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冬天里难得的风平浪静的好天气,卫立荷站在海船的甲板上,一会儿就被海面上的波光粼粼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王妃,甲板上风大,”司徒穆远站在船舱门口叫她,“快回船舱里来。”
卫立荷很长时间没看到司徒穆远露出如此愉悦的表情了。等她进了船舱,司徒穆远关上门,便微笑着对她说,等一下不论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太过惊讶。
“究竟是什么啊?”卫立荷也就轻轻笑着,“穆远,你现在还不肯告诉我么?”
“立荷,告诉你其实没什么,”司徒穆远挠了挠头,“我在那边的孤山岛上,建了一些海船。”
“海船?”这确实出人意料,于是卫立荷肯定不能立刻意识到,海船有什么特殊意义。
司徒穆远压低了声音,“立荷,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帝国的疆域图,从帝都到它旁边的扬波卫,快马加鞭的话,用不了一天就到了。”
“穆远,你的意思是?”卫立荷不算傻,她其实已经隐约明白了。
“从宁城到帝都,陆路要走上一个多月呢,”司徒穆远说话时欲言又止,“所以不如走水路。”
一直等卫立荷看到那些掩映在夕阳之中的海船的时候,她才明白司徒穆远没有说的是什么。
孤山岛算得上是天然的藏兵之处,向着大陆的一面,是悬崖峭壁高达百丈,但转过这悬崖,隐藏其后的却有可以停泊战船的港湾。
这港湾已经是一座初具规模的军港了,司徒穆远所说的那些海船,十几艘船都停在岸边,大小不一,但其中最小的一艘,也比卫立荷乘坐的船要大。
“最大的几艘是能打海战的,”司徒穆远在她耳边轻声道,“其余更多是运兵船。”
再想想司徒穆远之前说的,卫立荷便又明白了一些,司徒穆远要想带兵打回帝都去,几乎不可能,但如果能从海上运兵的话……
“立荷,”只听司徒穆远又轻声说,“有什么问题,等晚上有空了,你都可以问我,但现在,先随我下去见见我的这些手下。”
前来迎接的都是军中将领,其中的好几位,卫立荷直到见到了本人,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宁城的各种仪式上见过他们了。
“这一次就不住了,”司徒穆远对他们说,“我和王妃明日就回去,难得海上没有风。”
“我又带了几筐新鲜蔬果过来,你们赶紧派人卸下来,分给士兵们吃了,”他又吩咐道,“晚上我和王妃吃饭,不必准备蔬菜了。”
其实已经到晚餐时间了,中午在船上没怎么吃,可卫立荷一点儿也不饿,她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很想多看一看。
但司徒穆远说,“先吃饭吧,这里除了军港,就只有兵营和船厂,兵营这边没有女眷,造船的匠人那边有全家住在这里的,由几个工头的家眷,你晚上还要花时间见一见。”
上来的晚餐中还是有蔬菜,按照司徒穆远的说法,蔬菜水果在这岛上都是极稀罕的,只有船厂匠人的家属们种了一点儿,淡水的水源有限,不能用于灌溉,蔬果自然完全靠天收。
于是等她见到那几个工头的家眷,说上几句客气话,再由一直跟着她的清平把赏赐交给她们的时候,卫立荷就觉得,与其赏这些金银,还不如司徒穆远带来的蔬果呢。
但幸亏清平跟着,她随时都为宁王妃准备好了打赏的东西。
等接见结束,在船上颠簸了一天的疲惫劲儿就上来了,卫立荷只觉得自己如同散架了一般,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
回到房间,司徒穆远已经靠在床上等着了,看到她便笑,“累了吧?”
结果卫立荷立刻就清醒了,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司徒穆远呢。
但看着他,她却又不知从何而问起了。
“过来,立荷,”司徒穆远招呼她,“坐到床上来,你不用问了,听我来说。”
“首先,我向你承认我隐瞒了一件事,”司徒穆远的开场白就让人惊讶,“平海李家的李默,其实并没有死。”
孤山岛的船厂,原本也是平海李家的产业。两年前,司徒穆远奇袭了平海城,捉住李默之后,他就提出,用孤山岛的船厂以及现有的五条船,换取他自己的性命。
如果宁王的军队有水师的话,司徒穆远当然可以拒绝李默的请求,遗憾的是他没有,那么,李默的这个条件,似乎转而就成为合算的买卖了。
李默只要求留给自己一条船,以便带着家眷和亲信远赴海外,于是双方成交。
“也许他去了帝国内地,谁知道呢?”司徒穆远不以为然的说,“我倒是猜测他在海外是有其他产业的,去了反而更好。”
而司徒穆远得到的,现在看起来是最好的。“自从你生下晟儿,立荷,我就想过也许有一天要与皇帝兵戎相见,那么,从海上突袭帝都,显然要比从陆路走好的多。”
因为帝国的水师力量颇为薄弱,荣昌司徒氏的尚武精神,目前还仅仅停留在强大的骑兵和步兵上。
“如果要运兵去帝都,五条船显然是不够的,”司徒穆远长叹一声,“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一直在督促船厂加班加点的造船,可惜还是不够。”
“而且,水手也来不及训练,幸亏我的军队里,还有一些在帝国水师中服役过的人,我把他们找出来,也在大量训练水手。”
“但时间还是不够,”他的声音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不过,立荷,如果你真要去帝都的话,我也想抽调几只船,先探一探到帝都的海路,如果可以的话,在扬波卫附近海域找个荒岛驻扎下来,帝都和扬波卫城里,我也会想办法安插下人手,万一你遇上什么事情,也有机会从海上逃回来。”
“我现在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