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留恨这样一说,魏延的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只苦着脸说:“皇上,都怪老臣年老体迈,稍感风寒就起不了床,今早儿才好一些,夫人说迎春花开了,看看也心情愉悦,对病有好处,所以老臣才冒了风寒坐在这里赏花,不知道皇上会来,实在是失礼,失礼!”
魏延的夫人也在一旁应声说:“是啊,都怪民妇,不该让老爷带病赏花,民妇该死!”
钟留恨笑着说:“赏花能治病,这朕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喝喝茶,出出汗,却未料把病治好也说不定!”
钟留恨正说到魏延的痛处,此时他正是一身虚汗,哪里还感觉到半点风寒,应该是一身潮气才是。
钟留恨将魏延扶在椅子上,早有丫鬟也搬来了椅子放在桌子一旁,又为钟留恨斟了茶,钟留恨示意李炎,李炎会意,忙将左右都喝退了。
钟留恨这才问魏延说:“最近听说魏丞相身子欠安,朕特意来看看,来的不是时候,魏丞相到要体谅朕的唐突了。只是最近朝中事情太多,朕可离不了你这个左右手,希望你能回来帮帮朕,这也是父皇在世时的希望。”
钟留恨将话说的滴水不露,既没有拆穿魏延的谎言,也没有责怪他什么,只希望用这样的一种婉转的方式,能将他从亲王一派拉回来。
许多事情都是相互矛盾的,正因为相互矛盾,才能互相促进,共同发展。就如亲王与大臣之间的利益本就是难以统一的,所以在过去许多年,钟镇清用了相当明智的办法,将亲王与大臣之间试着调成敌对方,两方互相牵制,达到某种权利上的平衡。
这件事情,钟留恨也不止一次听父皇说过,他也深谙此道理,所以今天,首次登门上访,并不想伤了魏延的脸面,只想试着将这种关系再努力调回去。
魏延脸色有些难堪,只是低着头思忖着什么,欲说不能的样子,钟留恨心间抱了几份希望。
却料两人正在沉默时,院子中突然呼天抢地众人闹了起来,一个丫鬟也不顾皇上在此,脸色大变说:“老爷,不好了,少爷又闹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夫人都被少爷推倒在地了!”
魏延脸色变得青黑,看着钟留恨在也不敢妄动,只好说:“老臣儿子犯病了,还请皇上恕罪,老臣要去看看!”
钟留恨点了点头,也起身跟在魏延背后要走,却不料魏延阻止说:“老臣之子犯得是癫疯,怕冲撞了皇上,不如皇上就在这后花园稍稍休憩,老臣一会就来!”
说话的功夫,魏延已经是一脑门子汗,可是又不敢去擦,钟留恨也不好为难,只点头说,也好。
只是使了眼色让李炎跟去了,魏延知道再无说词,只好慌忙折身走出了花园角门。
去了大院,李炎见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披头散发,嘴角流着白沫,在院子里发疯子里乱叫:“我难受,爹,你杀了我吧,我难受!”
魏延走过去,老泪纵横,紧紧将儿子抱住了,一边任由儿子捶打,一边哭着说:“老天啊,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孽,如今要惩罚到我儿子身上啊,救救他吧,救救他吧!”
李炎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而魏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与护卫都候在一旁,护卫手里还拿着绳子,这样的情形似乎不止一次了,而且看起来,魏延儿子的病并不像是癫疯,要说是什么病,李炎一时还说不好。
魏延虽然做官多年,但是为人正直,两袖青风,魏府里除了一位大太太,还有一位姨太太。这魏延对女人向来冷淡,若不是因为大夫人生不了孩子,也不会娶这姨太太。
姨太太所生之子魏勇生,也是一表人材,魏老爷老来得子,心里更加对这一孩子爱护有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料突然得了这种怪病。
这些消息,都是李炎早打听好的,可是这怪病是什么病,谁也不知道,而且说来魏府总是找魏府的医生悄悄诊治,别的丈夫也没有让瞧过。
李炎将这些全部都告诉了钟留恨,看着钟留恨默默无言,又想说什么,钟留恨却说:“这样吧,改天让太医来瞧瞧,一来要为魏公子诊病,二来,要看看魏老的反应,看他是不是让太医帮着诊治。”
李炎应了一声,又问:“那现在我们是走,还是留?”
钟留恨摆了摆手说:“我们走吧,他也无心管我们了!”
回到皇宫,钟留恨刚刚坐定,突然问李炎说:“魏勇的症状你可曾看清楚了?”
李炎肯定的说:“看清楚了。”
“那把胡太医叫来,你将这种症状给他重复一次,可以吗?”
李炎点头说:“没问题!”
胡太医应召进入了甘露殿,李炎将所看情形重复一次,胡太医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依胡太医看,这病的症状是什么病,是癫疯吗?”钟留恨问道。
“依微臣判断,这肯定不是癫疯,却是服用鸦片的症状。却不知道,李公公所说的这位公子是何人?要知道人一旦服食鸦片,要想戒掉,比登天还难,如不早日医治,恐怕日后会因此丧命啊!”胡太医急切地说。
钟留恨点了点头说:“不瞒胡太医,此人正是魏丞相之子魏勇,可是魏丞相却告诉朕,魏勇得的是癫疯。朕想派你去魏府帮魏勇看治,先不说破此事,看看魏丞相反应如何?”
胡太医捏了捏胡须说:“一般人家,如家里有人服食鸦片,一定是家破人亡。而魏丞相好在是朝廷众臣,俸禄也还算丰厚,但如果家中有此子,也断断坚持不了多久的。依臣断言,魏丞相为了保住清名,是不会让臣接近魏勇的!”
李炎也接着话头说:“胡太医所说及是,既然魏丞相欺瞒皇上,那一定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不如这件事情暂且观察。至于魏丞相为何要投向亲王一派,这或许倒是一个线索。”
钟留恨思忖一阵,略略点头道:“李公公所说及是,那你们先退下吧,这件事情容朕再思量思量!”
胡太医与李炎正要走,钟留恨突然招手又将李炎唤住了,见胡太医走远,钟留恨才沉吟一阵说:“再安排朕,见一见夜鸾,这些日子她一定不好过,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炎知道此事万分艰难,可是钟留恨不到不得以,也断不会再提此要求,离上次春节已经有两月时光,如今草绿花开,已然是暖春了,却不知道夜鸾在那荷香苑过的如何。
朝阳宫里,司马萍已然习惯了后宫的冷寂,只是渐渐失去往日的清秀与活力,形容枯槁,坐在那里刺绣。
“主子,奴婢做了只风筝,不如我们一起去后花园玩,好不好?”小翠想尽办法要斗司马萍高兴,看着她日日憔悴,如同一个老妇,心里万千伤痛。
司马萍抬了抬头说:“我不想出去,小翠你自己去玩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闷。现在春天来了,你可以去和宫里的那些宫女一起玩,我给你放半天假,去吧!”
司马萍不愿意让小翠跟着自己痛苦,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可是小翠是无辜的,她自幼陪在自己左右,如今的情形,实在也非自己所愿。
小翠停在身旁不肯走,恳求着说:“主子,你来到宫中已经将近一年,这些日子你心里有多苦小翠都知道。可是漫漫时光,总还得过,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说不定哪天皇上龙颜大悦,突然来看主子,也不能看到这样无精打采的主子不是,走吧,快同小翠一起出去吧!”
司马萍被纠缠的无可奈何,只好放下刺绣站了起来,随着小翠一起到了后花园。
已近阳春三月,春暖花开,蝴蝶翩迁飞舞,蜜蜂嗡然,司马萍突然想起一句: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如今都付与这般断壁颓垣。
眼中已经满是沧桑,再好看的花也不能打动人心了,司马萍看着迎春花开的肆意,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在自家后花园中扑蝶之景,一时动情,潸然泪下。
“主子,快来呀,我们一起放风筝!”小翠邀了几个没事的宫女,园子里一时热闹了起来。钟留恨的妹妹钟雨晨也在园子中领着几个宫女扑蝶,她面容清秀,无忧无虑,恰似当年司马萍自己。
“皇嫂也来啦,自你入宫,皇妹还没有去看你呢,快来一起玩吧,你看这么多的蝴蝶!”钟雨晨听到小翠呼喊,看到司马萍愣愣站在那里,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过来。
司马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看着活泼的钟雨晨说:“你们玩吧,我看着就好,许久不活动了,累的慌!”
钟雨晨正要说什么,看见钟留恨从远处走来,笑着打趣说:“皇嫂不来,皇兄也不来,如今皇嫂刚刚在园子里站好了,皇兄就尾随而至了,这是不是就叫夫唱妇随?”
司马萍看到钟留恨向这边走来,慌忙垂了头,钟留恨对自己的厌恶已经深深地伤到了司马萍,她已经不敢再多看钟留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