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大年三十儿,因着楚红袖回自己家过年,落了单的周荣晨一早便从自己居住的院子跑到竹园来打发时间。贺文心自那日落跑后,本来一直躲着林若华,但见大家都没有对她起疑心,就连林若华也没再提过有关武学堂的话题,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她,贺文心便放了心,以为自己隐藏巧妙,蒙混了大家。这不,今日她也早早来到竹园找林子衿玩耍。这下,林子衿、林若华、周荣晨、贺文心,连着小玲,五个人在林子衿房中准备一起守岁。
众人闲来无事,晚膳后便在林子衿的屋子里摆开阵仗,玩起马吊打发时间。但因为贺文心不会打,她就只得坐在小玲旁边跟着学。几圈下来,贺文心便叫嚷着自己已经学会,硬是将小玲替换下来,自己亲自坐镇。
林子衿和林若华只是幼年在家里过年时曾跟着父母打过马吊,牌技本来就不是很精,而贺文心更是现学现卖、半吊子水平,他们三人怎能敌得过经验老到又水平极高的周荣晨?所以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周荣晨面前就堆起了一大堆铜钱,笑得他合不拢嘴。输的最惨的就是贺文心,她不但不会打,还专爱瞎出牌,每每都帮别人点炮,使得她哀叫连连,不一会儿,她的赌资已经输得精光。
最后一个铜钱也输给了周荣晨,贺文心将铜钱往周荣晨身上一丢,不甘地叫嚷道:“给你、给你,看不把你给乐死!我还就不信赢不了你了,再来!”
周荣晨耻笑她道:“你的赌资都输光了,你还拿什么赌?”
贺文心对着林子衿道:“林姐姐,你先借我一些吧。”
林子衿笑着摇头道:“我的好弟弟,姐姐我也没剩几个子儿了。”
贺文心又看着林若华,林若华敲着自己身前的桌面对她道:“我的还是向姐姐借的,我实在也是力不从心呀。”
贺文心只得拿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在一旁帮他们添茶的小玲,小玲将茶壶往桌上一放,道:“贺大公子,你就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了!不叫你打,你偏要打,我的钱已经全部都被你给输光了,我不向你讨要就已经够可以了,你还好意思再向我要,你的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啊!”说着她用手抓着贺文心的脸,想要试试看到底有多厚。
贺文心哇哇大叫着掰开小玲的手,气结道:“什么跟什么嘛,我本来就是第一次玩,你们不让让我不说,还个个落井下石,给我难堪!”
周荣晨嗤笑道:“愿赌服输,哪有在牌桌上让人的道理?你要是输不起就不要玩啊!”
这话惹得贺文心更是叫个不停:“说的好像你有多么正气凛然似地,赌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你这钱顶多也就算是不义之财,赚的也不光彩。我才不稀罕赚这种昧心钱呢!哼,不玩就不玩,谁怕谁啊?!”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来调侃道:“就你这种水平,还是早早不要玩的好,不然哪天将自己给输了你都不知道。”
贺文心听到又有人嘲讽她,正待发作,抬眼一看,说话的人是站在门边的贺子轩,连忙高兴地跳到他面前,仰着头道:“大哥,你忙完回来啦!”
贺子轩拉着她,进屋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捏一下她的小翘鼻,笑道:“输的很惨吧?”
贺文心扬扬眉,得意地道:“哪有,我身上又没什么钱,输的都是小玲的钱。”她算得可精了呢。
身后的小玲闻听气得倒茶的手不住地抖动,心里恨不得冲上去掐死那个厚颜无耻的贺文心。
跟着贺子轩身后进门来的周天济也笑道:“你们竟然敢跟荣晨打马吊,你们可知荣晨可是打遍马吊届无敌手的高人,我们从来都不和他打,这次你们可是着实被他给诓骗了。”
周荣晨为自己喊冤道:“大哥,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故意要占他们几个便宜似地。我又没跟他们几个打过马吊,哪知道他们的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我现在就将钱还给他们就是了,省的落得个胜之不武的口实。”说着,就将钱分摊到林子衿、林若华和小玲跟前,小玲急忙将钱揣在怀里,对着周荣晨连声道谢。
待小玲收拾走牌桌,六人围坐在餐桌前,桌上摆放着各式糕点瓜果。
林子衿问周天济道:“府里的事都忙完了?”
“忙完了。”周天济舒展了下有些僵硬的背筋。按周家惯例,每年的大年三十儿是家主给仆拥打赏的日子。今日一早周天济便按惯例到账房给周府的佣人们派发红包。红包是大管家周福早就准备好了的,按照每个仆拥的等级和年资,分别将不同数量的钱包在红包里,并在红纸包上写上所给仆拥的名字,周福依序叫着红包上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仆拥便进入屋内,给端坐在上方的周天济行跪拜礼,周天济再将红包发给仆拥。这一系列的仪式虽然简单,但因为周府仆拥众多,所以周天济一直从巳时发到未时,整整发了将近三个时辰,就连午膳也是为了节省时间而凑合着在账房里吃的。
周天济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红包,递给小玲道:“你也辛苦一年了,这个是给你的。”
小玲连忙用手推掉,道:“爷,不用了,昨儿个姑娘已经给过奴婢了。”
林子衿在一旁道:“这个是府里按规矩发给你的。今日你只顾着照顾我们,也没得空到账房去领取,天济就给你留着带回来了。这是你应得的,你就拿着吧,不要再推辞了。”
小玲依言双手接过红包,口中道谢,并作势要下跪。周天济忙摆手阻止她道:“免了、免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自家人就不用再拜来拜去的了。”
小玲闻听,因他的一句“自家人”,顿时激动的红了双眼。她掩饰着拿起茶壶,出屋去蓄热水。
周天济不觉又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看到他疲惫样子,林子衿想要为他捏捏筋骨,但又碍着众人,只好拉着他衣袖,满眼关心地看着他。周天济知她心思,伸手将她小手在袖袍下握着,温柔地笑看着她。
没有发觉那边的两个人儿正在含情脉脉,以眼传情,贺文心吃了一口栗子糕,对着贺子轩问道:“大哥刚才也去帮周大哥忙了吗?”
贺子轩给她续了杯茶,道:“是呀,大哥去给府里的仆拥发赏钱,我就去会馆帮他处理商务,刚巧回来的时候正好在竹园门外和大哥碰到,就一起进来了。”见贺文心吃得太大口,贺子轩提醒道:“你慢点吃,小心别噎着。”
不说还好,这一说,贺文心立刻就被满口的糕点噎得脸红脖子粗。贺子轩连忙将茶水递给她手中,轻拍她的背,关心道:“快喝口水顺顺喉。”
贺文心喝了水,慢慢缓过劲来,她回头笑着对贺子轩安慰道:“好了,我没事了。大哥不用担心。”
贺子轩眼带责备地对她道:“每次都叫你小心点,你偏不听话,又没人跟你抢,吃得这么块作甚?”
贺文心笑得更甜:“安啦,反正有大哥为我倒茶、顺背,我知道大哥不会让我出事的呀!”
贺子轩为她满眼的信任和依赖不由得柔了目光。
周荣晨见状,对着林若华啧啧道:“看他们这两对,一个浓情、一个蜜意,眼里完全没有我们两个,我们在这里真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好装作没看见。若华,你快点学我一样将眼睛闭上,咱们来个‘非礼勿视’!”
林若华可不吃周荣晨那套,反而损他道:“我看你是想起楚姐姐了吧?”
周荣晨闻听伸手狠敲了一下林若华的头,嘴里骂道:“你这小鬼,皮痒痒了是吧?看我不好好修理修理你!”
林若华不服气地瞪着他:“是你自己看到人家含情脉脉,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我只是道出事实而已!”
“哎呦呵,你小子还不服气呀?要不要咱们两个再比试比试?”
“比试就比试,谁怕谁?”
“你这个手下败将,还敢叫板不成?”
“我就是要与你叫板,怎么样?!我这几个月在武学堂也不是白练的!”
“哼,那些个武学堂里所谓的教头,个个都是空有华丽架势的花拳绣腿,跟着这种人学出来的武艺,想必也是草包,不堪一击!”周荣晨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于不屑。
林若华闻听更是气得双眼冒火,他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在那里光说大话,有本事就亮出来给我看看!”
周荣晨被他挑的玩性大起,他一掳袖子,大声嚷嚷道:“好,今日就叫哥哥我验看验看你学得到底如何!”
二人互相叫嚣着,飞身来到院子里就打将起来。
而屋内的四人也不阻拦,一边吃着点心瓜果,一边看着好戏。大家此时都一致觉得,有了周荣晨和林若华这两个活宝,今年这年三十儿过得倒也开心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