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的八戒铁了心肠要管那梦中女孩的事。
“神的都来吧”里的神仙与人类的通道不过是梦境,他不可能扛着五齿耙一头闯下人间去挖塌银行的墙,抢出一大堆钞票给那小女孩的父亲治病。他唯一能做的是去找嫦娥。
方块字造出来的神仙们都知道,找嫦娥简直是找罪受。
什么罪?
头大角尖的牛魔王就曾经偷偷对八戒说过:“我宁愿伸头进屎坑去闻一个下午的屎都不愿意见嫦娥一面。”
“神的都来吧”里有一个铃铛,它藏在一千八百个一只套一只的盒子里,每只盒子有一个锁,每个锁有一把钥匙,每把钥匙和一千八百条开不了锁的钥匙串在一起。
见嫦娥首先得取出那个铃铛,取出来后先在自己的左耳朵边摇三下,然后在右耳边摇七下。这个幸运的神仙立即可以见到嫦娥。
在取到那个铃铛之前没有人认为自己是幸运的,谁都把自己当作“神的都来吧”里命最苦的神仙。
一千八条钥匙里找一条打开第一个盒子的钥匙,然后再从另外一千八百条钥匙里找出打开第二个盒子的钥匙。一只盒子比一只盒子小。周而复始,循环往复,锲而不舍。耐心细致,心如死水。如果不如死水,那就有可能象火山。
就曾经有神仙在这折磨人的单调程序里愤怒的骂过嫦娥的娘,虽然嫦娥的娘远在N光年外的某颗星星上乐呵呵的泡澡。很好!骂吧。尽管你已经开了一千七百零五只锁,呼的一声,经历千辛万苦已经打开了的锁又重新锁上了。
你痛哭你头撞墙你脱光衣服,你不平你气愤你伤心你绝望,你都可以选择睡梦死躲猫猫死甚至喝奶粉死。
没别的,你只能一条钥匙接一条钥匙的尝试,运气好的话,不必一千八百条钥匙都试过,也许它就在你试的第二把就能打开某一个盒子了。
你累了你饿了你渴了你想睡了,你都可以放心离开,已经开了的锁绝不会嚣张的重新锁上,除非你气不过想不通偷偷骂嫦娥的娘。
虽然嫦娥的娘在N光年外的某个星星抱她的第七代孙子,可那些盒子还是如期的神奇的听话,它们会重新锁上。
没有道理可讲,没有第二条至第一万条道理可讲,你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开锁。
直到看见那只铃铛为止。
千万小心,一定要记住,这个时候不能说漏了嘴,比如不能说:
“累死我了,终于见到你了。”
比如也不能说:
“奶奶的,你这只死铃铛。”
你只能说:
“铃铛铃铛,我爱你。”
于是,那只缺了三道口的铃铛,生了无数个老年斑的铃铛,初看一眼便恶心的铃铛立马变得可爱、美丽并且闪着柔和的金光。
此时,谁都喜欢这样的铃铛,此时,你会忘了这些天来打开无数次锁头的苦,你会觉得嫦娥是宇宙中最好的女人,她的美她的声音她的胸围腰围臀围应该用来衡量宇宙的对与错,美与丑,善与恶。
你顾不上擦汗,你舍不得多喘一口气,你生怕铃铛有什么意外,你会迫不及待的,怀着无比感激的心情在你的左耳摇晃三下铃铛,然后在右耳再摇晃七下。
于是,你就站在了嫦娥的面前。
“八戒,找我有什么事呀?”说话的正是嫦娥。
刚刚打开一千八百只盒子的八戒还没怎么分清前后左右,便听到嫦娥那好像贴着耳根吹兰香的话儿。
你的声音就是好听,我愿意听上亿亿次,愿意听上亿亿年,愿意每一个声音都是你的,愿意所有能发出声音的家伙都变成哑巴,就是谁告诉我有一千只香喷喷的鸡腿有一万杯好酒也不能说给我听,只能用脚写在地上用手写在纸上实在不行写在我掌心也行。
八戒的泪水眼看就要从肥胖的脸庞奔涌而过,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令人心醉神迷,使我不能自己。
你妈是怎么生的你啊?嫦娥!
“嫦娥,我想,想见你。”八戒终于找到方向了,他转身向右,看到了三米高的嫦娥,看到了令后羿射掉九只飞行器的嫦娥,看到了做梦都不敢梦见的嫦娥。
“咦?想见我?见我干什么呀?是不是闷得慌了?”嫦娥身前身后是一排排的仪器,仪器上的图像快速的闪个不停,嫦娥边说话边用十只纤纤玉手触摸那些按钮。
象天鹅滑过蓝天?不,比天鹅还优美。象彩云?不,比彩云还飘逸。
“不,不是,我想你,我,我。”八戒无法控制自己,他不想说这些没志气的话,他知道,他曾经知道,说了也没用,说了会丢脸,可他还是控制不了要说。唉!为什么呢?
我是虚构的神仙,她是真实的神仙。
我是丑陋的神仙,她是美丽的神仙。
我好吃懒做贪睡,她心灵手巧智慧无穷。
“你不是夜夜有美女相拥么?”嫦娥的笑轻得象一片天边的云。
八戒脸一下就红了,他觉得自己一下掉进了难以辩白的大泥坑,他奋力挣扎,把一张憨脸憋得紫红:
“这,这,不同的。”
你在我心中是永远的,永远不变的爱。
唉,我这该死的嘴巴,我这该死的秉性,曾经发过誓永远不要提,永远不让任何人知道。怎么这时控制不了自己呢?
我真该死!
“八戒,我明白你的心,只是我的心已经有了归属。你是个善良的好人,你不是常常有美女相伴吗?这可是你的福气,要珍惜哦。是你的,总会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不会是你的。你懂的,是吗?”
八戒点点头,心头明亮了不少。这才敢正视嫦娥。
这时,他想起自己来见嫦娥的真正原因了。他把自己梦见那个小女孩的事说了。
嫦娥稍稍慢了动作,那些仪器仍然在闪烁,八戒看得眼花缭乱。
“你知道的,你已经知道的,我们不管地球人的事,他们的事情有自己的前因后果。我也曾经做过改变人性丑恶的实验,但被制止了。现在我只是个观测者,观察这个地球的变化,发展。记录下尽可能多的数据。我不能干涉地球人任何事,制度不能干涉,人生人病人死不能干涉,人富人穷人精人笨不能干涉。山崩地裂不能干涉,天灾人祸不能干涉。明白吗?”
“嫦娥,我明白。”
“明白了还来找我?你也不简单,开了那么多条锁,开了那么多个盒子。今年你是第一个这样干的呢。哎,这年头有勇气摇铃铛的越来越少了。你倒挺可贵的。”
“是呀,是呀,嫦娥你既然知道了就帮那小女孩一下吧。”
“这事不能帮,绝对不能帮。你赶快回‘神的都来吧’!”
“你就帮她一下吧,你帮她治好她爸爸的病吧,不要你给她钱,行不?”八戒差点想下跪。他暗骂自己不争气。
“你走吧,不然我生气了。”嫦娥低头忙自己的了,十根令人神魂颠倒的手指在无数个按钮之间飞跃。
“嫦娥,算我最后求你一次,好不好?”八戒颤着声音道,他想哭他想下跪他想可能我会骂人。
“死一个算什么?那些一次死上万人的灾难我都不在乎呢。你单为一个小女孩的父亲求情,这是为什么?”嫦娥似乎生了一点小小的气。
“别人死多少我不管,我就管这个小女孩,不为什么,就为她梦见了我,就为我知道这件事。”
“你还没调查清楚呢,仅凭梦境就来找我了?你太草率了吧?”
八戒从嫦娥的话里听出松动,趁热打铁吧:
“你给我们设置的与人类沟通方式就是梦境,我能从别的途径调查吗?况且,那女孩是连续两晚梦见我,说的都一个内容。如果不是真的,怎么会那么真呢?”
“真,真你个头,你过来!”嫦娥左边的眼珠黑亮的闪了一下。
嫦娥嗔怪人起来不如说是杀心取命,八戒的呼吸功能差点从脚底溜走。
还剩一丝清醒的八戒知道希望来了,乐哈哈的奔到嫦娥身边。
梦样的香气迅速包围了他,他的心偷偷的醉了。这回他很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是刚才从你的记忆库里提取的信息,你看一下,有什么出入?”
八戒眼前出现了一幅立体的情景,才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女孩的梦境也是自己和她的梦境。八戒庆幸自己在梦境里不算太失体面。
“嘿嘿,做得真好,比神还神。”八戒暗暗恳求嫦娥不要提取以前那些梦境里的艳遇,那就太丢人了。同时他也知道嫦娥做事不会那么不给他台阶下。
“那我们就来查查这个女孩和她父亲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都做过什么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