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仲道这次的病比较严重,似乎来势汹汹。
一开始是发热、咳嗽。蔡琰想,这不就是风寒么。所以,她就按照风寒去抓药。回来熬好送给他。
卫仲道正在书房读书,看到妻子送来草药,感激地一把抓住蔡琰的手,说:“让丫鬟熬药吧,你不要忙了,你现在有身孕,要注意休息。”
“夫君,为你熬药是我的责任。再说了,这是咱俩增进感情的一个时机。你说对不?我肚子里的宝宝,知道父母如此相爱,他也会被感染,他会一出生就懂得爱。”
卫仲道笑道:“我家娘子真会说话,不愧是一代才女呀。”
“快喝药啊。”蔡琰催促道。
卫仲道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蔡琰也笑了:“那是啊,我一直都会说话的啊。你今天才感觉到吗?”
卫仲道开心地大笑起来。那是舒心的笑,幸福的笑。
小夫妻俩正在说笑,婆婆卫夫人来了。她带着一个丫鬟,丫鬟手里端着一个砂罐。
“母亲好。”卫仲道和蔡琰同时问候道。
“琰儿不是有喜了嘛,我让厨房烧了点补品,乌鸡汤,你喝一点吧。”卫夫人道。
蔡琰顿时惊喜,赶紧双手接过砂罐:“琰儿感谢母亲关心。”
“你要多休息,少看书,这样对胎儿好一点吧。”婆婆继续说。
“嗯,我会照顾自己的,谢谢母亲。”
正说着,卫仲道咳嗽起来。
“仲道,你这是……怎么又咳嗽了?”卫夫人惊恐道。
“没什么,娘。琰儿已经为我抓了药,煎了吃下去了。”
“哦,你也要当心。你这身体不是很好。”
是夜,卫仲道又开始发烧。虽然不是高烧,但持续时间很长,一直烧了两天都没有退烧。
吃了好几副草药都不见效。蔡琰又去找医生。她想起上次姐姐的儿子羊承,曾经找过名医张仲景的学生杜度,于是,她不顾自己怀有身孕,到处询问打听杜大夫的行踪。
经历种种曲折,又加以重金相邀,杜度大夫终于请来了。蔡琰和婆婆恭敬地在堂屋迎候杜大夫。
杜大夫偕助手一名,带着医箱进门了。杜大夫气宇轩昂,表情凝重,紫衣长髯,一看就是个懂医道有经验之人。
杜大夫先号了脉,然后问了问症状。之后把蔡琰婆媳叫到堂屋里说:“贵公子这个病叫作‘肺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传尸’”。
蔡琰婆媳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肺痨”就是现代所说的“肺结核”。在古代相当长的年代里,甚至在民国时代,肺痨就如同现代的癌症一样,基本属于不治之症。
“那……杜大夫,这个病的治疗,目前有没有什么方法呢?”蔡琰小心地问。
杜大夫说:“中医学上认为人是一个整体,患上肺痨病的人不单是肺部出现问题,而是身体极度虚弱所致。肾(水)阴不足,不能养肝(木),肝阴不足,心火便上,三火齐上,便会伤及肺(金),这就是所谓的(三火烁金)。因此,医治之道应从整体入手,令身体机能回复平衡。”
“用什么药物最好呢?”蔡琰又急着问。
“肺痨也分几种不同类型。肺阴亏虚、阴虚火旺、气阴耗伤、阴损及阳四类症候。贵公子属于第二种,阴虚火旺。他现在的症状是咳嗽,咯血,咯痰。以后症状加重了,还会出现胸痛,潮热盗汗,失眠,血虚,羸瘦等现象。但是,这种症候是可以转化的。我现在给你开一个药方,叫作‘百合固金丸合秦艽鳖甲散’。”
杜大夫说完,就从药箱里拿出纸笔,提笔不消几分钟,一副草药方子立马出现于纸上。
“严格按照药方取药煎熬,每天按时服下。两个月后,我再来复诊。”
“好的好的,谢谢杜大夫。”婆媳俩忙不迭地感谢。
“还有……”杜度临出门时,又转身交代,“这个肺痨病号称‘传尸’,就是传染的意思。你们家人都要注意,尽量减少与病人接触,防止传染其他人。”
蔡琰与婆婆四目相对,无言地诉说着无奈和悲伤。
虽然心里无比焦急悲伤,但是蔡琰还得装出高兴的样子。她对自己说,一定要高高兴地跟卫仲道交谈,不能让他察觉出自己情绪的波动,以免影响他。再说了,腹中的胎儿也需要自己有良好的心态。
“琰儿,杜大夫走了么?关于我的病,他怎么说?”卫仲道问。
“走了。他给你开了方子。我已经差人去抓药了。”蔡琰说,“杜大夫说,你这病是肺部阴虚火旺,吃上几服药,慢慢静养就会好。”
“百合固金丸合秦艽鳖甲散”取回来了。蔡琰不顾身孕劳累,亲自在厨房监督熬药。熬好了,又亲自到卧室服侍卫仲道喝下。
“娘子,你不要事事亲力亲为,可以让丫鬟给我做的,你的身子要紧。”
“没事,她们做我不放心。”蔡琰说。她心里盘算着,如果自己不进卫仲道的房间,他肯定会怀疑自己的病情很严重,所以自己必须每天去照顾他。
连婆婆都在私下里对蔡琰说:“你还是要注意,可别把他的病传染给下一代。”
“嗯,我知道。”
除了草药外,蔡琰还到处寻求民间偏方。她先寻得一款“白芨猪肺汤”。为了自己避免被传染,她也喝了这种“白芨猪肺汤”。
时值秋季,金黄一片的收获季节。卫仲道的病情有所好转。
杜大夫第二次上门医疗时,高兴地对她们说:“看脉象这次比上次好多了。我这次给你们开一剂‘补天大造丸’,应该对他的恢复有效。”
一家人听说后,自然是欢天喜地。
除了服药外,蔡琰又打听了偏方“百合淮山炖白鳝”,每天炖了,伺候卫仲道服下。
谁知,这年的冬天来得很早。一场鹅毛大雪后,立即天寒地冻。
恶劣的天气,使得刚刚有些好起来的卫仲道,又一次病情加重。
这回,不仅是咳嗽,咯血,还有胸痛,潮热盗汗。整个人虚弱得不行。
眼看着卫仲道每况愈下,蔡琰急得又去找杜大夫。可是这会儿,云游四方的杜大夫,没了踪影。
蔡琰四处求医,又寻来一款据说是专治肺痨的“保真汤”。她又打听到一个偏方“沙参玉竹煲老鸭”,再次烧煮了伺候卫仲道服下。
但是,不知道是由于冬天的恶劣气候,还是卫仲道自身的免疫力低下,卫仲道的病依旧一天天加重。除了咯血,胸疼,他现在出现了失眠。整夜睡不着觉。
“琰儿,我……觉着我不行了……”有一天,卫仲道痛苦而无奈地对蔡琰说。
“你别瞎说!”蔡琰赶紧打断他的话,“这是因为冬天,杜大夫说过,冬天过去就会好的,你要忍耐和坚持。”对于卫仲道的病,其实蔡琰心里根本没有底,她只是安慰卫仲道。
到了后来,卫仲道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婆婆卫夫人也心急如焚。她托人买来了最贵重的补品,熬了“燕窝参汤”端来给小儿子喝。
蔡琰不顾传染的危险,衣不解带地守候在卫仲道的病榻旁。
“琰儿,琰儿……”昏迷中的卫仲道,忽然大声地呼唤蔡琰。
“夫君,夫君,琰儿在此。有何吩咐?”蔡琰赶紧跑到卫仲道的床前。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又弃我而去了。是跟那个……那个曹大人,曹孟德走了。他……他骑着高头大马,你坐着八抬大轿,威风凛凛地走了。我……我怎么喊你都不应,我跪在地上求你,你也不搭理我……”
“仲道……仲道,你……病糊涂了!我不是在这里守着你吗?你看看我!”蔡琰大声说着,两行清泪顺着两颊滚落下来。
“你……”卫仲道伸出那双苍白而骨瘦如柴的手,一把紧紧地抓住蔡琰的手,祈求地说,“琰儿,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不离开你……永远不离开!”蔡琰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在卫仲道身上。
卫家父亲和哥哥们也从外地赶回来。全家上下再次到处求医,大夫上门后,都说卫仲道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了。卫家几经努力,终无回天之力,眼看着卫仲道仙逝了。
呜呼,蔡琰心痛如刀绞。
急火攻心之下,再加上劳累过度,孕育三个月的胎儿也流产了。
悲哉,痛哉!蔡琰也病倒在床。
谁也没有想到,蔡琰的厄运从此而起。
一代才女历经坎坷,从她的新婚宴尔的丈夫病故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