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的一天,董祀居然也来造访。
彼时,蔡琰正跟母亲在房间里说话。母亲在给一件衣服上绣花。这是为蔡琰缝制的绣襦。桃红真丝软缎,上面是黄色的花朵和粉绿色的枝叶。
丫鬟莲儿来报,说有一位军人来访。
军人?蔡琰闻言大惊,不会是父亲有什么事情?
蔡琰急忙跟着丫鬟来到堂屋。
待到这位一身盔甲戎装的军人立于面前,蔡琰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董祀。这时的董祀,年已17,肩宽体壮,脸膛依旧黑里透红,一个典型的成年男子了。
董祀见到蔡琰也不言语,只是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蔡琰也同样盯着他看。
终于,两人同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早已把我忘了呢。”蔡琰笑道。
“嗨,只有你才会这样吧?我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过我要你等我五年的。”
蔡琰有点感动:“你还没有忘记当初之约?我以为,我和仲道结了婚,你会生我的气,然后就把我忘记了。”
“我哪有那么薄情寡义?再说,你结婚是你家里给你物色的人,不是你的意思。不过仲道这人也不错。”董祀的浓眉一拧,“我心上有你,那就是这一辈子都有你。无论你是嫁人还是独身,我都想着你。一个人的感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蔡琰被董祀这一席话深深感动了:“董祀……难得你如此有情有义,我没想到自己如今寡居之人,还能得到你的厚爱。”
“看你说的。我对你的爱,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你怎么忽然想起看我来了?”
“是养父曹大人告诉我的,他说你已经寡居了。”
“哦……”蔡琰点点头。
“这样,那你现在家里是不是又给你选择了新的夫婿?”
“没有,哪里有那么快?再说现在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我妈让我自己考虑。我说,我先给仲道守节,守满一年再说。”
“哦,那……那你就等我好吗?我还有三年就满20岁了,到时候我再来向你求婚。”
“嗯,好。”面对这样钟情于自己的青梅竹马伙伴,蔡琰还能拒绝吗?
那边,蔡夫人听说来了客人,也过来看个究竟。
“蔡师母好。”董祀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哎哟,这是董祀啊?我都认不出来了呢?个子都这么高了!”蔡夫人惊讶道。
是的,其实蔡琰也有这种感觉,只不过没有说出来。如今的董祀,是个顶天立地男子汉模样了。
“还在曹大人的部队里呢?当兵很艰苦吧?”蔡夫人继续问道。
“嗯,是很苦。但是董祀都已经习惯了。”董祀说,接着笑了笑。
蔡夫人理所当然地请董祀留下吃饭。
一边吃着饭,董祀还是不停地看着蔡琰,说:“文姬,我觉得你比原先还漂亮呢。真是绝代佳人。那时你还小,现在成熟了,就像熟透了的果子一样。”
蔡琰被他说的不好意思,笑着回道:“好你个董祀!还是改不了口无遮拦!再这么放肆,本姑娘不理你了啊!”
小时候,董祀说话就直白,从不顾忌别人的感受。蔡琰说过他好多次了。
谁知董祀腆着脸道:“琰儿,你就让咱恭维下你好不好?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么想念你?思念的滋味有多么痛苦!”
蔡琰无语。她回想起董祀和自己离家出走,被曹孟德追回后,董祀下跪求自己父亲蔡邕的情景。其实也真难为董祀了,他对自己的一片诚心,这么多年都没有变,甚至自己结过婚又寡居,还是如此,也确实难能可贵了。
“难为你了,董祀。我知道,我心里明白。”蔡琰声音低低地说。
“那,这样,你如今寡居,我又有了机会。”董祀笑着说,“我不是对卫仲道无礼啊,你得理解我。琰儿,看来咱俩今生有缘。我现在跟你约定,到我二十岁时,我们一定要结婚,我现在就开始做准备。我要给你幸福,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新娘。”
蔡夫人看到两人这样,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吃罢饭,董祀又把蔡琰叫到一边,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石观音,交给蔡琰道:“这是我们董家的传家宝,是从匈奴俘虏那里缴获来的,来自缅甸国的翡翠。你看看,这个叫作‘祖母绿’。我把它送给你,做个信物。三年以后,我来娶你。你一定要把这个好好保存着。”
蔡琰接过这个小小的翠绿色翡翠看了看,通体透绿的翡翠,很美很圆润很滑爽。她知道,这是董祀对自己的一颗赤诚的心。
蔡琰也拿出卫仲道给她买的一只金簪,交到董祀手上说:“这也是琰儿的心意。你收好。三年以后咱们见面时,互相交换礼物。在这三年之内,彼此若是想念,就可以拿出礼物。见物如见人,好吗?”
“嗯。”董祀也郑重地收起蔡琰的礼物。
吃完饭,董祀要回营房了。
蔡琰送他到大门口。
在门口,两个人依依不舍。尤其是董祀,说了好几遍再见,仍然不愿意离开。似乎这一离开,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见了。
“董祀,快走吧。回晚了曹大人会怪罪你的。”
“不会。他知道我来看你。他知道我和你的感情。”
“琰儿,你过来,我跟你说最后一句话。”董祀又说。
蔡琰不明就里,凑上前来。
董祀左右前后看看,一双眼睛鹰隼一般。然后他揽过蔡琰,深情地使劲拥抱了一下,最后,小鸡啄米一般迅速吻了蔡琰一下。
蔡琰猝不及防,被强劲有力的臂膀抱在怀里,似乎感觉整个人都和他的身体化为了一体。她“哎哟”一声还没有喊出来,这声音就被迅速的吻堵了回去。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董祀笑着给蔡琰道歉。
“你这浑小子!做事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蔡琰笑着呵斥道。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董祀这样大胆妄为的小子的确不多。
“这是爱你想你的表示,知道吗?”
“毛手毛脚,像个小孩子!”蔡琰嗔怪道。
“嘻嘻,俺就是喜欢突然袭击,猝不及防,这样才刺激。”
蔡琰知道,从来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的董祀,和循规蹈矩的卫仲道大不相同。
“快回去吧。”蔡琰催促道。
“嗯,就走。你可要想着我啊。你爹娘再给你找什么婆家,你都不要答应了。”董祀走出去几步,又回来嘱咐。
“嗯,你放心走吧。我会记住的。”
蔡琰招手答应着。她当时绝没有想到,她和董祀的约定会在十五年以后才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