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看着夜鸾，然后十分诚恳地问：“姐姐，你为什么要去那里呢？你长的这么漂亮，还会跳舞，就是嫁人也可以嫁个好人家啊，那里虽然也有洁身自好的奇女子，姐姐也可以做一个奇女子，但是世间必竟对那里的看法不好，姐姐怎么就没想着赎身呢？”
夜鸾哀叹一声，说：“你知道温水里的青蛙的故事吗？”
绿竹摇头，夜鸾说：“一只青蛙被人放在水里，然后慢慢将水加温，青蛙觉得温水里呆着好舒服，可是水温越来越高，青蛙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他都在温水里呆习惯了，直到有天，那些温水沸腾，青蛙也就被煮死了！”
绿竹叹息，说：“姐姐将自己比作那青蛙？可是绿竹看到姐姐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而且很热爱生活，也十分珍惜友情，或许还有机会！”
夜鸾笑着说：“这到也是，未来是什么谁都不知道呢，不管怎么样我会尽力去试的，你放心吧，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进的青楼吗？”
绿竹说：“姐姐肯定是身不由己的，不会是姐姐自愿的！”
夜鸾轻轻说：“我五岁的时候就被现在青楼主大娘二娘给救了，她们对我视若己出，虽然也让我接客，学跳舞，学唱歌，可是我一直是卖艺不卖身的。有人花了重金，甚至是京城去的王爷，大娘二娘都为了保护我而得罪了那些贵人。现在她们花钱让我读书，更是对我的爱护，所以我不能在那时离开，你明白吗？”
绿竹听了，不由的惊诧万分，原来不知道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有这样心酸的原因，于是就说：“绿竹明白姐姐是一个好人，所以今后绿竹也会做一个好人，不会忘恩负义的！”
却说两人住在小屋却也自得其乐，生活虽然有些安静，但似乎比以往过的要舒服许多了，夜鸾不时会与贾是仁对奕，棋艺见长，渐渐对人生有了新的看法。
不战则退，并不是败了，而是在准备下一次的围攻。
这天，夜鸾与绿竹走进教室，刚刚进去，就看到大家的神色带着些紧张，也带着稍许兴奋，夜鸾看着四周，不明白他们又要玩什么。
但想来这段时间自己独来独往，风傲白的眼光里虽然也有了一些不屑，而且似乎手段越来越花样百出了，看起来他已经把自己看作是一个风尘女子了，可是夜鸾并不在意。
所谓不在乎，就不能伤害。夜鸾静静坐在桌前，取出书和笔墨，却突然从书桌中掉出一封信来，本以是风傲白的又一封捉弄自己的信，不看也罢，可是看到的却是不同的字迹。
夜鸾弯了身子，轻轻拾起掉在地上的那轻如鸿毛般的信件，弹弹上面的尘土，信封的口没有封住，只露出一个角来。
夜鸾从里面取出那一封信来，打开看却不是什么信件，是一张银票，不多不多，三百两，恰好是自己以往见客时最便宜的见客费。
夜鸾脸红了，环视四周，见众人都低下头不作声，夜鸾不明白，自己到底里哪里得罪他们了，为什么三番五次的这样取笑自己。
风傲白见了，从手中夺过来，大声说：“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给你钱呢？”
夜鸾使劲咬着唇，想将这种耻辱忍住，可是泪水却从眼角滑落。虽然心中千百字想着：“不能哭，千万不能哭，可是眼泪仍然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自从来到了皇家学院，心里以往的那些伤痕突然见了太阳，变得那样刺眼且夺目。
风傲白扬着手中的银票，大声说：“你们也太小瞧夜鸾了，这点银票怎么就能给她呢？怎么样她的见面费也该上千两才是，上次我送的金簪上万两了，都没有打动她的心。”
夜鸾看着风傲白，一直以来，以为他不过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追求久了得不到自己自然会放手的，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用这样的话来伤害自己。
夜鸾没有说话，只扬起手掌，在风傲白的脸上滑过重重和一巴掌，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在脸上落下，风傲白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夜鸾，分辨她眼中的泪水到底是愤怒，还是屈辱，还是不甘。
秋月娘睁大眼睛，从来没有看到夜鸾愤怒成这个样子，就为风傲白说话：“哟，没见过这么样的悍妇，怎么可以动手呢？女人动手谁还敢娶你？不不，呸，现在也没人敢娶你。你这个青楼姑娘加悍妇，我看你将来连客人都没有，你是怎么做生意的？”
夜鸾咬了唇，一丝细细的血线从唇上漾开，夜鸾抹了眼泪，怒视着钟留恨和秋月娘，怒视着所有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将书桌上的东西放好，然后默默走出了教室。
天已经暖了，春风里已经有了青草的味道，夜鸾一边深深的呼吸好压抑这种痛苦，一边快步向寝室走去，她累了，实在是太累了。
这么些日子，努力读书没有累坏自己，组织节目也没有累坏自己，出去野外生存的时候更没有累坏自己，可是突然间就累了。
阳光温煦，比冬天的时候要好许多了，可是夜鸾再也提不精神，只默默无言地走在狂野里，静静的看着云中穿梭的日光。
也许人类的本性就是这样，当别人劣于自己的时候，永远会以嘲笑的姿势来同情。看到教室里男生的那些目光时，那里不尽是嘲讽，也有同情，可是那同情也变了味道，不再那么干净。好比看到泥里滚着一只小猫，虽然危在旦夕，但他们先会告诉自己。它很脏，救了它会脏了自己，所以只同情就好。
钟留恨的眼睛里却有一丝伤痛，但却是那种快意，似乎报了仇。一时之间夜鸾的心里如绝堤之水。
“姐姐，你等等我，你等等我，不要走那么快，我陪你一起走走好不好！“绿竹气喘吁吁从身后跑来了，看到夜鸾伤心的泪流满面，取出手帕来说：“这件事情一定是秋月娘做的，除了她有这么毒辣，没有谁会这样做的，姐姐你不要为这种女人伤心。说不定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想出这样手段的女人，一定有着很深的背景。姐姐不如让李公子和陆公子也调查一下她？”
夜鸾摆摆手说：“不必了，随她吧！”
夜鸾一个人走在路上，低着头正在想什么，却听得贾是仁在身后叫她，夜鸾回转身挤出一个笑容说：“夫子有事吗？”
贾是仁看了一眼夜鸾说：“走，跟我回教室，我会让他们为这件事情认错的，不论用什么样的办法，人活着不可以这样卑劣！”
夜鸾摇了摇头说：“不必了，夫子，这都是事实，由他们去吧，我只安安静静学我的就好了！”
可是话虽是这样说，在接下来的日子，虽然是阳春三月了，可是夜鸾却一日冷似一日，郁郁寡欢的样子让风傲白都不忍心再去打扰她了。
绿竹虽然竭尽全力，可是仍然看不到夜鸾以往的笑容，一直心里面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雪净和陆听风才会来看夜鸾，到时候可让他们帮帮忙，或许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将那秋月娘狠狠治一治。
夜鸾喜欢上了围棋，有时候自己与自己博奕，与绿竹也下，但让的时候多，绿竹渐渐也就不好意思再陪着她下了。
这天晚上，二人正对着烛火在看书，诗经里的许多句子美的叫人都不忍叹息，唯恐惊动了那种意境。
窗外有人捏着嗓子在叫：“夜鸾，出来接客了，夜鸾，出来接客了！”
夜鸾手中握着的书猛然掉到了地上，烛泪滴了一地，夜鸾嘴唇颤抖，双手扶着桌沿想站起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绿竹忍不住要开门出去骂，却听得隔壁家的贾是仁出来了，不一会就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那个男人被捉着了，绿竹要夜鸾出去看了解气，看看夫子是怎么帮她教训这些不知耻的男人的，可是夜鸾却倒头睡了。
心里，却是在想念家，想念大娘二娘，想念曾经那些快乐的时光。突然明白，为什么一个好人变成坏人只需要一秒钟，而从一个坏人变成好人要用尽全力的力气，要用尽所有的耐心和毅力。
这些日子，自己努力读书，渴望让书中的圣贤之言将那些愤怒和伤感压住，可是如今，那些像破了洞般的水缸，那些愤怒之水汩汩从缸里流了出来。
夜鸾没有哭，只深深的叹息，这里是再不能呆了，否则夫子难做，绿竹难做，连许多的女同学男同学似乎都要跟着自己学坏了，以往那种和睦已经被自己这个身份破坏，再也回不去了，不如就此离开。
虽然心里明白，无论如何也交待不了大娘二娘，但李雪净有的是钱，大不了自己用尽一生来赔偿就是了。
主意一定，倒似乎能睡的安稳了，连日来的辗转反侧和失眠，突然间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夜的安好睡眠。
梦里听到父母在喊自己的乳名，在万水千山的远处，自己回答的时候，他们却听不到，只是越来越急的声音在响想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