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常都是到这儿来的？”凌巧春快被汹涌的人群挤扁了，不由得抱紧了赵荣琛的胳膊，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那天她不过是随便问了问赵荣琛是如何“赚”钱的，他神秘兮兮的说不可说，不过可以带她去围观，便没了二话。凌巧春原本只当他说过就算了，没想到他却是对着这事上了心，等到十旬休假时，真的带来出门“做生意”了。
赵荣琛带着凌巧春来的是京中最大的东市，这里聚集了全国各地的货物，又有庙宇道观，酒楼茶肆，热闹的无法用言语来描绘。凌巧春往日都是在宅子里头，头一次出来到了这么热闹的地儿，眼睛都不够用了，东张西望的看什么都新鲜。赵荣琛也不催她，带着她一边慢慢的走，一边往最热闹的城隍庙走去。
“相公，你什么都没带，等会儿要怎么做生意啊？”凌巧春好奇的看着两袖清风的赵荣琛，今天他一改近日招摇的做派，穿了一身便宜的白衣，又粘了白胡子眉毛，带上帽子，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多岁，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他。
凌巧春本来也想要学着他的样子改装，没想到被赵荣琛阻止了，他没个正经的摸着她的脸说道，“你这样子就挺好的，我带你去，也叫他们羡慕我娶了个小媳妇儿。”
“你，”凌巧春见着他这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任着他打扮好自己，被她拽到了这里。
“没带才对了么，我做的本来就是无本生意，只要这张嘴就够了。”赵荣琛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拉着凌巧春挤进了城隍庙里。凌巧春原本以为他是带自己看热闹的，没想到他却是直接带着自己极进了庙后的人群中，对着其中的一张桌子拍了拍手，笑着说道，“起来吧。”
“要算命后面排队去，去去去，”一个穿着道袍的人正低着头摆弄着卦盘，见到有人拍桌子，没好气的说道，恼怒的抬起了头。不过当他看到赵荣琛时，脸上的惊讶瞬间变成了惊喜，当下几乎从着凳子上跳起来，“苗先生，你来了！”
“唔，今天有空，带我娘子过来耍耍。”赵荣琛吹着胡子老气横秋的说道，那算命先生看着他身后行礼的凌巧春，更加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哎哟，苗，苗先生你成亲了啊。”
“嗯。”赵荣琛点了点头，不耐烦的敲着他的桌子，“你起来不，不起来我可就去别家了。”
“别，别，我这就起来。”那人见着赵荣琛要走，顾不上其它，赶紧一把拉住赵荣琛的袖子，慌慌张张的从着椅子上起来，然后拿了个新垫子铺在椅子上，然后点头哈腰的请着凌巧春，“你坐，你坐。”
“嗯。”赵荣琛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凌巧春，那算命先生十分激灵，忙从着后面拉住了一张方凳放在他旁边，招呼凌巧春，“苗夫人，你坐这儿。”
凌巧春狐疑的坐下了，然后然后看着那算命先生激动的从后面拖出一个大筐来放在案前，然后问赵荣琛，“今天多少个？”
赵荣琛想了想，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十？”那人的表情几乎是狂喜了，得到赵荣琛的颔首之后，当下便掏出了一把算筹，朝着人群中吆喝道，“苗大师来了啊，今天他老人家心情好，给了五十个名额，大家伙欲购从速啊。”
凌巧春看着人群中顷刻间安静了下来，然后不过数息，便又变得比刚才还要热闹数倍，好多人疯了似的朝着那个算命先生奔去，“我要我要！”
“五两银子，我要一根！”
“十两银子，我买了！”
“五十两银子！”
“……”
凌巧春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回过神来之后扭头看着翘着二郎腿的赵荣琛，不可思议的说道，“你的赚钱就是来算，算命？”
“是啊。”赵荣琛点着头，那长长的白胡子在风里头一飘一飘的，哪怕是被遮住了五官，却也能从他的眼里头看出那份得意。
原来，赵荣琛从小见了人就喜欢把人家的福祸兴衰说出来，一说一个准，时间久了便得了乌鸦嘴的名号，亲戚朋友们见了他都不敢直视。这样一来，赵荣琛英雄无用武之地，于是便急的慌。
有一****闲来无事转悠到城隍庙，发现这里竟然有一排的算命先生在给人算命。他看了一会儿，便对那些算命先生的水平嗤之以鼻，因为这些人完全是胡蒙的，根本没有一个算的准过。
赵荣琛看久了，一时技痒便也想来摆摊。他这次难得的动了些脑筋，观察了下最受欢迎的算命先生是怎么打扮的，照着那样子把自己弄老了三十岁，然后再压着嗓子说话，瞧着还挺像模像样的。
开始几天还没有太多人敢找他算命，但是自从赵荣琛预言某人要被摔断腿，然后那人果然摔断了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过来说没有听大仙的指点如何后悔云云后，许多人都知道这位半仙是铁口神算，找他算命的人一下子就多了。
赵荣琛跟别的算命先生不一样，不大在乎钱，只图个乐子，而他也的确是从中找到了乐子。他在家中说谁不顺，只会惹人厌烦，从来没有人把他的话当真。但是他在这里说某某你过几天要倒霉，那人会立刻如临大敌的求着他指点，从来不敢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这让赵荣琛的自尊心充分得到了满足，所以在某些不太破坏平衡的前提下，他也会指点人一两招挡灾避厄的方法，时间一长，他的半仙之名就愈发的远播了。
赵荣琛在这里红火，当然就导致了其它算命先生的生意萧条，当时其中最红的一个算命先生还颇有些背景，干的端是恃强凌弱欺行霸市的买卖。但凡有人生意比他好，这人便用着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将人赶走。他自己算命不准，没有人愿意找他，他便让着混混们拦住门口，强拉着逛庙会的游客们来他摊子面前算命解签。
在这里摆摊子的算命先生都不是什么好出身，要不然早就被人请去当清客了，也不至于在这里混饭吃。面对这种恶势力，只能屈服，要么交保护费，要么就走人。他看着赵荣琛生意火爆，便也派人去暗示赵荣琛意思意思。但是赵荣琛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哪里会懂得这种暗示，足足一个月，连着半文钱都没给过他。
那人忍耐不住，最后便动起了手，先是让着混混们去骚扰恐吓找赵荣琛算命的人。赵荣琛玩的正开心，哪里会允许别人动他的玩具，当下二话不说的将混混们就打跑了。并且他只要掐掐手指就知道谁在背后整他，于是还直接到了那恶霸摊子上，直接将着那恶霸的摊子给砸了，将其本人打断了两根肋骨，让他从着城隍庙的地界彻底的消失了。
赵荣琛在算命奇准的时候，被人成为半仙。等着他一个人干掉原来的恶霸，那简直连算命先生们都把他当神仙供起来了，从此不管他晚来早来，最好的位置一定都给他留着，没有一个人敢染指。
不过赵荣琛毕竟不是靠这个糊口的，他兴致一过，便不可能再天天出摊了，于是改成这地方给着这帮人守着，他什么时候兴致来了，便过来坐上一个半个时辰玩玩。他不缺钱，出手便也十分大方，每次赚了钱，自己有时候拿一些，有时候根本就不拿，直接给这里这些算命先生分了。
有道是物以稀为贵，赵荣琛来的少了，这神仙的名头便越发的旺了，京中几乎人人都知道城隍庙里有个无论是官运财运婚姻儿女都是百算百中的苗神仙，只可惜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运气好的人才能撞上他。
赵荣琛知道这些传言多半就是这些算命先生传出去的，但是他对此并不介意，反正只要他玩的高兴，别人怎么说他才懒得管的。这些人得了他的默许，倒也知机的发明出更多的赚钱法子。例如赵荣琛来的时间短，不可能给所有人都算到，所以问卦的名额也有了限制，每一个名额都是竞拍得来的，数额从几两银子到几十两银子都有。
今天跟着他上一次出摊都快隔了一年，所以不光是算命先生们，就是普通老百姓见着他也十分激动，当下抢购越发的热闹。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里，五十个名额都被一抢而空。抢到的自然欢天喜地，没抢到的也舍不得离开，纷纷围在旁边看赵荣琛算命。
凌巧春往日只听着赵荣琛说过他的本事，自己也不曾见过，这会儿坐在旁边旁观，却发现赵荣琛跟着她往日见得那些算命先生的确是很大的不同。一般的算命先生，见面至少也问个你求什么，但是赵荣琛直接是只要一看来人的脸，便滔滔不绝的将着他所求的东西尽数到来，成与不成更是一口论定。她听的莫名心惊，而在场的人却都是一副“神仙果然如此”的表情，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