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令蔡琰肝肠寸断,元气大伤的事件终于发生了:蔡琰最最敬重和依恋的父亲蔡邕去世了!
而且,他还是死于非命——被王允杀害了!
报信的人说,蔡邕的死,其实真是非常偶然。
蔡邕没有死于一代军阀董卓之手,却死于一个自己的同行,文人王允之手。
董卓挟持皇上专权朝政后,一批文人出于被逼无奈,都在他那里做事。司徒王允也是其中一员。不过,王允因为名气不大,自然没有蔡邕那样获得董卓的青睐,享受尊贵的待遇。
这王允虽然才气不足名气不大,搞邪门歪道倒是很有一套。由于各路诸侯一再举起讨伐董卓的大旗,他看准董卓当权的日子没多久了,就密谋导演了一出连环离间计,以养女貂蝉做诱饵,借吕布之手把董卓给杀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蔡邕居然对董卓的死发出了一声叹息。而恰恰就是这一声叹息,要了自己的命。
事后,蔡琰对这件事分析了很久。
父亲绝对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他对董卓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他的那一声叹息,估计就是对世事难料,乱世中人的命运多舛,瞬息万变的一种感慨而已。其实,他所发出的感叹之声,是一种不自觉的、下意识的流露。
可是那个王允,居然就命令把父亲下狱。这家伙肯定是嫉贤妒能。因为父亲的才华盖世,光芒盖过了他王允,他私下里早就把父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这下子正好找个机会除掉自己的心腹之患。
听说,父亲还向王允谢罪说:“我虽然不忠,还能明识大义,古今的安危之事,我听过很多,也谈过不少,怎么能背叛国家而倾向于董卓呢?情愿黥首(在脸上刺字)刖足(砍掉脚趾)为刑,继续写完汉史。”公卿们都惋惜蔡邕的才学,劝王允赦免蔡邕。
但是,该死的王允,竟然无视众人之请求,还是把蔡邕杀了。
可怜一代大儒,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蔡中郎,就这么样郁郁不得志地死于小人之手……
噩耗传来,蔡家上上下下都哭晕了乱套了。
蔡琰先是愣住了——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呆在那里。
虽然全家人一直担着心,但是大家也都抱有侥幸心理。特别是父亲自己总说没事,自己会照顾自己。可是……最坏的结果终于降临了……
蔡琰还来不及哭父亲,就已经被母亲惊吓倒了。母亲一听父亲去世,立即就脑袋向后一仰——人事不省昏了过去。
可怜母亲赵五娘,一生与丈夫恩恩爱爱,从没有红过脸顶过嘴。丈夫是那种特别尊重女性,把夫妻关系处理得相当好的男人。想当年,结婚多年赵五娘依然没有怀孕,按照汉朝法律,妻子早该被休掉的。可是父亲蔡邕根本就没有休妻的概念。最后,是母亲一再坚持,才娶了小妾魏金凤,生下了大女儿蔡珪。由于这对夫妻的恩爱感动了上苍,于是又赐给他们一个神童,也就是蔡琰——蔡文姬。
对于母亲来说,丈夫就是自己的一切,就是自己生死相依的人。如今,丈夫竟然先她而去了。自己还怎么活在世上?
蔡琰赶紧差人去找郎中,同时自己去掐母亲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母亲终于醒过来了。可是,她一看到女儿,竟又哭得昏天黑地。
郎中来了,给母亲号脉开了药。蔡琰衣不解带地服侍着母亲。
当母亲终于在痛哭累了时睡去,蔡琰方才仔细清理自己的思绪。
蔡琰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自己最最亲爱的父亲,就这么突然离自己而去了。他那慈祥的笑容,对自己谆谆教诲的样子,他那宽厚的手掌抚摸自己的感觉……仿佛就在眼前。
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胸有成竹,耐心地说服大家。他对历史,对书法,以及音律方面的知识与造诣,有多么丰富和深厚啊。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历历在目,却永远地……人去屋空,亲爱的父亲——永远也不能再回来了!
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蔡琰的泪水,终于如同决堤的河水,汹涌澎湃地喷发出来了。
蔡琰痛痛快快地哭了半夜,蔡琰也想到了死。
父亲是自己生命的支柱,是自己生活幸福的源泉。自己对这尘世生活环境的了解和贡献,皆因为有了父亲才有意义。如今父亲撒手而去,自己的生活还有意义上吗?
可是,另外一个声音对她说,你不能死。父亲蔡邕曾经把续写历史的重任,寄托在你的身上。蔡琰记得,原先父亲跟几个好朋友一直在记录历史。他们想继承班固的事业,把汉代的历史续写下去。父亲也让自己在他百年之后,继续完成这一番大事。
蔡琰哭着想着,直到后半夜。天快亮时才眯了一会儿。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蔡琰打盹中,看到父亲笑眯眯地走来了。
父亲对自己说:“琰儿,为父不能陪你继续生活了。但是,为父告诉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孝顺你母亲。她这一辈子很不容易。要让她晚年幸福。姐姐那里,你也要多关心关心。还有,你自己的婚事。父亲赞成你再婚,寻找自己的幸福。可是你要看准了,嫁给一个能够给你带来幸福的人。”
“嗯。”蔡琰对父亲的嘱咐频频点头。父亲总是对的。父亲基于多年的学识以及经验,对于任何事情都看得很透彻,很有远见,所以对各种事件的处理往往都很得体很圆满。
可是,唯独这一次,父亲在最最不该的时候,叹息了一声……
正当蔡琰欲和父亲再次交谈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喊:“快来人啊,蔡夫人投河啦!”。
尖锐凄厉的呼喊,把梦中的蔡琰惊醒:什么……母亲投河!蔡琰一骨碌爬起来,冲向室外!
当她和许多人一起,快步跑到离家大约有一里多路的一个水塘时,母亲早已被邻居家的人救了上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对她施行急救。可是,她溺水时间太长,终于无法救活,蔡琰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去世了。
原来,就在凌晨,天空最黑暗的时候,蔡夫人赵五娘,一个人起身来到池塘边,“举身赴清池”,追随着自己挚爱的夫君,走向了冥冥天国——另一个世界!
短短几天之内,父母双亡,蔡琰这一次真的是欲哭无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