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再多说,当今大清,若说地位高于锦天的还有什么人?庄妃或福临!鄂宁闻父亲如此一说,额头沁出了香汗。
父女二人正在屋中忐忑不安之时,忽然锦天飞步跑了进来,也是满头带汗,神情也是相当地凝重。
鄂硕慌忙起身道“王爷,何事如此紧张?千军万马中也未曾见您如此神态。”
“快快整妆束容,陪我一同到府门外跪迎皇上。”锦天气喘吁吁地言道。
刚刚的分析是准确的,果然是皇帝来锦王府中。鄂硕此时没时间再多问原因了,忙一探身率身走出门来。
“鄂宁,你也要出去迎接。”锦天见鄂宁端坐未动,忙急着唤她起身。
“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多有不便。我不出去迎接,也不算失了礼数。”鄂宁婉拒道。
锦天本来忙得已是汗水湿衣,见鄂宁又要拒绝,心下一急脱口说道“你爹不去都行,你不去不行。今天的主角是你知不知道?”
‘主角’二字锦天一出口,机灵的鄂宁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见一个正年轻的小皇帝,而且是以主角身份,这不是拉皮条吗?
鄂宁二话没说,起身走近锦天,一个嘴巴准准地煽在了他的脸颊之上。好家伙,这一巴掌打得着实不轻。打完了,鄂宁叉起小蛮腰虎、嘟着樱桃嘴儿虎视着锦天一言不发。
“你……你全知道了?”锦天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被打的,红着脸问道。
鄂宁仍然用喷火的眼睛瞪视着,一语不发。她的心里绝望透顶,浑身在不住地颤抖着。似雨打梨花,满园飘雪;似霜重露浓,衰草哀泣。
昨夜精心打扮的一身丽妆已随着被情人的愚弄而零乱不整。她无力地扶住椅柄儿慢慢坐下,开始轻轻啜泣起来。
“他,他比我尊荣、比我年轻。我这都是为了你好。”锦天嗫声劝道。
见到女儿那从未有过的伤心模样儿,鄂硕疼得心都碎了!他火冒三丈地吼道“堂堂亲王,有你这般耍弄人的吗?明明是过府来与你谈婚论嫁,你却不与我们商量便将我的女儿踢给了别人。有你这般做事做人的吗?”
鄂硕的怒气还没有发完,管家佘小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打断道“我的王爷,陛下的龙辇已到,见无人迎接,已经龙颜大怒了呀!”
锦天闻听,顾不上他们父女二人。撒腿便向府门跑去。
福临已经下了龙辇,气得脸都白了。他真没想到,锦王府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皇帝亲临,居然不出府迎接。这传扬出去,他这皇帝的威严何在?
锦天跑到门口,未等跪下请罪,福临便传令御林军“将这个大胆的锦王爷给朕绑了,回宫”。说罢气呼呼地准备上龙辇。
“慢着!臣邀陛下过府绝非单纯赏花,而是另有隐情。陛下既来臣府,不妨入府一观。如观后仍要杀臣,不用皇上费神,臣立时在您面前自刎谢罪。”锦天被绑后急忙大声言道。
“好哇,朕就入府看上一看。若再敢戏弄于朕,别怪朕不讲情面。”说罢命人解开锦天的绳索,前面带路。
锦天不敢再绕弯子,直接将福临带到鄂硕父女的厢房之内。福临边迈进厢房的门边对锦天言道“朕首次来你王府,你不出府迎接,这是一罪;朕入你家门,你不将朕请入正厅而入厢房,是对朕的大不敬,这是二罪。这二罪合一足够取你项上人头了。”
福临了解锦天的性格:沉稳而干练。他不可能做出如此不尊礼数的荒唐事,既然带他来到厢房,福临隐隐觉得锦天必有他的道理。
好奇心驱使着福临走进了厢房之中。他并不知道锦天要给他看什么?故而进入屋中直接坐到了一张木椅上。
随后进来的锦天进得屋中,却是脸色聚变,冷汗直流。他慌忙奏道“皇上稍后,臣去去就来。”说罢起身离去。
原来屋中空无一人,鄂硕与鄂宁父女俩不知所踪!福临以为锦天要给他取什么稀罕物件儿去,故未加阻拦。
锦天边擦着冷汗直流的额头,急急地走出屋外。待离得远些,四处望了望,见没有宫里的人才招手佘小虎过来询问道“屋内的鄂硕父女呢?”
小虎摸摸头道“我当时和您一同出的屋去前门迎接皇上,没注意他们去哪里了?”
锦天闻听,哀叹一声道“估计他们父女二人出府去了。今日本想促成一桩佳缘,没曾想把我自己往坟墓里促了。这下本王跳进鱼塘也洗不清了。”
小虎倒显得镇静,他略一思索道“王爷,他们不可能出得府外。要知道皇帝出行乃头等机要大事,门外尽是御林军把守。皇帝未出门,即便他们二人想出府也出不去。”
锦天一拍额头道“我真是急得头晕脑胀,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派人寻找他们父女?今日找不到的话,那我全府上下都得掉脑袋!”
还算顺利,功夫不大,小虎气喘嘘嘘跑来禀道“恭喜王爷,王府上下的命算是保住了。那个小丫头太机灵了,跑到西园的桃林中躲了起来。估计是不愿意见皇上才如此。”
锦天大喜,交待道“你什么也不用做,速速派人将他们父女给我盯死了。莫要再玩失踪了,本王的心脏可是承受不起。”
小虎带着家仆去盯着鄂宁父女,锦天则仰天眨眨眼自语道“难道今天不是吉日?本是一桩美事,怎么会搞得如此鸡飞狗跳?唉,莫要鸡飞蛋打就成。”
他灵机一动,自己不能再去找福临。如果再去找他,非得惹得小皇帝龙威大怒不可。他想到了橡果儿。
橡果儿本来是早于锦天带着儿子在府门迎接福临的。可没曾想福临见了她,那眼光高于她的头顶进了府,根本没看她的脸,更谈不上与她客套几句了!
等福临随锦天进得府中,橡果儿一气之下也不陪同了,领着儿子回到自己的房间生闷气“神气什么?一个黄口小儿如此枭张。”
身边的儿子闪着明亮的大眼睛问道“额娘,我今天很乖啊?你怎么骂我?”
橡果儿被儿子那憨傻的样儿逗得乐了“额娘没骂你,额娘在骂那个没有人味儿的小皇帝呢!”
锦天飞步迈入房中向橡果儿求救“我的福晋,这次非要你来出手帮忙了。遇到点麻烦。”
“说吧,要我怎么做?”橡果儿见丈夫急得那个样子,尽量带着温柔的声调儿说道。
“你去请福临到西园桃林内赏花,鄂宁就在那里呢。”锦天交待道。
“你去请不就成了吗?怎么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呢?”橡果儿不情愿地言道。
“唉,大门口处你不是看见了吗?福临正在气头儿上呢。我再去找他,肯定被拿下,说不定会要了我的命呢。”锦天苦着脸。
“瞅瞅这点事让你给办的,做回红娘还得把命赔上!看来你真不是这块料,你呀,一辈子就会带兵打仗。”橡果儿还是心疼丈夫的,她边牢骚着边起了身。
橡果儿徐徐而入福临所在的房中,向前一揖道“锦王府福晋橡果儿给陛下请安,当此日上梢头、春光明媚之时,王爷让臣妾来请陛下移步西花园品茗赏花儿。”
福临见橡果儿那副低眉顺眼的不自然神色就别扭,他一拍桌案怒声道“你们今日跟朕唱的是哪一出儿?一会儿让进屋里品茶,一会儿又让朕到花园喝茶。当朕是水缸不成?”
“春水贵如油啊我的陛下。在这春日的午间,给您奉茶是我锦王府的最高礼仪。”橡果儿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福临怒极而笑“朕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里坐会儿。你让锦天来见朕,看朕怎么收拾他?”
“皇上,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一个妇道人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唾口唾沫星都是钉儿。皇上这么不给面子,可别怪臣妾无礼了。”橡果儿这种山野里长大的女人,脾气一上来敢把天捅个窟窿。
她也正在捅‘天’,只见橡果面色一凛,话刚说完便探身上前一把扣住了福临的脉门笑嘻嘻地言道“皇上请吧”。
从小到大,除了母后与多尔衮能训斥他,普天之下谁还敢欺负堂堂的一国之君。尤其是如今福临已经亲政,更是无人敢惹他了!
这个锦王府的泼女人!她就敢,而且还是绑票儿。福临此时想不动身都不行,橡果儿那一身功夫不是白练的,脉门被控,只觉天悬地转。
他气得脸色青紫,黑着一张极难看的脸起了身。橡果儿并不松手,拉着皇帝来到西园的凉亭之内。
午日的阳光并不那么灼热,可是锦天与福临皆是汗出如注。锦天是因紧张而致;福临是被橡果儿治住,又惊又怒所致!
等福临老老实实地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橡果儿才松开手对锦天道“人我是给你带来了,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就看你的了!”
福临闻言气得坐在石凳上哆嗦了许久才怒冲冲言道“锦天,你忒大胆。你们夫妇二人闲着没事拿朕当‘棋’下,朕今日若能出得你府,定灭你满门!”
锦天知道今天的祸算是闯得大发了。他也孤注一掷,别无退路。并不理会福临,大声喊道“带鄂硕父女觐见。”
零乱的脚步声响起,福临抬眼前望,只见七八个府中的家仆押着两个人向他这边走过来。他心道“看来今日被绑票儿的不是朕一个人,还有二个倒晦蛋。”
待二人来到凉亭外那一刻,福临的眼睛刹时像是被粘上了树胶,呆愣愣、直勾勾地紧盯着眼前的那个女子。
一旁侍立的锦天冷眼旁观,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福临的表情,他已明白,今日的祸事过去了!全府上下的性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