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公寓里空空荡荡,只有窗外那几棵凋零的梧桐树与我作伴。我打开整个房子所有的灯,明亮但却不致刺眼的光线将我仅剩的伙伴邀了进来,因着这隆冬的时节,它们的叶子早已凋败,印在墙上的树影伸展着手臂,挺立着腰杆,也是另一番说不出的味道。
我走到窗台边,观望这深沉的夜色。头顶上的大钟不知疲倦地旋转着自己的生命,听着古老的摆钟那低沉的却如同心脏跳动般的声音,我抬头看了看,现在是凌晨三点。
我将额前的碎发拢到一边,转身进房间收拾衣物。
我打开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两排衣服,一排是我的,一排是姐姐的。我探出身子往前倾了倾,刚一抬起手触到眼前的衣服,整个人便僵直在那不想动了。
脑子里浮现的是今天白天郑景彦的笑脸以及他送我回家时隐隐担心的表情,他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语气温柔得让我几乎以为自己依旧是失忆后的绮罗。
我重重地甩了自己一耳光,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然后迅速扯下衣服,折好塞进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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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彦从小就很喜欢姐姐,是长大后想要娶她的那种喜欢。
小的时候,我总能看到景彦骑着单车送姐姐上学接姐姐放学,而我只是他们的跟屁虫,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看他们在一起时自在的样子,而我最喜欢的是,景彦只对姐姐露出的笑容。
再大一点,懂得了什么是嫉妒。开始眼红景彦对姐姐的好,变得经常无理取闹,对着姐姐大发脾气。每次姐姐都会让着我,弯弯的眉眼总是充满笑意,弄得最后让我觉得很羞愧。
国中的时候,景彦选择在天台和姐姐告白。那天下着滂沱的大雨,景彦撑着伞,但还是被淋得透湿。我躲在门后光明正大地偷听。
姐姐和他说了“对不起”,但她走过我面前时,我看见她脸颊上的泪。景彦这么优秀,姐姐不可能不动心。其实,原因很简单,我在几天前告诉姐姐,我喜欢景彦。
我轻手轻脚地将门打开一条细缝,他扔了伞,站在雨中任大雨冲打。我并不知道年少的景彦,当时是什么心情,他的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我无法判断那是泪还是雨水。
那天以后,我没有再见到他。景彦的父母说,景彦选择出国留学。看着两个老人守得云开见月明般的笑容,我也只能干笑。
再后来,姐姐和姐夫结了婚。我问过她是否爱姐夫,但是姐姐并没有明确回答我。
直到景彦再次出现,那时的他潇洒帅气,多金又单身,还是大名鼎鼎的赛车冠军,无数女人梦想成为他的女友,可他选择了我。
他说他喜欢我,我没有反问,亦没有反驳。我知道那是谎言,可我还是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就当他真的爱我,就当幼时的记忆全部泯灭了。
景彦并不懂得避嫌,和我在一起之后,他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往我家跑。以我的名义送姐姐上班,陪姐姐买菜,姐姐要办事,他一定会帮忙,可是,他从来不会想要陪我。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爱的人,是姐姐。爱一个人爱了十几年,并不会因为任何的阻隔而退缩,景彦是这类人的典型。
我无意中听到过他们的对话,姐姐劝他别在执着,而他说,这样足够,能够天天见到她,偶尔站在她身旁,他就会觉得很满足。
姐姐心疼我,有意无意地避开景彦。后来他似乎觉察到我知道了原委,干脆和我明说。
“我当你的男朋友,但你也看得出,我爱的是绮梦,所以,我需要你帮忙。”他和我说得这样直接,直接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丝愧疚的表情。
“帮你?帮什么?帮你隐瞒我姐夫?帮你对我姐好?凭什么?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一定会帮你?!”
“当然。”他昂了昂头,双目迥然,骄傲地说:“因为你爱我,而且,爱到了骨子里。”
那是我听过的,世界上最龌龊的话,却是由最美的人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