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依言定了定心神,一边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一边叙述道:“自打爷们进了宴会厅后,小的就抱着锦盒和周盛等候在厅门外,厅门外也全都是跟着各家公子们拿着寿礼候着的佣人们。小的二人因为与别家的佣人不熟识,故没有和他们聊天,只是挨着廊柱站着。后来小的因为内急,就将锦盒交给周盛看管,去了茅厕。”
周盛接着道:“周安将锦盒交给小的后,小的也一直抱着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有几个站在旁边的佣人开始将自家带来的寿礼拿出来相互比较,其中有一家的佣人认得小的是周家的佣人,就说周家财大,带来的寿礼必定是名贵之物,就提议说要看看,别的几家佣人听了也都跟着起哄,但小的坚决不允许。后来有一个佣人就说既然不让看,摸摸总可以吧?他这么一说,别的佣人更是跟着一起鼓噪,还有人甚至说什么周家仗着有几个臭钱就眼高于顶,就连下人也都目中无人。小的看实在是拗不过去,只好同意让那位提议要看的佣人拿着锦盒在手里掂了一下。”
周荣晨大掌一拍桌子,跳起来大叫道:“定是那个佣人搞的鬼!”
周盛闻听吓得浑身抖如筛糠,颤声道:“爷、爷,那个人也只是在手中拿了一下锦盒而已,前后还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他拿的时候,小的一直都小心盯着,并未发现他有任何可疑的动作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周天济沉声道:“对于一个内力深厚的高手来说,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让他隔着锦盒将里面的印章震碎了。你知道那个佣人是谁家的吗?”
周盛此时已经吓得两腿瘫软地趴在地上,只能摇头,周安还算比较镇静,他想想道:“小的从茅厕回来时,正见到那个仆佣离开周盛身边,我问了周盛原由后,便多看了他几眼,后来见他和另一个仆佣挑着一个大红色的四方大礼盒进了宴会厅。但具体是哪家的仆佣小的确实不知。”
房中的六人闻听,全部齐齐喊出同一个名字:“钱溢江!”,大家为如此高的默契不由轻笑出声。毕竟钱溢江的寿礼实在让人太印象深刻了。因为他的寿礼是一个重达二十斤、纯金打造的寿星金像!如此庸俗的寿礼和财大气粗的表现,整个寿宴中只有他钱家大公子一人。
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周天济斥责了几句周安和周盛,让他们日后多留个心眼儿小心伺候、戴罪立功后,便让他们二人退下。此时,林子衿对着坐在她身边的周天济疑惑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歹人是受那个叫钱溢江的指示,大家应该高兴才是,怎么我看你好像还是满腹疑虑的样子?”
周天济对她微微一笑道:“钱溢江想让我们出丑而做出这种事情来并不奇怪,我奇怪的是,钱溢江必定是事先已经知道我们要送的寿礼是印章才会支使人使用这种方法。而单单从锦盒的外观上看,很难断定里面的是什么物件,我们也从未和他谈论过有关寿礼的话题。所以,肯定是有人告诉了钱溢江我们的寿礼是印章。而这个人只有可能是……”
林子衿了然叫道:“文公子!”
周天济点头笑道:“只有他了。我们在刚遇到他时,就告诉他我们要送的寿礼是印石,而钱溢江是跟他一起来的,他们又一同住在翠芜院,所以文公子是唯一有可能告诉钱溢江的人。我担心的是,文公子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而为?”
周荣晨道:“应该是无意的吧。我虽然与文公子之前只见过一面,了解不深,但他们文家是书香大家,素来待人宽厚、谦让,在南京乃至全国都享有盛誉,应该不会做出此等小人龌龊之事。”说完,他对着楚红袖问道:“红袖,上次我在南京见到文公子时你也在,你觉得呢?”
楚红袖想了想道:“的却,文公子给我的感觉是知书达理,典型的文雅公子的样子,特别是他的眼神,很是清澈坦荡,有如此眼神的人,应该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贺文心冷哼道:“哼,眼神算什么,谁还不会装吗?”
贺子轩笑看着贺文心,心下想到:你这个丫头就不会装!贺子轩分析道:“要是单从品貌上看,文公子确是不会这么做。但不知大哥有没有注意到,那日我们偶遇文公子,当文公子知道你的身份后,表情颇为怪异。”
周天济回想道:“子轩说得对。当时荣晨向他介绍我后,他很是认真地打量了我一番,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直觉他的眼神不是普通的生人见面后的打量。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当时的目光中有些审视、比较,甚至还有些不服气的感觉。我虽然以前就曾听说过他,但这次还是第一次与他见面,而我们周家与文家素无什么往来,我们对文家这样的书香之家又是极为敬重的,我想不出哪里曾经得罪过他。”
贺子轩道:“会不会是在大哥也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意中得罪了文公子呢?这样恐怕就很难得知了。不过,我也倾向于相信文公子是故意将我们的寿礼之事告诉给钱溢江的。我留意到在寿宴上,当大家都在为印章破碎而震惊时,文公子却表现的相当冷静,完全没有意外之色,但也不见窃喜之色,完全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贺文心在一旁咦了一声道:“宴会上那么多人,大哥怎么会单单注意到那位文公子?”
考虑到还是不要告诉贺文心真实原因,以免她胡思乱想,贺子轩笑道:“只是凑巧看到罢了。”
贺文心轻易便被贺子轩给敷衍了过去,她打了个哈欠道:“既然都已经真相大白了,我们日后对那个钱溢江和文公子多多提防就是了,别的再多想恐怕也是无意。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可要回房睡觉去了。”说着就径自起身往门外走。众人向周天济别过后,也都跟着往外走。周天济却拉着林子衿的手,要她留下来。周荣晨见他们拉拉扯扯的,便冲林子衿挤挤眼睛,奸笑着拉着楚红袖出了房门,屋内只留林子衿和周天济在一起。
林子衿往周天济跟前挪了挪,问道:“那个钱溢江是那个‘钱家’的人吗?”
周天济点头道:“是的。”
林子衿蹙眉恼怒道:“他们钱家的人害了我爹和我娘不说,怎么还要来害你?真是全家没有一个好人!”
周天济摩挲着林子衿的小手安慰她道:“钱家行事作风本就如此,你也无需恼怒,反正总有一天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的。”不想再在此事上纠缠惹起她伤心,周天济继而转移话题,问出从寿宴起就一直想问她的话:“我还不知道你竟然会吟唱朝鲜国的民谣,而且还吟唱的如此美妙。”
林子衿笑道:“其实我只会这一首朝鲜国民谣而已,朝鲜话更是不懂。之所以我会这首,是因为小时候娘亲用它当摇篮曲唱给我和若华听,久而久之我和若华就都会吟唱了。后来每逢娘亲和爹爹生辰,我们姐弟也会一起边击鼓边唱。”
周天济好奇道:“你娘亲怎么会唱呢?你家中有人是朝鲜国人吗?”
林子衿答道:“我以前也因好奇问过娘亲,她说是我外公教给她的,但我外公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家中更没有人和朝鲜国有任何牵连。”
虽然还是有些疑问,但知道林子衿也不了解,周天济便不再发问,看着林子衿,温柔道:“今日真是谢谢你了,不但没让周家丢脸,还给我们挣足了面子。”
林子衿看到他眼中满溢的感激、钦佩和深情,不由得动容道:“见你被人作弄,我只想替你分忧,帮着你讨回面子,所以一时情急,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而且多亏了郎老太师和老夫人也是仁爱之人,能够真心接受我的心意。”
周天济将佳人紧搂在怀中,调侃道:“看来我周天济的娘子还是一位机智、勇敢的美娇娘,为夫的日后还要仰仗娘子大人多多关照喽!”
林子衿被他说得微微红了脸,赏他一记白眼,笑着道:“我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今日全都使了出来,日后再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了。倒是你和子轩两个甚为奸猾,有事情故意瞒着不说!”
周天济满脸委屈地叫道:“冤枉啊,要说那个贺子轩,的确是满腹心机,奸诈得很,可我周天济却是君子坦荡荡,绝对不会隐瞒你什么的啊!”
林子衿斜睨他道:“别以为我没看到当子轩敷衍完文心后,你和他对看的眼神是多么的奸诈,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周天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指的那个呀,那是子轩担心文心不高兴才故意跟她大了个马虎眼,没有据实相告的,而我只不过是不想拆子轩的台,才隐忍不点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