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幽暗的殿室,银发的男子缓缓扯了扯嘴角。他勉力地站起身,膝盖上的锦被顺势滑落,暴露出腹下鲜血淋淋的伤口。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打开瓶盖,金色的透明翼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在外间转了转,之后一头栽进他的伤口中。
细长的触角微微颤动,它快速地爬行,在最腐烂的位置停下,而后开始慢慢咬噬起来。肌肉收缩抽动,巨大的痛感从伤口缓慢伸张至整个身体,双手早已毫无力气,仍是徒劳地按压着腹部。
唯有月光清冷,似有若无地照映进来。那一室的深蓝幽火早在方才纪恒离去之后就已委顿消失。额间的月牙暗淡无光,皮色也是诡秘的青紫。所有的理智都聚集在腹部的某一点,蚀伤盅一口一口地撕咬越发清晰,甚至能够感受到细小尖锐的牙齿快速贪婪地碾过血肉的声响。衣裳湿的厉害。也不知过去多久,突地一阵痉挛,他幅度很小的低下头,肩膀也止不住地一抽一抽。冷汗覆面。
须臾,那金色的透明翼跌跌撞撞地飞出,原先指甲般扁平的身躯此时早已变得浑圆起来。鬓角的发贴在颊边,他双目因为疼痛而湿润,一动不动地注视了那小家伙一会儿,便将它重新送入瓷瓶之中。
撑着身子慢慢走到门旁,泽晏费力地打开房门。彻骨的寒风侵袭过来,他只觉面部的每一处肌理都松懈膨胀开来。银白的发丝肆意飞扬,他伸出手轻轻捻动手指,一瞬间便有白翼的鹤自他手心展翅飞出。稍一挥手,那鹤便朝着鱼肚白的天空掠去。
收到信的时候,君司若正卧在软榻上浅眠,有轻微的颤动掠拨着他的鼻尖。他偏了偏头,幽幽醒转,见是如此的信使,不由颇感意外,下一秒却又有些疑惑起来,伸手令其停于掌心,那鹤仿似被剥去生命般的一动不动,便是寻常白纸一张。
他他熟练地将它展开,匆匆看了看那上面的黑字,原先寡淡的神情不由变得严肃起来。他顿了顿,不确定地又看了看,心念一转,不免烦躁起来。
阅完良久,他仍紧紧抓着那信,直到百味敲门而入。
他抬了抬头,有些无力的道:“已知她所在。”
百味一听,面露喜色:“果真?那自是好的。”
君司若却笑不起来,他将那信交与百味,“你且看看。”
百味见他是这样的反应,知事情并不简单,忙接过信急急看了起来。片刻后,才犹疑地道:“阿嫣怎会在南疆?”
“这不是最要紧的。”他接过信,微微拨弄了墨发,有一根长发顺势滑绕着他的手指,他用另一只手拿过,将其绑缚于纸上,之后便丢进烛火中,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原先昏暗的烛火登时迸发出幽蓝的光。
君司若对此视而不见,他淡淡的说道:“我去救她。”
“不行。”百味一惊,果断地否决了他的决定,焦急地劝道,“长陌去即可,琚鸢今为多事之秋,如此,不值得。”
他耻笑一声,面上却是无奈以极的表情,“我若不去,如何安心?”
他低头思虑了一会,也不管百味如何的劝说,最后仍道:“只是时候提前罢了,我去。”
本庆四年秋,陈南王于狩猎途中不慎坠马,三日三夜,昏迷不醒,众御医束手无策。至第四日晨醒转,不复呆滞之态,言语行动与常人无异。
南疆甘齐王异动频频,今已攻下田域关,大有霸苗疆而为王的态势。羽皇甚不放心,偏巧此时,大将军卧病家中。因着对南疆一地瘴气毒盅的惧怕,满朝武将竟无一人愿往。正苦恼之时,大病初愈的陈南王果断请缨出战,誓要平息祸乱。羽皇甚是欣慰,令副将长逸长陌一同前往。
三日后,整顿兵马,正式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