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蔡琰被送进穹庐,呼延豹赶紧找来匈奴医生治疗。
医生是个老者,大约60多岁的样子,白发长髯,一看就是个长寿老儿。他一看,蔡琰的头上流着血,胳膊不能碰,一动就疼得要命——蔡琰自己也知道,这是骨折了。
刚刚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刹那,蔡琰在惊吓当中,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下子可好了,胎儿一定保不住了!
可是,当她被人家抬进穹庐之后,她的头和胳膊都很痛。相反,肚子却不痛。她想,自己从马上摔下来,这么大的震动,对胎儿应该有影响吧。可是,肚子怎么不疼呢?
白发长髯的医生问:“这位王妃怎么会搞成这样?”
乌兰回答说:“骑马骑的。”
医生给她做了包扎固定后,接着做常规的号脉。一号脉,这位长髯老者大吃一惊地说:“琰妃有身孕了!”
“啊?”在场的呼延豹,乌兰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琰妃,你有了身孕,自己不知道吗?怎么还敢骑马?”呼延豹焦急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还以为……”这时候蔡琰只能装糊涂。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能否把孩子流掉。
“那这孩子……”蔡琰问。
“孩子很难说。因为你这样剧烈运动,还从马背上摔下来,十有八九是要流产。”长髯老者看了看蔡琰道,“这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给你开几副保胎药,你好好吃,每天好好养着,再也不要跑动,争取把孩子保住。”
“嗯。”蔡琰假意答道。其实她心里的苦跟谁去诉说?
医生给蔡琰开了保胎的草药,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就走了。
呼延豹把乌兰叫道穹庐外面,认真对她说:“琰妃现在有孕,这可是件大事情,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你每天都要跟着她,寸步不离。按时吃药。告诉厨房,把琰妃的饭食做得更精细些。”
乌兰赶紧答应着。
蔡琰开始了卧床保胎的生活。
看着穹庐内的尖顶,蔡琰心里那个窝囊啊。哎,原来想是骑马飞奔,在马上颠来颠去,把胎儿给颠掉,谁承想……胎儿没有颠下来,倒把自己给弄成个卧床保胎的……真是——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
乌兰每天服侍蔡琰吃药。她一看到乌兰转身,就把草药悄悄吐掉。
有一次,她不小心被忽然转身的乌兰看到了,乌兰惊讶道:“琰妃,你……你怎么把药吐了?”
“我……我……我吃不下,这个药很恶心,实在是吃不了。”蔡琰一看被乌兰发现了,吓得她有点结结巴巴。
乌兰一听不敢怠慢,赶紧去跟呼延豹说了。
呼延豹一听,又把那位白发长髯的医生请来了。医生号了号脉,说:“脉象还好。要不,我给你换一种保胎药吧。”
“医生,我能不能不吃这些保胎药啊?”蔡琰大着胆子问,“我觉得我的肚子一点都不疼,好好的,不需要吃药吧?”
白发长髯的老寿星看了看她,说:“你现在脉象还行,但是你从马上摔下来了,这个总是怕将来对胎儿不好。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吃点药为好。”
“这就是说,我的情况还好。那我还是不吃吧,要不然,我饭也吃不成了。”蔡琰赶紧说。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长髯老医生说。
终于不用再吃那可恶的保胎药了!蔡琰舒了口气。
保胎药是不用吃了,但是胎儿却不用保也存活下来了。到了三个月大时,蔡琰沮丧极了。
天杀我也!蔡琰在心里叫道。
外出征战狩猎的左贤王回来了。
数月没见,左贤王似乎更黑更壮实了。脸上的络腮胡子很长时间没有打理,毛茸茸的,让蔡琰想起家乡的长毛狗。
他一听说蔡琰怀孕了,立即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哈,我要有新的儿子了!”他看着卧床休息的蔡琰说:“我的种子是优良的种子。你是我的新土地,优良的土地。优良的种子播洒在优良的土地上,必然结出最优良的果实。哈哈。我的琰妃!”
说到高兴处,左贤王一连在蔡琰的穹庐内转了几个圈,然后,他忽然蹲下来,一把抱起地毯上的蔡琰,在室内继续转圈,嘴里还叽叽歪歪地哼着蔡琰听不懂的匈奴歌曲。
转够了,转累了,左贤王终于把蔡琰放下来,然后,俯下身去,亲吻起她来。
一阵腥膻难闻的气味立即笼罩在蔡琰的周围。她屏住呼吸,皱了皱眉头。
激动之后,左贤王迫不及待地就要解蔡琰的衣衫。
“大王,琰儿如今有孕在身,不可……不然,恐怕胎儿难保。”蔡琰做出姿态要拒绝。
“嗨,你们这些汉人,这么多规矩……”左贤王失望地从蔡琰身边坐起来,“我们匈奴人,才不管什么怀孕,还不照样养儿育女,照样存活。”
说完这句话,左贤王因为过度劳累,一头倒在毛皮褥子上,不久就昏昏睡去了。
看到左贤王兴高采烈的样子,蔡琰心里一阵悲哀。她不想生孩子,不想为这个匈奴王生孩子!
在蔡琰心里,思乡的念头,回归故土的想法,从来都没有改变。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在匈奴扎根,要在匈奴养儿育女,成为真正的匈奴人。她要回家乡去,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故土,葬在父母身边。
可是,老天爷作弄人!自己无论怎样想把这个孩子拿掉,命运就是不给她机会。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蔡琰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老天爷不给我机会呀。
跟卫仲道结婚后的日子里,自己多么想生个孩子。那时费尽心机保胎,可是因为仲道去世,自己过度悲伤,孩子还是没有保住流掉了。如今,自己千方百计想把这个混血儿流掉,可这个倔强的小生命,他的命可真硬,他一定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啊!
苍天啊,你为何待我如此不公!
望着穹庐外面漆黑的夜,看看身边因长途跋涉而已酣睡的左贤王,蔡琰心里翻江倒海地左思右想。如果为左贤王生了孩子,自己就真成了匈奴人的侍妾,离不开匈奴了。
可是不生孩子,由不了自己啊。
蔡琰站在穹庐门口,望着草原那漆黑的夜,望着遥远的南方家乡,满心悲苦地念叨着:“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