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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冬至后刚过几日,胤禛突然开口允诺准了蕙宁归省。

他说,本是早就有此打算,只是她生完弘佑之后,一直忙于照顾孩子,才耽搁下来。

事实却是,他只是因为担心。

从始至终一直笼罩在她周身的黑纱,让他渐渐分辨不出她眼底的笑意到底是因为什么。更让他担心的是,她明明就睡在身边,却渐行渐远。

他想着法子讨好她,而她依旧面色冷淡,反倒说他是无理取闹。

于是,他决定让她出宫去散心。

喜环简单收拾了,让冬竹抱着弘佑上了马车。

胤禛一直送她到了宫门,见她跨上马车,突然又心生几许后悔。

他怕此去经年,人不归。

他本想留弘佑在宫里,可又劝她不过。

她浅笑着,轻吻他的脸颊,说:“难不成你会以为我一走不回来了?”他说不出话,只能望着她。

冬竹挑着车帘,掩嘴笑道:“主子,皇上还站在那呢。”

蕙宁从缝隙中看去,果然见胤禛依旧是方才的姿势,孤寂的立在道道红墙前,心里一阵酸软,也定定的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冲下车子,紧紧的抱住他,再不松手!

可眼下,不松手的是弘佑,他一手攥着她的衣襟,直往嘴里塞。

她望着弘佑的脸,深深吸了口气。

她会回来的,回来后必将如实的告诉他这一切。她无法不去正视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如果以弘佑为代价的话,绝对不可以!

如果她存在历史中,在她的存在之下,弘佑又是否存在呢。

他寥寥数位皇子中,并无此人!

马车稳稳的行驶在老北京的青石板路上,喜环和冬竹四双眼睛几乎都忙不过来,不时掀起帘子朝外看去,嘴里说个不停。

这些她午夜梦回萦绕心头的场景,即便是闭着眼睛都能估计出个七八来。

过了街口是九爷的酒楼,只怕如今已经易主了。

酒楼前后隔几家是胭脂坊,他们那的胭脂当初连宫里的主子都偷偷来采办的。每回出府,翠珠都是径直往店里钻去。守店的掌柜是个俊俏的少年,未语脸先红。

前面的岔道口,一边是回府的路,一边是往十四府邸去的。她那时随姐姐入宫,每回也是到这里便分手。她还记得,自己站在路边,一直到姐姐大的马车瞧不见,才慢悠悠的转身。前来寻她的丁三便神色匆匆赶车来接。

过了岔道,路便渐渐窄了些,只容一辆马车通过。有回她的马车就堵在那,对方也是大有来头,两厢都不肯退让,一直撑到日落时分,才各自后退,打别的路转了道儿。

已经能看到青瓦院墙了。院子里那株枯树半个身子都越过墙头,明明不长叶子的,却还是年年长着个头。大哥每每发狠说难看,要砍了。阿玛提剑便作势要砍他。据说树是额父种下的,额娘也是那年入宫,再后来伺候德妃——

早时过境迁了。

她归省的圣旨几天前就下了。

府门外的窄道上道道帷幔遮蔽。大哥立在最前面,身后便是阿玛、姨娘。

见马车停稳,喜环来掀起帘子,搀扶她下车。

一众人请安后,便前后簇拥着她进府去,蕙宁这才看见几张陌生的面孔。

进了内厅,大哥才一一介绍,如今他已娶妻纳妾,前头还得了个女儿。这些都是她先前不知道的,忙让喜环取了首饰,封了赠去。一阵寒暄中,阿玛始终不语,身形摇晃,勉强让丁三搀着行走。姨娘早抱过弘佑,悲喜突生。

蕙宁亦是眼眶垂泪。她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可突然也哑住了。随便开口,便是一阵请安叩谢,跪得她心头硬生生的疼。

她反倒宁可自己不曾回来过。

大哥也不似从前莽撞,一双眼睛死死的绞在她身上,见她神色略显困顿,哄走那些个女眷。偌大的厅内,便只留下他们一家人。

“阿玛。”蕙宁低唤了一声,眼泪终是忍无可忍,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姨娘便也是哭了。喜环忙接过弘佑,随冬竹也退了出去。

阿玛问道:“在宫里一切可好?”

“都好。”

“要顾惜自己的身子。”

“嗯。”

蕙宁突然伏在阿玛的腿上,呜呜的哭出声来。姨娘也伸手来搂她,哭做一团。

阿玛轻抚她肩头,说:“再哭就要伤身子了。”

她摇头不答。乌泰伸手扶她起身,姨娘一边替她拭泪,一边问:“皇上待你如何?”

“自是好的。”

姨娘又道:“公公来下旨说你回来小住,可住几日?”

“皇上说随我。”

“那也不能任性妄为。住两日便回宫去吧。”阿玛说着,便摆摆手,从侧门出去了。蕙宁想喊他,可阿玛终究没有回头便走了。

姨娘又问了些宫里日常起居,说她如今身份不同,礼数不可不全,又打听弘佑的事情,反反复复追问一番,也离开了。

乌泰立在门边,望着打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心中百感交集。

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的隔膜已经如此之深了。

她明明在宫里深得圣宠,这本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可如今,阿玛辞官在家,大哥又远在四川得了个闲职,小弟也不过是在衙门当差,怎么看也并未得她多少恩惠。

蕙宁知道,这才是保全他们最好的方法。可他们未必知道。即便他们心里清楚,又奈何悠悠众口。

蕙宁走到乌泰身边,低声说:“大哥可有怨我?”

乌泰也不瞒她,道:“只是不明白罢了。不过这样也好。只是闲下来的时间多了,自然想得就多。从小,你说的都是对的。”

蕙宁便不再说话,停在她身边,望着门外明媚的阳光,秋风把日光拉成了丝,一道道割在她皮肤上。

临离开前,蕙宁没回头,淡淡的说:“明日,我自便回宫去。大哥也要回四川了。”

乌泰听她这么说,忙伸手拉住她腕子,又像被烫了似的松开,急急的问:“你在宫里,当真一切都好?”

她身子一僵,便急匆匆的拾阶而下,往从前住的园子去了。见喜环正在张罗,便道:“不必了。明日便回宫去。”

冬竹很不解,问:“主子,您不是一直盼着回来吗?皇上又答应准您多住几日,怎么明日便回去了?”

喜环伺候她的时间长些,加上年纪稍长,约莫猜出几分,并允了她,打发人回宫里回话去了。

园子修整过了,到处都上了新漆未干。那棵歪脖子树也不见了。园后的池塘也被填上。除了那矮矮的院墙,再瞧不出几分旧时的模样。

蕙宁忙闭眼不忍去看,裹紧薄被躺在榻上,眼泪直流。

前院来人请她去用膳,她也懒懒的,甚是困顿,便让冬竹领了食盒回来。不料前边却差人一道道的送来,望着面前满桌的山山珍海味,不知是府里换了厨子,还是从御膳房直接送来的。

她已经无泪可流,打发喜环和冬竹守着弘佑,披着斗篷便要出府。

丁三守在园门外,见她要出门,也不敢拦,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不要跟来!”蕙宁低喝一声,便往府门走去。

“你要去哪里?”乌泰在府门口拦住了她。

蕙宁扭头不搭理他,连看也不多看一眼。

“蕙宁!”

乌泰移身仍是挡在她前面,叫了她一声。

蕙宁猝然扭头,瞪着他,道:“是!我是苏尔佳-蕙宁!你看看清楚,你面前的是你的妹妹!你的妹妹!可你们却已经不当我是亲人!不!不是你们!是我!是我不要的!是我不要再当你们亲人的!”

乌泰见她咬牙切齿,无声的叹息,说:“你终归也是紫禁城里的娘娘,要是有个万一——”

“够了!”蕙宁掩住嘴,似乎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口里说出来,倒退几步,撑在墙上才稳住身子。

“你就非这么说不可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乌泰伸手要扶她,却被她猛得挥开。

乌泰不忍看她脸上苍白的神色,说:“不是谁都有权利活在从前的生活中的。至少,大家都还活着。”

蕙宁是跑出府外的。她一直跑,一直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方才乌泰的话抛之脑后。

大家还活着,可翠珠已经死了!

翠珠死了,大家还活着!

这才是他话里的意思!他在怪她害死了翠珠吗?

如果不是因为她,翠珠也还活着,大家也还活着。难道就是她多余了吗?

她坐在酒楼的中。方才那跑堂的小厮认出她来,立刻引她上了二楼的雅间,便说与掌柜的知道。掌柜的也不敢进来,隔着屏风拜见她,见她只是要酒,可送上来的还是多了好几碟的精致小菜。她并未动筷,只是一口一口往嘴里灌酒。

正喝着,有人绕过屏风进来。她以为是小二,便喝道:“滚下去!都别来烦我!”

来人却是一愣,却不走开,坐在她对面,笑道:“怎么?做了主子,连脾气都长了?”

来得却是九爷。一身宝蓝色长袍,眯眼笑着打量她。见她傻呆呆的发愣,便夺了她手里的酒杯,自个儿斟满,喝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她惊惶无措的四处张望。

九爷却仍是微笑,说:“你是不想见我,还是替我担心?我都不怕,你怕吗?”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她问。

九爷不答,反问道:“你一路跑着来,只是为了讨口酒喝?怎么,宫里连酒都供应不起?”

蕙宁只道不能同他再说下去,起身离席,抬腿便走。

“你过得不好!他那么宠着你,怎会让你受这份委屈!亦或者是,他只是想告诉你,你如今同他一样,除了皇宫,也已经无处可去了!你们盖了囚牢,却一不留神把自己锁在里面!哈哈,这是什么!这就叫报应!”

九爷无所顾忌的大笑。又说:“开春爷便被撵去青海。恐怕也是诀别了。陪我喝一杯吧。”

她身子未动,却也没有离开。

九爷又斟满酒,举到她面前,说:“你向来是个明白人,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看不清了。算了,不说这些。这杯酒,就当是为我送别的,有缘,我们来生再见。”

蕙宁颤手接过杯子,仍是不敢看他,仰脖灌下去,转身便下楼离开。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老九脸上的笑终是挂不住的,他攥着杯子,口中低声呢喃。

“八哥,她果然什么都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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