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五房中，就属二房人口最多。二房年纪最大的是嫡子五少爷赵荣均，凌巧春在老家的时候就见过他，跟着赵荣琛很不合，但是就他本人而言，凌巧春觉得也不像是多么坏的人。他去年丧了妻，如今还在孝中，二夫人一直张罗着要替他续弦，他自己似乎并没有太在意。
二夫人这人没多少内涵，既爱贪便宜又爱搬弄是非，并不是很讨相公喜欢，二老爷也是个贪花好色的，所以如今府中还养着两个姨娘，又有几个没有抬位置的通房丫鬟，一屋子莺莺燕燕，份例却是笔别人多上一倍呢。
女人多，孩子自然也就多了。除了这个嫡少爷之外，二房还有三个庶出的少爷姑娘。七小姐赵荣琴已经出嫁了，呆在家里的是十小姐和十二少爷。二老爷不管是，二夫人又是成天跟在大夫人屁股后面做马前卒的替着自己儿子捞好处，所以这两个孩子根本没人管。但在府里头风评都不错，听着就不像是能生事的人。
二夫人虽然面上看着凶恶，但是二房的庶子庶女们却没有一个夭殁，可见她这人也就是嘴上凶凶，要真论杀伤力，却不及四夫人狠了。要知道四夫人膝下也是四个儿女，可是三个都是嫡出的，唯一那个庶出的小姐，可是还没长大就殁了的呢。
红药是十二少爷赵荣膺的贴身丫鬟，赵荣膺凌巧春在回府的第一天便见过，是个老老实实恪守礼数的小孩儿，跟着赵荣琛的关系也不错，实在不像是会生事的人，他派人来着实让凌巧春吃了一惊。
“奴婢见过少夫人。”红药进了屋子，规规矩矩的朝着凌巧春下跪，看着也是极其懦弱的性子，倒是让凌巧春越发好奇，她怎么会打了这头炮。
“嗯，起来说话吧。”凌巧春点了点头，让忍冬给她办了凳子来，然后笑着问她，“你说十二弟那里短了东西？怎么就这么巧啊，我今儿刚接过来差事你们那里就短了，当真是一刻都缓不得？”
“这，这，”红药结结巴巴的说道，目光左右游移着，不大敢看凌巧春的脸，“少爷这笔墨是早些时候就没的，奴，奴婢也是去大夫人那里要了两边，大夫人说要跟您交接，便让我先等着。”
“眼下，是真的没有了呢。少爷明儿上课还要用，奴婢，奴婢实在没办法，这，这才来的。”红药说道最后这两句话的时候，声音里略微的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听起来似乎很是无可奈何。
“你别怕，十二弟读书用笔墨，这是正当的，你缺了便只管来拿，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凌巧春点了点头，然后对着紫菀使了个眼色，“我去后面拿牌子，你在这里坐着等会儿吧。”
“多谢少夫人。”一听凌巧春说要走，红药立刻松了口气，几乎是瘫坐在了椅子上。
凌巧春来了室内，故意逗留了半天，然后才拿着牌子出去，“我这里也乱糟糟的没个整理，翻了半天才拿到，你想去跟管事的婆子支东西吧，回头让她来我这里上账便是。”
“是，多谢少夫人。”红药在外头一见着凌巧春，立刻就跟瞧着老虎般的紧张了起来，连坐都不敢坐稳当，磕磕绊绊的谢过她之后，这才拿着对牌走了。
“我又不是老虎，就那么吓人。”待着她走了，凌巧春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跟丫鬟们抱怨道，紫菀走过来帮着她捏着肩，笑着应道，“这可不关你的事，如今你掌权了，自然就不怒自威了。”
“嗯，好了，拍马屁的话就别说了，说说你们打探到的消息吧。”凌巧春笑了笑，挥挥手让她们步入正题。
“奴婢趁着夫人进去的时候，安慰了她几句，也套出了一些话，知道今儿红药来，果真不是十二少爷让她来的，而是另有其人。”紫菀说了自己刚才的发现，故意卖了个关子。
凌巧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很自然的接下去，“是二夫人让她来探探风的，是不是？”
“少夫人你真神了，你怎么知道的。”剪秋听着凌巧春这话，忍不住对她伸了个大拇指。
“二夫人是十二少的嫡母，红药是他的丫鬟，看着也颇为忠心，若斯她想要自己的主子过得好些，自然就要听着夫人的话，替十二少讨好二夫人了。”凌巧春倒是不讨厌红药这样的奴婢，点了点头说道，“至于二夫人，那就更好猜了，她那心思简直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六少爷丧妻，这年一过却是期满可以再续弦了。她都盘算了好几年，一直不遗余力的巴结大夫人，为的不过是将六少爷的婚礼办得体面点。如今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抢了大夫人的差事，她心里头不安，便派了个马前卒来试试，看我对兄弟们的手宽不宽。”想到二夫人的蠢样，凌巧春忍不住吐槽道，“她向来是只把自己的孩子当孩子，把别人的孩子当杂草。十二少的人过来，我若是好脾气，便一切皆好。若是不小心触了我的眉头惹了我发怒，那被厌恶是十二少，跟她却没半点干系。”
“跟您猜的一样，还真是这回事。”紫菀听着凌巧春这般分析，大觉得自己实在是无用武之地，当下只能点头附和。想到五夫人忍不住说，“这位奶奶的作风，倒是跟咱们奶奶有几分相似。”
“可不是。”凌巧春也想到了这点，心有戚戚然的点头，旁边的忍冬忍不住牢骚，“但二夫人对六少爷那可是真好。”
“毕竟是亲娘啊。”说道这个，凌巧春顿觉得赵荣琛大约是阖府上下最可怜的人了，毕竟赵家不靠谱的人虽然多，但是对着亲身儿子还如此马马虎虎的，那当真是觉无己有了。
“夫人对着红药和颜悦色，二夫人应该也能放下心，至少暂且不会与你为难了。”想到凌巧春刚才问都不问的给了红药牌子，紫菀这才明白她大方的用意。
“我这倒也不是专门向着二夫人释放善意，对着她我还用不着这样呢。只是我瞅着红药那模样怪可怜的，十二弟应该过得也不是很好，我以前没能力也就罢了，如今有能力，免不得帮衬他一把。”凌巧春听赵荣琛说过十二的身世，他母亲只是个普通的丫头，连姨娘都没抬，生下他之后不久就死了，死了连赵家的家庙都没进。十二懂事后一直很努力的读书，就是希望有天能够考中功名，将着他娘的灵位移到赵家家祠里。
这样的孩子，总是惹人心疼些。凌巧春听红药说笔墨早就没了，去要了几次大夫人都推脱，估计这事也是真的。
“唉，像是少夫人你这样管家的可不多，那几个少爷小姐应该都会好过些。”忍冬管账，比着一般丫鬟更能了解钱的作用，当下感慨道，“在你没来之前，要不是咱们少爷自己能赚钱，少爷的日子怕也不会比十二少好哪里去。”
“相公会赚钱？”凌巧春猛然听到这个，只觉得像是什么天方夜谭一样。
“是啊，”紫菀点点头，脸上其实也是一片迷惑，“这件事我们姐妹也奇怪了很久呢，先前你没嫁进来的时候，少爷虽然要的东西不多，可是每个月的月例还是要领的。可我们每次去都遇到上面拖拖拉拉，而后少爷有时候要买符纸朱砂什么的，账房上也以没有这笔开销为由不给东西。姐妹们气不过，跟着少爷说了几次，原本是想让他去教训教训账房，可谁知道少爷说，”
紫菀说到这个，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忍冬也在一旁偷笑着接口道，“少爷说不过几个钱，又不是要他们的老子娘出来陪酒，用得着那么三贞九烈么。他不耐烦跟人磨叽，便直接取了包银子给我们，吩咐若是府中有不给他的东西，便不必问府里头要，我们自己去买。”
“这些人做事也真是，”凌巧春对着先前大夫人严以待人宽以待己的事情实在是不想说什么了，于是便注意力转到赵荣琛身上，“我原先以为相公只会花钱，没想到他自己还能赚钱。”
“可不是。”紫菀附和道，“我们也不知道少爷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也没敢问过。”
“你们在编排我什么呢？”紫菀的话刚落音，就听到门口传来懒洋洋的一句声音，凌巧春见着是赵荣琛，赶紧惊喜的起身，“相公回来了？累了一天了吧？赶快坐坐。”
赵荣琛被簇拥的坐在桌旁，美滋滋的享受着凌巧春的按摩，在心里头想着果然出去上班好，一回来所有人都对他热情了一个度。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想起被自己搞的乱七八糟的礼部大院，赵荣琛觉得说出来应该不会得到表扬，所以聪明的转了话题。
“在说你赚钱的事情呢。”凌巧春只担心他第一天上班，怕他被人欺负不开心，见着他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也乐于答话，“大家都在好奇你赚钱的方式呢？”
“这个啊，”赵荣琛听了之后，露出了骄傲脸，“你真想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