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牧说:“看在你长得喜人的份上,我也不和你收诊金了,你把这秘方给我就行。”
青影也不犹豫,他说:“没问题的,我写了给你。哦,对了,我有一相识之人,总是失眠。我琢磨着,大概是公务繁忙、日夜思劳的原因。”
隋牧说:“这个好办,给你一副药,一次就会见效,你拿张纸来。”然后,隋牧急速地在纸上写着“白芍10钱,香附3钱,柴胡2钱,栀子1钱,炒酸枣仁7钱,甘草1钱,龙眼3钱,白术5钱,人参3钱,茯神5钱,柏子仁2钱,远志1钱,黄连1钱,菖蒲2钱。”
隋牧写好吹干了墨迹,将白纸递给青影说:“你按着这个去药店里抓就行了。在这里和你磨叽了半天,估计外面天色也不早了。我要赶紧采了药回医馆去了。你有事的话,就去镇上的安济堂里找我吧。如果你还是这么胖,就不要来见我了!”
说罢,隋牧站起身,习惯性地伸出手捏了捏还坐着的青影的腮帮自言自语道:“是比以前肥了不少嘛。”她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种与陌生人的亲昵,与自己往日不近人身的性格截然相悖。
青影的身体却是立刻僵硬住了,他用略带着颤尾音的声音小声问:“你说什么?”
隋牧的手也在空中顿住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的表情:“谁让你长得那么喜庆,下次来找我,如果你的脸还是这么肥,我一样会捏!”
青影也站了起来,他微笑着说:“且看。我送你出去吧。”
青影站在饭馆的门口目送隋牧离开,随着隋牧身影的远去,青影身后的大厅骤然冷寂了下来,那些刚刚还生灵活现的食客和忙碌的小二们如枯萎般地坍塌到了地上,那居然是一个个用布料建成的精致玩偶。
青影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激动地说:“东舟,我说的吧,这彼岸花的香味一定能将她引来。她一点都没有变,潜意识里她还认识我!她一旦去试吃玉华君留给她的药方,很快,她就会想起我们了。”
那男人却毫不为青影的情至深处所感动,他一双有力的大手搂住青影滚圆的腰身两侧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你是不是该按照她说的,今天就开始减肥!我要这里能恢复到能够碰到我的手指。”
江南的黄梅雨季,天上如漏了一块每天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空气也异常地潮湿。如此过去了二十几天,天还是没有放晴,而温度却如渐开的热水般慢慢地升腾起来。这种如蒸笼般的湿热,让一向淡泊冷静的隋牧都有些吃不消了,她几乎都想提前回去灵湖那里避暑,然后一直呆到仲夏节之后再回人界了。
偏巧明月有事被召回昆仑,这一走必是十天半月的,这也就更加坚定了隋牧回去灵湖的决心了。灵湖在此时节亦是雨季,温度却温和了许多。而湖边的山里每逢飘雨都是迷雾缭绕,似幻似真,很是妩媚。隋牧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便打着轻便的绿竹油布伞沿着青石的山路信步往深处走。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带着丝丝凉爽之意的花草香气。她抬头举目,偶见一绿瓦竹墙的茶社寂静优雅地独立在一块山岩之上。适逢雨季,茶社里生意清淡,待杯中绿茶已经不再热气氤氲,也还就隋牧一个人对着窗外的雨帘发呆。
忽然,隋牧的耳边飘过一阵耳熟的轻语:“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一定要马上赶来。”
隋牧一惊立刻站起,周围的雾气变得更加地浓郁了,连刚刚还若隐若现的树冠也都隐没在了那白的如奶一般的浓郁里。隋牧下意识地走了几步,耳边是哗哗的大雨声,眼前却看不到任何的景色,无论是身上还是脚下都是干燥的。
当那片浓白如抽丝剥茧般地逐渐变淡时,隋牧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参天古木的中央,缠绵如丝的雾色随风如轻纱般地从树之间穿过,聚散朦胧几许,浓浓的雨意暂时地隐匿到了云端的那边。湿重梧桐残叶飘落,随风翻卷至人前便立刻隐去了灌木间。
隋牧不禁自语道:“这里是哪里?”
一声叹息又在耳边响起,这就是先前招呼隋牧的声音:“这里,便是迷雾森林。水,你的忘性正大呀。”
隋牧凝视着前方问:“你是谁?召唤我为了何事?我认识你么?为什么我一点都记不得?”
那声音幽幽地说:“我是树,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久的能到你的上一世,即使是这一世,我们也见过了。”
隋牧疑惑了,她问:“我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印象?你用了什么法术?刚刚,我还在灵湖的山里喝茶赏雨而已,怎么一瞬间便到了迷雾森林。据我所知,这两处并不近呐。”
树说:“你其实还在灵湖,我进入了你的梦境。这是你的上一世教给我的法术。你上一世曾经嘱咐过我,如果有一天你的前世影响到了来世,一定要我想办法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你。前些天有人来找我,告知了你的现状。我想,该是我告诉你一切的时候了。”
隋牧听了心里有些异样的波澜,但是她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说:“你说说看,我听着。”
于是树开始缓缓地打开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回忆。隋牧跳上树的枝条,背倚在它粗燥的树干上静静地听着。
树说:“你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了你,你的前身是天水,你大概也都已经忘了。水,你实际是泠冷泉里的护泉水神,隋灵。”树娓娓道来当年隋灵和明月相见相识到相恋的那段往事,也叙述了隋灵对铭怡屡次出手相助的缘由,最后说到了隋灵发现明月和巫奇相私之后的愤怒:“你那时对明月动了大怒,争吵之时使得泠冷泉水暴涨殃及了下游的天河,因为你及时用结界保护,这并没有影响到天河沿岸。但是,多余的河水会引起下游忘川河泛滥。虽然明月及时提醒你,还是太晚了。幸得铭怡拼尽全力阻挡了洪水,才不至于在地府造成大难,为此,铭怡几乎折损了修行。于是,你赠与他一滴生命之水给他续命。但是错误已经铸成,你在天帝的面前愿承所有责任,不让天帝迁怒明月。天帝怜惜,再加上明月的力保,于是陛下只是欲将你交给北辰星君管束百年。你却不喜明辰管束,宁可选择被贬人间转世三百年。所以,你投胎变成了隋牧华。”
隋牧问:“我怎么会把这些告诉你的?”
树说:“你查看了忘川河之后,便带着昏迷的铭怡回去昆仑,当时路过了迷雾森林。当你途中路过我时,我正被天雷击的奄奄一息,树冠焦黑。你看见了,便停下了脚步对我说:‘我大概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与其浪费了生命之水,不如给你助你修炼。’于是,你留下了一滴生命之水给我,并和我说了你的故事。走之前你只是笑着说:“万一哪天我又回来了,或者你能离开这里遇见了我,我不再是我,你可以将这些前因后果当作故事告诉我。如果遇不到,那就算了,后会无期。”
听到这里,隋牧的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她继续问到:“你这一次打算告诉我什么呢?是巫奇还在继续和明月有私情吗?”
树耐心地说:“他们根本就是一直在一起的,而且在这一世里,还是你亲自撮合的,只是你已经记不得了。早年间,他和幽王去隋牧家第一次巧遇见你,其实本来就是打算将你娶走的。只是,你那时的身份不能外嫁,而且你也只是将他当作朋友。而翼王爷铭怡因为受你前世的三次恩惠,在三生石上刻下了印记,所以你们今世注定会有一段姻缘,你们也的确是成婚了。你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地府的翼王妃。但是,这段姻缘却被无故被打断了,现在,他也忘记了你们的过去。
我上一次召唤你来这里,我已经警告了你不要去和翼王爷冒险。因为,我看到了后果。但是你没有听我的警告,依旧贸然前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再找到你,直到你的朋友找到了我,取走了我的树汁,让你服下。因为当初你给我的那滴生命之水,让你我有了感应,我才能够再次找到你的踪迹。其实,你来这世已经将近两百岁月,并非你所想的三十岁月。”
说到这里,树的声音中忽然充满了忧伤:“我不想看见你伤心,大家都不想看见你伤心,所以让你忘记了那一段很痛苦的记忆。但是对不起,有人央求我一定要告诉你一切,要让你想起一切,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你现在生活的一切,都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有人改了你的记忆,并且不让你之前大部分的相识来打搅你的生活。事情和之前相比变了很多,这都是为了不让你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