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仲道的故去,给蔡琰的人生抹上了一笔重重的阴影。
虽说两人不是青梅竹马,但是婚后的一年多,卫仲道给蔡琰带来了无比快乐和幸福的日子。因为两人是同学,有共同的爱好和兴趣,同窗共读,琴瑟和谐,博弈对局……往日夫妻幸福的时光,一幕幕地在蔡琰心中反复闪现。
蔡琰失落的心情,漫漫长长……
除了对卫仲道的思念,蔡琰失去腹中胎儿的身心悲苦,更让她的心情雪上加霜。本来相公去世已经很不幸,有个孩子有个寄托,多少也是个安慰。可是,这个没有出世的小生命,也跟随着他那短命的爹爹一起去了天国。带给蔡琰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婆婆还算仁慈,派了丫鬟昼夜服侍,给蔡琰买了许多补品。包括原先买给自己儿子的,都一并给蔡琰送了来。
出了这等大事,娘家母亲蔡夫人自然不能等闲视之,立即带了丫鬟赶赴卫家。
“娘……”蔡琰看到疼爱自己的母亲,忍不住眼泪又滴落下来。
“别哭,别总是哭。你现在身子要紧。刚刚小产,要好好调养。”
“嗯。”蔡琰努力止住泪水,“娘,仲道他……如此短命,让儿……”
“孩子,生死有命。这是没办法的事。你……节哀吧。”
卫夫人见亲家母来了,急忙过来招呼。
“亲家,仲道这么好的孩子,说走就走了……唉。”
“是啊,你说我们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不伤心?”卫夫人说着,就伤心起来。
“夫人节哀。人去不能复生,注意身体,不要过于伤心了。”蔡夫人的话十分得体。
“唉,琰儿这孩子,你也劝劝她,她太伤心了,又劳累过度,可惜把个胎儿也流掉了……”卫夫人想起蔡琰的事,顺便在亲家面前说说。
“是啊。他们小两口的感情真是好。一直是同学嘛。仲道人好心善,对琰儿那是没得说。琰儿真是伤心得不行。”
“嗯,请亲家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琰儿的。”
汉代的葬礼很隆重。请了数十位僧人诵经,又邀了许多道士做水陆道场,还要写经造像。每七天做一场法事,从头七做起,一直做到七七,说是要让亡灵得到安宁。还要人鬼分途,死亡的阴影不再笼罩活人,保证活人的平安。同时,古人又重视死者的亡灵能够升天,与诸神和先祖同在。
葬礼之后,蔡夫人就把蔡琰接回娘家了。
蔡夫人对卫夫人说:“你家失去儿子,操办丧事这么辛苦,我先把琰儿接回去住一段日子,省得你们为她操心。”
卫夫人道:“那就有劳亲家了。”
回到娘家的蔡琰,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很多。
虽然有时还是沉溺于对卫仲道的思念中,但是,在自己家里住着,幼时的许多情景会经常占据记忆和思维的空间,多少能让丧夫的痛苦得到些缓解。
身体稍加恢复,她就把精力放在读书和操琴上面。这是她最喜爱做的事,也是最能够减少痛苦的事。
如此在娘家住了数月,蔡琰又回到了婆家。那时候,寡妇再嫁是很平常的事。但是,蔡琰与母亲商议,要为丈夫守节,起码要守节一年。
没想到的是,当她再次回到卫家后,发现卫家人待她的态度远不如从前。
原先婆婆嫌弃她不织布绣花不干活,但是他开学堂教书,毕竟有收入。婆婆也就不说什么了。
后来,因为身怀有孕,也就更多地得到了照顾。
如今,仲道走了,学堂也没有再办下去。蔡琰就没有事情做,也就不能为卫家赚取钱财了。养着一个外姓人,又不能为自家赚钱,卫夫人心里不平衡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对待蔡琰的态度,让她感觉是大不如前。
蔡琰心说,我要为丈夫守节一年,以此来尽到我作为妻子的一片悼念之情,然后再做打算。
蔡琰每日里只是把卫仲道的那些文章订补修改,重新抄写一遍,想给他留下一点文字在世上。
想念卫仲道时,她就拿出古琴,弹上几首卫仲道最喜欢的曲子,以告慰仲道九泉之下的亡灵。
早先,蔡琰的伙食几乎是蔡家最好的,鸡鸭鱼肉都是拣最好的给她。现在,却渐渐变为鸡脚鸭脖子,鱼头鱼尾了。
后来慢慢地,鸡脚鸭脖子和鱼头鱼尾也很少了。她的伙食竟跟丫鬟小厮们一样了。看自己受到如此待遇,蔡琰心里很不平衡。她去找婆婆理论过一回。
婆婆竟然明明白白地说道:“养个鸡嘛,还下个蛋呢,养个牛嘛,还下地犁田呢,养个狗嘛,还看家护院呢。你要是想在我家多待些日子,最好帮我家干点活儿。”
蔡琰被婆婆这席话气得一下子就晕了。心说,我不就吃你卫家一口饭么?我是要为仲道守节才留下来的。
蔡琰回答婆婆道:“我和仲道夫妻一场,我俩感情很好。我是准备为他守节一年,所以才留下来的。你如此一说,不就是成心让我离开么?”
婆婆答曰:“你和仲道感情好不假。但是他现在走了,你又没有给卫家诞下一男半女,想必你的心早已不在卫家。况且,我家仲道在没跟你成亲以前,身体一直还是不错的。自从与你在一起,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后这么快就离开我们走了。”婆婆说着,还撩起袖口做伤心状。
蔡琰惊愕:婆婆意思说我克夫?
“我知道你是个读书识字的大能人,跟我那两个媳妇不一样。我们卫家是经商之家,少不得要算账,所以,只能对不住你了。”婆婆接着又说。
原来一心要为丈夫守节的蔡琰,听婆婆如此一说,心里气归气,但是终于闹明白了。她心平气和地对婆婆说:“既然母亲说得如此清楚明白,蔡琰我只能回娘家了。我对仲道的感情,只有回去后自己慢慢地思念了。”
说罢,她就一边让小厮给母亲捎了口信,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第二天就回到了娘家。
母亲还不知道原因,待她一进门就问道:“你不是要为他守节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那卫家夫人,不愧是经商之家的夫人,算计收入支出算计得紧。我在他家多吃了一口饭,不给人家赚取银钱,人家以为不划算,还说仲道之死与我有关,就变着法子打发我回来了。”蔡琰把婆婆如此这般做法和说辞对母亲叙述了一遍。
蔡夫人听后有点哭笑不得:“他们卫家那么好的条件,哪里就多了你一张嘴?真是不可思议。”
“所以,我也不跟她生气,提前回来更好。省得我看见仲道的遗物就伤心。”
蔡琰的第一次婚姻,只有一年多时间就匆匆结束了。年仅19岁的她寡居娘家,再次成了待嫁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