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回到琚鸢城。阿嫣被先送回王府,君司若则在城外整顿完军队,随后带着几位副将入宫见圣。
百味接到消息,早早便在门口等候,见下轿来的真是阿嫣,这才露出笑容,上前道:“阿嫣妹妹,你可算回来了。”正说着忽地眉头一皱,有些嗔怪地道,“怎么许久不见越发清瘦了?是不是......过得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了你?”
阿嫣原先笑意盈盈的脸上不由一顿,讷讷地回道,“不,没有,还好,这一路也未遇见什么坏人......日子...也还过得去。”
百味一听这话,更是大为心疼:“看来在外头总不如在自己家里头好哇!你今后也别乱走,有什么误会与王爷说清楚了便是。”
阿嫣乍一听见“家”这字不免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这话也是对的。这王府中有阿若与百味这两个亲人,再加她一个,自然便是家的模样了。心下不由愉悦起来,路边的景致也好像变得迷人许多。
一路走回自己原先住的院子,途中要经过阿若的住处,想着或许会遇上戴汝双便思虑着要否绕道而行。却不料,那戴汝双自己带着几名丫鬟朝这边慢慢走来了。
阿嫣避无可避,只好敛眉行礼。
戴汝双恐是未曾想到会遇见她,先是睁大了杏眼,而后纤手指着她一个劲儿地“你你你”,半响说不出话来。阿嫣以为她又会撒泼一番,等了半天,最后那女子也只端了端仪容,冲她微一点头,礼貌而又生疏地说道:“一路辛苦了,好好歇息。”说罢便带着人走了。
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叫她,疾走过来一把牵过她的手,似乎是有些难以开口,定定地看着她,几番动了动嘴,才将话意说尽:“你,要好好对若哥哥。”说完这句便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阿嫣有些莫名其妙,抬头望了望身旁的百味,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谁知百味也是一头雾水,蹙着眉有些游移不定地说道:“自你走之后,王妃便有些古怪。待王爷出征平乱之后,她更是不像她。也不似从前那般聒噪刁蛮,整日忧心忡忡,茶饭不思。我开头还以为她是在为王爷的性命担忧,后来发现却好似并非如此......”
“那是为何?”
“这...我也说不来。总觉得她在担忧,可担忧的是王爷以外的人......”
阿嫣歪头想了想,觉得此事还是等阿若回来了问问他比较好。百味将她送进她原先住的屋子,又闲聊了几句,才起身告辞。阿嫣知他事务繁多,也不留他。将自己的东西重新收拾了一遍,本是想坐着等阿若回来,等着等着不觉便睡了过去。等醒来之时已是华灯初上,她掀起锦被,匆忙站起,正要火急火燎地出去,却听身边一个声音淡淡地说道:“醒了。”
她回头,见那人好好地卧在塌上,心中忙松一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哪里不对,自己方才明明是坐在外间的桌旁,怎么醒来便在床榻上了?
“你急着要去哪?”
“嗯?”她一面凝视他一面答道,“天黑了,我以为你不来找我了,便想过去看看你......是去看看你吃、饭了没......”她说的有些尴尬,想了想便加了一句以掩藏原先的用意,
君司若一扬唇角,“嗯。”他抬眸笑意融融地望着她,“吃了。你呢?”
她刚要回一句自己也吃了,肚子便不争气地抗议起来。当即掩饰般地捂住肚子,却还是听见那床榻上男子畅快的笑声。她羞红了脸,横着眼望他,理直气壮地道:“未曾吃。我现下要去吃了。”
“哦,那你去吧。”君司若好不容易止住笑,回了一句。
阿嫣见他是这种态度,越发觉得难为情,再不说什么,转身逃也似地往门口走去。还未碰到门边,身后便有热气环了上来,之后是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等等,阿若也去。”
阿嫣拍掉他环抱着她的手,“你不是吃了么?”
身后又是一声低笑,她的肩被揽了过去,转了个圈,正对着他。君司若牵起她的手附在他的腹上,面容可怜地说道:“未曾未曾。方才那是骗你的。午膳也未曾吃,我如今正饿得紧。”说罢还眨巴眨巴眼,作势就要靠过来。
阿嫣躲了一下,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便反握过他的手道:“那我们去灶房,我做给你吃。”
她心中惊奇,不知为何君司若去了一趟皇宫回来便这般好说话了。自那****与自己表白心迹之后,也不知为何,反而与自己越发疏远了。回来这一路上,似乎都刻意躲着她,偶尔见面,也只是客气的寒暄,间或问问她的伤势......总之是不再与她亲近了。她觉得很委屈,自己明明没有得罪他,也想不出什么时候行为有失,他怎么忽然对自己冷漠了?
莫非他已经不喜欢自己了?他突然觉得她又无知又软弱,并且还一无是处,于他只是累赘。他便不喜欢自己了......阿嫣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不免有些凄惶,遂这一路上神情恍惚,反而越发消瘦了。
今日他好不容易愿意与自己亲近交谈,她自然要好好应付......
仍是如在青宸山之时那样,君司若满屋子乱走,一面絮絮叨叨地问这问那,不时跟在阿嫣背后小捣乱一番,趁着她不备往锅里扔一些辣椒或是大蒜,惹得阿嫣提着大勺满屋揪他。曾几何时,他顶着一派纯良的模样丝毫没有要学习做菜或者帮她忙的自觉。如今,越发变本加厉,竟学着调皮的孩童捣起乱来。暖黄灯火下,男子清隽面容上的笑容愈显真挚,墨一般的眼中也弥漫着舒缓的笑意。
阿嫣抬起勺子的手微微落了落,很快便又重新扬起,毫不犹豫地一记打在他背上。君司若吃痛,蹙眉揉着脊背:“如何是好?”
他慢慢看了阿嫣一眼,之后做了一个很是沉痛的表情,“骨头好似断了......”
阿嫣一听,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扔了勺子上前去看。结果是被某人一把捞了过去,整个揉进怀里。那人犹嫌不足,一个劲儿呼叫着:“哎呦,哎呦,疼死了,疼死了。”
“哪里疼哪里疼?骨头真的断了么?你可莫要骗我,我...我这去叫大夫。”阿嫣原本半信半疑,被拥进那人怀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听他喊疼喊的那般真切,心中不觉也着急起来。忙伸手拂拂他的背。
“莫要去叫大夫。”他将她抱得紧些,随后埋到她脖颈,冲着她耳边轻轻地说:“莫去...大夫会将我们分开的。”
“阿若!你,你....你不害臊!”待她反应过来,整张脸便像吃了整锅辣椒似的红的彻底。正要挣扎,他却突然将她放开,扶着她的肩极是轻佻地问:“阿若一生唯愿与姑娘相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阿嫣怔了怔,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眼眸中深情缱绻,眼底的那丝脆弱和期许令她更觉无措,她红着脸低下头正要答应却又被他按进胸膛,只听他低沉的嗓音淡淡地道:“姑娘若是不出声,阿若便当你是答应了。此后...”他的下巴轻轻摩擦着她的肩线,眼却望向极远极远的地方,闷声闷气地道:“不许再离开。”
即使再遇上倾慕的男子,也不许舍我离去。
“我......”阿嫣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抬头,正要二鼓作气继续表明自己的心意,却又被他冷冷地打断。她撇撇嘴,只好先做好饭菜。
气氛有些冷凝,阿嫣清咳一声,想了问:“那个,我今日遇见王妃了。”
君司若夹菜的动作一顿,“哦”。将菜夹进阿嫣碗里,这才问道:“她可曾为难你?”
“那倒没有,只是她今日有些奇怪。”她迟疑了一下,又说,“你也有些奇怪。”
“我?”君司若不免失笑,“我有何奇怪?”
“你前几日都不愿理我,今日回来却又待我好了......这还不奇怪?”
“唔。双儿走了。”回答的却是上一个问题。
“走了?”
“嗯...王府的生活不适合她,我也对她很是怠慢,她对我失望,便牵着马走了。”
“什什么?她...你竟让她牵着马自己走了?她说她要去哪儿吗?”
“这个啊,她也摇头说不知。不过她说长奕会告诉她。”
阿嫣听得有些犯浑,左右思虑了一番,又想起那夜在王府中撞破他二人的密会,这才有些眉目。原来...竟是这样。“可,她走了,会不会有不好的后果?”
君司若淡淡一笑,只是摇摇头,便叫她快些吃菜。
阿嫣也知就算真有什么麻烦,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禁言吃饭。间或偷偷地朝身旁的男子瞥一眼。心中委实为他担忧。事情定非他嘴上说得那般轻巧......那戴汝双是大将军邵尧的侄女,他们的婚事也算是皇上亲赐,她与长奕这一走,且不说邵尧那火爆脾气,皇宫中的那位主人也会借机为难阿若吧。更何况,逃了王妃,王府必会沦为百姓口中的笑柄。届时阿若,岂不是会被人整日里肆意嘲笑......
每到这时,她便极是痛恨自己。越与他同处,越觉自身浅薄无能。诚然,他并未嫌弃自己,可自己这样一个累赘待在他身边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