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师答道:“郎忠大约是在二十年前进的郎府。当时郎府刚扩建完毕,需要一些新的仆拥,彩珍就通过专做官员府中生意的人牙子买了郎忠。据人牙子说郎忠本是小富人家的独子,但因为父亲被歹人骗去了全部家当,一时羞愤难当上吊自尽,而他的母亲也因受不了打击患病身亡,郎忠一下子成了孤儿。他当时只有十三岁,没有能力赚钱糊口,并且为了给母亲治病又欠了一大笔外债,一时无法,他只得卖身为奴。因为郎忠从小就教育良好,会读书识字且形象气质也还不错,自是比一般贫苦人家出身的仆拥更为出挑,所以他一进府便被彩珍安排在老夫身边贴身伺候,这样他既可以照料老夫的日常起居,还能帮助老夫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
“这么多年来老太师难道就从来没有对郎忠有过疑心吗?”
“从来没有。郎忠平日里办事都是谨小慎微,他处事有条理,不乱说话,又谨遵奴仆的本分,从不曾说错或做错过任何事。所以当上一任的大管家回家乡养老后,老夫和彩珍才会想法一致地命他做大管家,总管府中的事宜。这之后郎忠就更是尽心尽力的工作,因为已没有家人,他俨然就把郎府当成了自己的家,老夫和彩珍对他都很满意。现在回想起来,以郎忠当年才十三岁的小小年纪就能如此老成沉稳,这一点确实十分可疑,但当时老夫对他完全是赞誉信任,根本就不曾往这方面想过。”
周天济沉思片刻问道:“老太师还记得当年郎忠进府的前后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看郎老太师疑惑的表情,周天济补充道:“比如老太师府中或是朝廷中有没有发生一些比较让您觉得特别的事情?”
郎老太师捻须沉吟一会儿后,对周天济道:“府中除了扩建之事外没有什么大事。不过经你一问老夫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当年当今圣上刚即位不久,倭寇就趁着朝中局势不稳,屡屡侵扰我天朝海防边境,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圣上就委任老夫专管抵御日倭的大小事宜。郎忠进府的时候正是老夫受此任命后不久,不过只过了不到一年倭寇之乱就基本平息,老夫也就奉旨卸任另做他事了。”
周天济低头抿了一口茶后黑眸看着郎老太师,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老太师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平惠翁主的真正目的的?”
郎老太师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坦然道:“就在发现彩珍被害的第二日,大约是未时前后。当时老夫正在这书房中独自伤感,陈公公和贺凌风以告知案情调查结果为由来见老夫。他们不但告诉老夫平惠住到太师府的真正目的和彩珍与此事的关系,甚至道出了一件让老夫万分惊愕又追悔莫及的事情!”此时,郎老太师瞬间露出悲愤的表情道:“当年受怀安君宝藏之事所累,闵大人预感到即将遭难,就将拿着玉佩的真姬送出闵府。因为彩珍是真姬的密友又身份尊贵,真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偷偷找到彩珍,并告诉了彩珍她和老夫的情意,请求彩珍想办法把她送到京城投奔老夫。谁知彩珍早就钟情于老夫,一听到真姬竟然瞒着她与老夫私定终身,一下子妒火中烧。
她表面上答应真姬的请求,私底下却设置了一条毒计要制真姬于死地!在彩珍家里躲了几日后,彩珍告诉真姬她已经联系到远在京城的老夫,并同老夫安排就绪,只要真姬一到边境,老夫的人就会将她带到京城与老夫团聚。真姬全心信任彩珍,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地就跟着彩珍的亲信秘密到达了边境,谁知在那里等她的不是她日思夜想的老夫,而是人贩子!彩珍竟然歹毒地将她卖给了人贩子!”说到这里郎老太师激动地满脸通红,一边两手用力紧抓着椅子扶手,一边咬牙愤恨道:“真姬做梦也想不到竟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出卖!不过天无绝人之路,真姬趁着人贩子一时疏忽,司机逃脱。但她虽会说汉话,却身无分文又人生地不熟,就只好一边乞讨一边打听着道往京城走。但造化弄人,还未到达京城,真姬就听闻老夫和彩珍奉旨完婚的消息,心灰意冷之下她只得四处流浪,最后辗转到了洛阳,被当地的一名男子救下,并最终嫁给了那名男子。”
周天济没想到这件事情的背后还隐藏着如此大的秘密,一时也觉得匪夷所思。他在心中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快速串联了一遍,立刻发现其中的疑点,问郎老太师道:“老太师,闵真姬投奔老夫人并被她出卖的事情尘封已久,当年朝鲜国费尽心思也没能查出此事,而陈公公和贺凌风又如何能在四十多年后得知此事?”
“那是因为他们在彩珍房中那面真姬送给她的长鼓中发现了一封真姬在三十年前写给彩珍的信,当时真姬已身患重病,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就写信给彩珍算是绝笔。所有的事情信里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而且老夫认得信中确实是真姬的笔迹。”
周天济闻听眼中精光一闪,问道:“老太师确定陈公公和贺凌风是在老夫人被害的第二日将那封信给你看的?”
老太师点头道:“是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和老太师说过什么?”
“别的无外乎就是问老夫知不知到信中所说的事,有没有再和真姬有过来往等等,老夫全都据实以告,他们见问不出什么便告辞离开。从那以后老夫就再未同他二人中的任何一人有过交谈,直至今日审问郎忠之时。”
周天济舒展开凝结的浓眉,起身对着老太师抱拳躬身道:“感谢老太师的实言相告,天济等人准备明日一早就返回京城,在此天济就代表大家向老太师辞行.此次离别行色匆匆,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老太师多多海涵!”
郎老太师忙跟着起身扶起周天济道:“天济不必如此多礼。林姑娘和文公子还在歹人手中,你们自是应该尽快前去搭救,老夫也希望能早日得到他们获救的消息!”
周天济斩钉截铁地说出两个字:“一定!”
“现在当朝一品大员梁敬仁梁大人是老夫的学生。梁大人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深得圣上器重。老夫现在就修书一封给他,天济如果遇到危难之事可将这书信交于梁大人,他看到信后必会全力帮助于你。”老太师说完便伏案提笔,一盏茶的功夫书写完毕,他将拭干墨迹的信纸装到信封中封好后交给周天济,周天济接过信后感谢一番,方告辞离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