了!前方四百里加急,奏报洪承畴首战大捷!一战消灭满清八旗上万人!
崇祯皇帝是真高兴呀!不由得一拍大腿站起来大声道“满朝之中如君等皆似洪公为国效力,我大明朝岂有不兴乎?”
他一兴奋,这一‘乎’,有点忘乎所矣!群臣更是伤心加凉心了!众臣心里皆想:你崇祯的意思是说我们朝堂之上的人都是吃闲饭的么?说我们吃闲饭就吃吧,反正我们就是不干事,吃定你了!
群臣们看得清清楚楚,自当年袁帅含冤被剐,他崇祯除了他自己就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群臣们都是一个心思:让我们还对你忠心,玩蛋去吧。老子也就是在你这里混个养家糊口的钱,何必为你效死力?
大明朝也就这样儿了。就像是一个得了阳萎病的男人,越急着想坚挺,越萎缩得厉害。君臣异心,天下大乱。任他崇祯再志向高远也是要走到尽头了!
没过几天,崇祯又开始神情恍惚了。因为北京城里突然一夜间谣言四起,说洪承畴打了大胜仗,居然固守阵地不出。肯定是暗中与皇太极勾结,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共识。
他又召集群臣,希望大臣们给出出主意。大臣们知道他有多疑的毛病。一个一个皆讨好地顺着崇祯帝的思维说“陛下必须下旨,命洪承畴乘胜追击,不可贻误战机”。
崇祯帝一想:也对。如果旨意一下,他洪承畴主动出击正好可以证明他没与皇太极私通;如果洪承畴抗旨不遵,依然固守松山一线,那就说明他心里有鬼。到时候必须要想办法除掉他。
当洪承畴接到崇祯的圣旨后,老泪纵横,向账中各总兵言道“诸公,我们的皇上又中了人家皇太极的反间计。我手里这十三万兵马可是我大明最后的底牌了。如果我军出击,面对强悍的满族骑兵,我们决无胜算可言!我大明朝休矣。”
总兵们抱拳道“大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按照即定的战略方针来打,不必理会圣旨”。
洪承畴又一声苦笑“诸公忘记当年袁督师的下场了吗?我洪某人可不想做袁崇焕第二,皇上要我们出击,我们就出击吧”。
洪承畴当即下令,全军向皇太极的满八旗发起总攻!皇太极见明朝军队倾巢而出,仰天大笑道“崇祯小儿,你又中计矣!你可知你的士兵一出来,他们皆会成为我骁勇骑兵的刀下鬼”!
皇太极果断传旨:“命多尔衮为前战总指挥,全权机动处理前线一切战事。充分发挥大清骑兵机动灵活的特点,在运动中歼敌。”
同时命人去锦州传旨:“为配合松山大战,命锦天立即攻城。拖住西援的吴三桂不向松山驰援”。
锦天接到皇太极的作战命令,真是左右为难,百感交集。因为对面与之交战的正是义父祖大寿。
皇太极与洪承畴松山大战一月有余,锦州城亦被围困一月有余。此时锦天的心情异分难过。他未想过有一天会与那位于己有养育之恩的义父兵戎相见。
他很思念义父,多年未见,不知他老人家尚矍铄否?虽然他是此役围城的主帅,但他未敢亮出自己的帅旗。
他很害怕。害怕当义父知晓来攻打他的人居然是自己时,义父的心里会是多么地伤心!可是军令如山,自己不来围城就是抗命。
自锦州城被困后,祖大寿也未曾带兵突围。从城外向里望,城头上旌旗招展、士兵们严阵以待。
锦天数次张望城内,希望能够看到义父的身影。可几番张望几番失望。
锦天看着阵地前那120门阴森森的巨炮,心中甚是焦虑。一旦开炮,即便锦州城厚轰不透,可是炮弹会落入城中,城里士兵与百姓的伤亡仍然会很大。
他很清楚皇太极的心思。之所以任命他为此次围城的主帅,主要是出于对祖大寿的器重。皇太极仍抱着他能够收降祖大寿的愿望。皇太极想凭借他与大寿的父子之义,以攻为谏。迫大寿二次来降。
这一天,蓝玉广等诸将来到锦天帐中听令。锦天将皇太极的圣旨传达与诸将后说道“皇上命我加速瓦解锦州城内的守敌,如锦州城破,会大大动摇与我松山决战那股明军之士气。”
蓝玉广抱拳施礼道“我汉八旗自组建以来,尚寸功未立,此时正是我军大显身手的时机。将军你就下令吧,我等定当冒死攻破锦州城”。
锦天闻罢叹道“我与祖帅为父子,儿子来打老子,让我日后何颜面对他老人家?”
蓝玉广道“将军行事素来果决,今在儿女私情中却要犹疑否?将军应知此等大战稍一迟疑,战机转瞬即失。且明军援助一到,我五万儿郎之性命就将被置于危险之中矣,望将军速决”。
锦天知蓝玉广之言句句诚恳,推心置腹。左右权衡,方言道“待我先给义父写上一封劝降之信,如义父肯降。则兵不血刃岂不更好?”说罢毅然提笔给祖大寿书信一封,书写完毕后,命弓箭手射入城中。
此时城中的祖大寿正在帅府中悠然地喝着小酒儿,哼着小曲儿。此次锦州城被围不比前次大凌河之役,锦州城粮草充足,城高壁厚。自己只要坚守不出,清兵奈他不得。
正喝得迷迷糊糊,热热乎乎间。外边卫兵递进一封信,说是城外清兵射入的。
老爷子微微一笑,自语道“又是皇太极的老伎俩,招降!”
大寿心里对皇太极还是颇为悦服。他觉得皇太极心胸开阔,爱才敬才。颇具明君圣主之风范。
上次自己诈降又逃离,皇太极非但不以怨报怨,还善待自己被俘的家人。单从此点,那位崇祯帝绝难做到。
自己为大明江山戎马一生,忠心不二,到头来换来的却是崇祯的猜忌,每思于此,老爷子都是捶足顿胸,气愤异常。
他打开了书信,只第一行工整的小字,就令祖大寿虎目圆睁,心中一阵激动。只见上面写道“义父在上,不孝儿锦天叩首”。
老头子颤抖着双手继续往下看:儿经年身在北国他乡,每思及义父养育大恩,常因思父而暗自泪涌。父已年高尚在边关仗剑卫国,堪比当年之廉颇,虎威不减!儿亦想问“父既老矣,何不卸甲?让儿能常侍左右,日日悉听父之教诲吔?”
“儿不孝,此番征战被赋攻城之主将。面对老父守城,儿何敢、何忍造次乎?”
“儿自小得父教诲:为将者当抛下儿女私情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可儿面对老父时方知做到父之教诲何其难也!”
“父亦早知大明江山不保。父何不弃明投清?到那时父子同心,您为军中帅,儿为马前卒,快意疆场,岂不乐哉?儿素闻‘良禽择木而栖’,望父三思,儿再叩首。”
读罢来信,大寿喜极而泣。忽地起身,大踏步来到一间小屋前。这间小屋并不大,位于帅府后堂最靠南侧的偏室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