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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号大案(2)

“另外,二弟,三弟!咱们还得想想,如果公安怀疑上我们……”汪学成捻着稀稀拉拉的胡须。

“那咋办?”江、翟嘴巴大张,不知所措。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汪学成来回踱步。“事往好处办,要往坏处想,还得多准备些炸药,万一被公家怀疑,我们就抢先炸掉公安刑侦大楼……”

“啊……”江、翟惊得欠起屁股。

“然后,咱们再炸市政府大楼。”汪学成牙齿咬得咯嘣响。

“为啥?”江、翟不明白。

“为啥?!”汪学成清清嗓子,“咱们把公安的刑侦大楼和市政府大楼一炸,他们只忙着处理后事,就顾不上抓我们了,我们可趁空溜之大吉。”汪学成摇头晃脑。

“对呀!大哥说得对。”江续一拍手,“姜还是老的辣。”

“大哥就是大哥,不愧多吃几年干饭。”翟广赶紧讨好。

汪学成无声地笑了。江续不住地默默点头。翟广龇着牙,兴奋得不住地用袖子擦额头的汗。三人痴心妄想地得意忘形了。

几天后,他们搞来几十棒烈性炸药,装进一黑色提包,并接好了引信和电雷管。

他们多次去察看预谋爆炸的地形、地点,制定了一套详细的爆破方案。

金昌的四月,泛青的树木开始鼓起胚芽,百花盛开、万木争荣的时节即将到来。然而,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天里,一种潜在的危险、疯狂的阴谋正在威胁着人们。

六、重中之重的案中案

入夜,市公安局大楼灯火通明。四楼,指挥中心会议室,“百日严打”第二次清查搜捕集中统一行动电话会在紧张召开。

会议桌前依次坐着市委书记蒋延东、市长甘庭德、主管政法的常务副市长王多民以及市、区人大、政法委和公、检、法、司等领导。

B人车失踪已经三个多月,公安出动警力上千人次,审查嫌疑人几百名,至今没有结果。这事,像一团迷雾缭绕在人们心头。

联想到以前几起出租车被劫案,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各种传闻和猜测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出租车行业的司机们更是人心惶惶,几乎达到了谈车色变的程度,公安局上下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电话会后,市上领导和局领导又把这事作为“严打”重中之重提到会上。局长廖原用手指狠狠地敲着桌子:“B人车失踪,在全市影响很大,市上领导也非常重视。甘庭德市长要求我们要把这件事上升到讲政治的高度来看,这起案件直接影响到我市社会治安稳定和改革开放,讲政治,维护治安稳定就是要落实到每一件事上……”廖局长越说越激动,最后,把信任的目光投向刑警支队长杨有清。

此时,杨有清浓眉紧蹙,神情严肃,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曾任永昌县公安局局长的他,具有丰实的实战经验。他向廖局长点点头,眼里透出一种刚毅和自信。

之前,他多次召集下属研究查找方案,并把汪学成纳入视线,只是尚无有力证据。眼下,他手下的刑警二大队正在全力出击。

十天前,一条线索使杨有清为之一振。侦查员曾祥军通过半个多月的内查外调,有一外号“海蠓”的人有盗窃摩托车嫌疑。

杨有清当即喊来王兆福、李占东,果断指示:曾祥军摸到的这条线索要一查到底,决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刑二大队的案情分析会上,个头不高机灵精明的曾祥军沉默中眼珠一转:“海蠓是海中的软体动物,这人的老家有可能是沿海一带人或者与沿海有关。”他每遇到难题善于联想和推理。

他的话很有见地,李占东表示赞同,经认真分析很快形成一套方案。于是,重点排查对象的名单迅速列出来。各派出所户籍室的微机“咔哒”响个不停。查询——分析——核实,几个昼夜的辛苦,曾祥军终于查到了外号叫“海蠓”的盗窃摩托车犯罪嫌疑人。证据在手,刑二大队快速将其秘捕。

顺藤摸瓜,扩大战果。5月27日下午6点多,李占东刚从守候点下来,准备再给守候的队员们买些方便面,前脚刚进办公室,报话机传来副大队长吕培禄带曾祥军、祁世军抓获盗窃摩托车团伙首犯的消息。

李占东黑瘦的脸流露抑制不住的兴奋,这位一向以沉着老练、敢打敢冲闻名于全局的三十四岁的大队长,下陷的眼眶里激动得溢满了泪水,艰难的十天十夜,他带领二大队全体弟兄,昼夜守候在犯罪嫌疑人可能落脚的几处窝点。饿了,他们啃包方便面,渴了,喝口凉水,没吃过一次热饭,没喝上一口开水,没沾过一次炕席。十天下来,弟兄们的胡须都有半指长,脸瘦去一圈。杨有清心疼了,要在往日,他准给弟兄们放两天假,让他们美美睡上一觉,可现在不能啊,犯罪分子一天不归案,老百姓的人、财、物就多一分威胁,或多一分损失。

杨支队长听完汇报后,他与郑银生跟大家一一握手,问寒问暖。随后,命令王兆福率二大队人员分兵三路,连夜出击阿右旗、民勤、永昌等地抓人追赃。

凌晨5点,刑警大院先后响起汽车的马达声,三路人马凯旋。团伙中七名成员被擒,追回摩托车十四辆。

一直没有合眼的杨有清、郑银生赶快奔下楼来。

秘书室主任赵强敲开商店的门,买来两箱“康师傅”,给大家改善夜餐生活。他们三人每人提一个大暖瓶,给队员们泡方便面。有的队员刚吃上几口,就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东方深黑的天幕上挂起了启明星。刑警支队和二大队的头头们揉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又聚集在杨有清的办公室。

杨支队长在认真地听取每一个人的发言后说:“这个盗窃摩托车团伙活动猖狂,犯罪事实严重,背后很可能有更大、更深的罪行。要在深挖这伙团伙余罪的同时,进一步扩大战果。”太阳露出笑脸的时候,一条思路就这样形成了。

突击审讯,各个击破。口供笔录在逐渐加厚。

攻坚战中,一盗车贼供述:听别人说,河西堡八一水泥厂有个叫翟广的人偷过几辆摩托。冯宏庆心头一振,这与汪学成提供的线索有相同之处。

兵贵神速。早八点半。王兆福、冯宏庆、李剑、祁世军驱车前往河西堡、永昌抓捕翟广。

河西堡派出所姚所长听取情况介绍后,马上集合管段民警调查了解。

狡猾的翟广不吃窝边草。

飞转的车轮又把他们载向八一水泥厂。保卫科的同志说:“翟广好长时间没来上班了。”冯宏庆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着:翟广,永昌县六坝人。

王兆福他们没有泄气: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你翟广挖出来。

北京吉普在六坝村边停下。车上跳下四个翟广的“朋友”。

“你们找谁?”翟广的父亲是一位朴实善良的农民,憨厚的脸上刻满了皱纹。

“我们是翟广的朋友,路过这儿,想来看看他。”王兆福回答。

“噢,请坐,请坐!”翟广父亲热情地搬凳子让座。

刑警们心里有点内疚,真有些不忍心给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说谎。

“翟广好长时间没回家了。”老人摇头叹气。

从翟广家出来,看看表已是两点多,四人饿得肚子咕咕叫。李剑买来方便面,一人一包,边啃边往永昌县城赶。

这天,是农历四月八。永昌古城一年一度的庙会。小城的街道上挤满了四面八方的人,店铺、摊点林立,叫买声此起彼伏,城内一片人的海洋。县局刑警队的民警们大都在庙会上执勤,王兆福等人挤进人群,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翟广在永昌无前科,他们不了解这个人。刑警们没有失望,在古楼附近各饭馆梳篦子。

那次,汪学成告诉冯宏庆,翟广在永昌牌楼有个亲戚开饭馆。(后证实是假情况)经分析断定汪学成所说的牌楼就是城内著名的钟鼓楼。

永昌钟鼓楼又名声教楼,位于永昌县城四街交汇处,明代万历年间所建,高24.5米,中呈拱洞,通过四街,飞檐斗拱,四面悬巨匾,整个看去雄伟壮观,钟鼓楼上两块巨匾上的大字“民淳俗美”、“威宣沙漠”,雄浑古朴,赫然如目。绝不能让犯罪分子在“民淳俗美”的金昌大地上作祟,一定要查清B人车失踪下落,扬我公安雄风。刑警们心潮难平,两眼冒火。他们巧妙的在各个大小饭馆侦查翟广的下落,老板和服务员虽然很热情,但不知道这个人。

刑警们饥肠辘辘,饭馆炒菜的香味一股儿一股儿地往他们鼻子里钻,他们没有时间消受,只是干咽唾沫。这一天,刑警们没有大的收获。晚上,审讯盗贼连轴转。有人又吐出:汪学成帮盗窃摩托车团伙首犯往阿右旗销赃一辆摩托。刑二大队的弟兄们又一阵激动,于是,抓捕汪学成、翟广的大网在全市悄悄拉开。

七、令人激动的传呼

5月28日,天空晴朗,艳阳高照。汪学成躲在自家的房里,他没有勇气拉开窗帘,他讨厌明媚的阳光。他不敢出门,更不敢上街,蹲在屋子里像蹲监狱。金昌电视台天天滚动播出全市“严打”消息。这当儿他禁不住又打开电视开关,伴随着播音员那清晰圆润的声音,屏幕上显现出公安干警威武雄壮的出击场面:5月27日晚,我市一千五百余名公安民警、武警官兵、保卫干部,在全市展开第二次集中统一清查搜捕行动……

汪学成心里七上八下打鼓跳,脊梁骨渗出冷汗,连咳嗽都不敢大声,走路都不敢踏响楼板。他不能坐以待毙,决定再探听一下虚实。于是,他抓起电话,给冯宏庆拨了个传呼。这时,冯宏庆正在市区某处守候。突然,腰间的BP机响起。他取下一看,浑身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呀!这不是汪学成打的传呼吗?汪学成呀汪学成,你终于露面了。他先是一怔,后是大喜。

这几天,刑二大队全体出动,架网布控,昼夜守候,只要汪学成一露头,即可成为瓮中之鳖。老奸巨滑的汪学成始终小鬼不露面,刑警们心急火燎,眼熬得通红,嘴唇上起泡。经分析,汪学成很可能还要与冯宏庆联系,故不可打草惊蛇,操之过急,在严密控制中,引蛇出洞。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冯宏庆飞身下楼,马路上挡一辆出租车,顺手掏出两张十元票往司机怀里一塞:“快……公安局刑警队。”

五分钟后,冯宏庆跳下车没顾上司机找钱就直奔值班室。

“快快快,快去抓汪学成!”冯宏庆风风火火,十万火急。

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和二大队探长高峰、侦查员曾祥军、雷小宁、李剑正在值班。

“在哪里?”大家“霍”地站起。

冯宏庆准确无误地报出地址。

“我在电话上稳住他。”冯宏庆扬起剑眉。

抓住战机,事不宜迟。副局长果断地决策。短短的二分多钟,抓捕汪学成的方案形成。高峰等四人顶上手枪子弹,即刻出击。

“一定要稳妥冷静,千万不可冒失。”临出门冯宏庆一再叮咛。

马路上,小巷里。高峰四人说说笑笑,行动自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一群前往快速办事的小伙子们。

四分钟后,他们来到汪学成家楼下,高峰他们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楼梯上,他们的脚步轻得几乎相互间都听不出来。

汪学成家门口。曾祥军、雷小宁、李剑左右隐蔽,高峰屏住急促的呼吸,抬起右手……

值班室。冯宏庆激动得涨红了脸,情况告诉他,必须稳重再稳重,他深知汪学成心狠手毒,万一说话不慎或流露出急躁情绪,将给抓捕带来很大困难,或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冯宏庆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他稳稳神,抓起话筒,拨通了汪学成家的电话。话筒在他手里的分量,像是千斤万斤。

“谁呀?”电话里传来汪学成浑浊的声音。

“我,冯宏庆……”冯宏庆语调平缓自然。

“噢!是冯哥呀!”汪学成显得很高兴。

“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到哪去了?”冯宏庆亲切地问。

“没事,闲转呗!”

“家里做了啥好吃的?”冯宏庆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没啥好吃的,拉条子。”

“我到你家吃饭怎么样?”冯宏庆故意拖延与汪学成的对话,以便给前往的抓捕人员争取更多的时间。

“行啊,你来嘛!”汪学成高兴的声音。

冯宏庆悬着的心稍有一点放下。

“嘭嘭嘭!”电话里传来敲门声。

冯宏庆的心一下悬起,他知道抓捕人员已经到了。

“有人敲门,冯哥,你先等一会,我去开门。”

“噢……我稍等一会。”冯宏庆声音随和。

汪学成搁下电话:“谁呀?”

“我呀,开门!”电话里清楚地传来高峰的声音。

门拉开一条缝,汪学成半边脑袋还没露出。高峰“咣当”把门撞开,一个前扑如猛虎下山,“咚”地把汪学成扑倒在地,汪学成仰面朝天“啊呀”一声,身子重重地甩到地板上。曾祥军一个箭步跨上按住汪学成的左臂。雷小宁以泰山压顶之势膝盖死死顶住汪学成的腹部。汪学成气喘如牛,垂死挣扎,左手迅速摸向后腰。李剑眼疾手快抓住汪学成手脖往上一反,高峰迅即从汪学成的后腰摸出一支已上好膛的手枪。

“咔嚓!”一声,刑警们给他上了铐子。

“你们……你们凭啥抓我……”汪学成气喘吁吁,沙哑着嗓子叫喊。

有惊无险,前后不到一分钟,汪学成这个血债累累的罪魁即被擒拿。刑警们擦擦头上的汗,对汪学成的家进行了依法搜查,被褥下搜出不同型号的子弹数枚。

楼下,汪学成家小房里,刑警们从墙角旮旯处搜出一黑色提包。

拉开拉链,满满一包炸药(十二公斤)已接好了爆炸装置和电雷管。

审讯室,立即突审汪学成。

一张宽大审讯桌后,中间是李占东,左右两边是侦查员雷小宁、祁世军。对面,汪学成耷拉着脑袋坐在一张椅子上。

阳光从窗子里斜射进来,李占东他们头上的国徽和肩上的警衔熠熠闪光。

之前,他们进行了分析,仔细地查阅了汪学成以前的犯罪档案。从汪学成身上搜出的上了膛的手枪和从他家里搜出的子弹以及接好雷管的炸药来看,汪学成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肯定有更深层次的问题。汪学成十年劳改,闯荡社会多年,屡有犯罪情节,老奸巨滑,要想撬开他的嘴巴,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决非易事。

汪学成悄悄地瞄瞄对面的李占东,不敢正视,知道遇上了对手。

李占东燃上一支烟:“汪学成,交待你的问题。”

汪学成微微抬起头。他害怕李占东他们灼灼逼人的目光:“报告政府!你们是说枪和炸药的事?”他心里早有准备。

这家伙果然刁。李占东温和笑笑:“问你呢?”

“手枪是我有一次晚上在路上捡的。”汪学成一副很坦然的样子。

“具体年月日时和地点?”雷小宁知道他不会说实话。

汪学成事先没想到这些。他支吾着:“好像是去年夏天,具体日子想不起来了,地点吗?在……对了,在金川路,是晚上11点多。”

“你说的都是实话?”李占东仍微笑着。

“句句是实,没有一点说谎。”汪学成口气肯定,狡猾地转几下眼珠。

眼前的这位警官果然不凡,老是微笑,笑得汪学成心里发毛。他稳稳心又主动说:“再就是雷管炸药的事,我知道私藏枪支和炸药是犯法。我是准备用炸药到金川峡水库去炸鱼的。”

金川峡水库位于永昌县境内金川峡中段的关帝庙旧址。祁连山终年积雪融化后,雪水流经千里,加上雨季降水,通过西大河水库再流入金川峡水库,是镍都工农业生产和人们生活用水的最主要来源。水库容量为六千五百万立方米,1964年投入了数万尾鲤鱼苗,时隔三十多年,由于库底地形复杂,水库管理局从未打捞上过鲤鱼,阴雨天气,水库管理人员经常发现水中翻大鱼花,期间,多次捕捞没有收获。他们曾招募湖北一捕鱼队合作捕捞,结果令人失望。时至今日,水库的同志估计,每条鱼至少也有几十斤重。

汪学成说是用以金川峡水库炸鱼,听起来似乎是自然顺理。

李占东又笑了,笑得汪学成心里阵阵发慌。他这些谎话,能逃得过刑警们的眼睛吗?

汪学成脑子“轰”的一声,鼻尖上立刻冒汗。他定定神后,只好交待出给某某销赃一辆摩托车的事。

再问,他干脆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闭起眼睛,封起嘴巴。

走出审讯室,雷小宁、祁世军不免有些急躁,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踹汪学成几脚。

李占东了解这两位能冲能拼、足智多谋的侦查员,给他们泡两杯茶笑吟吟说:“急躁不是撬开汪学成嘴巴的办法,对付这号老手关键在于证据。就像篮球比赛中的接球传球一样,过早地跳起并不一定能成功,要善于抓住战机。要想让汪学成自己交待问题,战机就是直接和间接的证据。”

刑二大队弟兄们脑子的弦又紧绷起来。

八、三审翟广

会议室。杨有清一抡胳膊,铁板着脸:“务必在翟广知道汪学成被抓前,把他抓到手。”李占东调兵遣将,重新布置特勤耳目,继续架网布控。

二大队弟兄们像一不知疲倦的机器,又高速运转起来。

夜半,冯宏庆躺在办公室的床上辗转反侧。“百日严打”以来,他和队友们摸爬滚打,东征西战,破获建市以来最大摩托车盗窃团伙。直觉告诉他们,B人车失踪案定与汪学成有关,但推理和想象只能是破案中的一种思路,把它转化成证据并非易事。

这位三十岁的刑二大队副教导员,1984年从甘肃省人民警察学校毕业,已有十二年的公安工作经验,他从政保、内保、派出所到刑警队,大小案件破过上百起,几经风雨养成了一种心细果敢的习惯。每每遇上大的案子,他总是吃不香睡不好。

温柔的月光从玻璃窗外泻进来,照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望着窗外的圆月出神。重大刑事犯罪嫌疑人如不及时归案,这宁静的夜就不会宁静。侦查表明,翟广与汪学成来往频繁,勾结紧密,当务之急抓获翟广关系重大。他不能忘记,抓获汪学成后,杨支队长、郑政委、王副支队长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使劲地摇了又摇。

他翻身下床,索性点上一支烟陷入沉思。突然,他眼睛一亮,随即踏着月光敲开一住户的门。

冯宏庆问寒问暖和一番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取得了房主人的配合。

“如果翟广来时,想法稳住他,直接给我打传呼,后面加‘444’三位暗码。”冯宏庆热情诚恳。

房主人郑重地点点头,他为冯宏庆的敬业精神和真诚所打动。

房主人不会打传呼,冯宏庆手把手地教,直到他熟练牢记为止。

5月29日下午6点多,家家户户飘出一阵阵饭菜的香味儿。趁人们下班后做饭的当儿,翟广和另外两名吸毒者溜进一住宅楼。他们做梦也未想到,捕捉他们的网正在向他们张开。

6点58分,“严打”以来一直未回过家的冯宏庆,正和家人吃饭。他眼窝下陷,眼里布满血丝,嘴唇干裂,脸色憔悴,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妻子心疼了,眼圈红了。给他烧一碗红烧肉解馋。冯宏庆夹起一块肉还没送到嘴边,“嘀嘀嘀”传呼机叫起来,他取下一看,号码尾数显出“444”。

“有情况。”冯宏庆兴奋地跳起来,脸涨得通红,飞身下楼。

妻子追出门,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眼里滚出两串热泪。

楼下冯宏庆跨上摩托鸣起喇叭一溜烟来到队上,带高峰、李剑乘一辆出租车火速赶到某住户楼下。

楼上,某住户的客厅内。翟广和另外俩人正呼呼啦啦吃拉条子。

“太淡!”翟广边吃边从厨房的盐罐内抓点盐撒进碗里。房主人有意虚掩了楼门,翟广的话冯宏庆三人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分说,冯宏庆二人挥枪“哐当”把门推开冲进屋子。

“不许动!”一声厉喝,像落在翟广头上的一颗炸雷。三位警察从天而降,三支枪对准三个人。翟广三人浑身一抖,钉子似的愣在那里。

“啪”翟广手中的碗落地,摔作两半。

冯宏庆三人一人按住一个,抽掉他们的裤带,绑了。

“谁是翟广?”高峰喝道。

“我……我……”翟广耷拉下脑袋。

胜利的喜悦又一次挂在冯宏庆他们的脸上。大发车载着他们飞快地驶进刑警支队大院,冯宏庆叫过高峰悄悄耳语。

刑警队一楼。高峰押翟广进审讯室的时候,路过一房间,翟广看到了被铐着的汪学成。他脑袋“嗡”地一响,两腿不由自主地发抖,腿肚子发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审讯室,侦查员雷小宁、祁世军推开笔录纸,威严地打量看翟广。

“交待问题。”雷小宁平静地发问。

“我……我交待啥?我没……没干啥?”翟广的心像被扎了一锥子,脸色由黄变白,鼻尖冒汗。

“啥也没干?”

“是……你们冤枉我。”

“真的吗?那我们为什么抓你?”雷小宁笑笑。

“不……不知道。”半天,翟广才回答。

再问,翟广低头吸溜着鼻涕不说话。

雷小宁、祁世军不慌不忙用冷静犀利的目光打量着翟广。

翟广心里恐慌得不能自己,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不敢抬起头。

“翟广,交待你的盗车问题?”雷小宁突然厉声发问,像一把利剑直戳翟广的心尖。

翟广一惊,浑身一颤,倏地抬起头,用被铐的手擦汗。

雷小宁和祁世军相互递个眼神。根据他们的经验判断,罪犯是开口的时候了。祁世军递过一杯温开水。翟广抱起杯子一口喝干,抹抹嘴唇。

沉默了。灯光如昼的审讯室,翟广抽完一支烟,雷小宁又给他换上一支。房内烟雾缭绕,雷小宁、祁世军耐心地等待。

“我全说,我老实交待。”20时20分,翟广咂巴着干瘪的嘴唇,一口气交待了盗窃四辆摩托车的事实。

“和谁干的,他们都是谁?”雷小宁紧追不放。

“我一个人干的。”翟广矢口否认有同伙。

以后,无论怎样问,他还是那句话。

审讯陷入僵局。李占东马上组织侦查员们调阅了摩托车失主报警档案和审讯另外盗窃摩托车犯罪嫌疑人的口供笔录,证实翟广所说的盗窃四辆摩托是两个人干的。

雷小宁、祁世军边啃干粮边看材料,两个饼子一包榨菜进肚,他俩打着饱嗝又匆匆走进审讯室。

审讯又一次开始。

“翟广,对面墙上的字认识吗?”雷小宁不紧不慢地说。

“坦白……坦白从宽,抗……抗拒从严!”也许,翟广这次明白了审讯他的分量,翻着眼珠很惊慌:“我有罪,我交待……我和某某偷过两辆摩托。”

雷小宁、祁世军暗暗笑了,对付狡猾的犯罪分子就像挤牙膏,你不挤他不说。

“还有?”雷小宁环环相扣。

翟广不抬头,也不吭声。再问,索性装聋作哑。

李占东办公室。刑警们围在一起。

李占东烟一根接一根。这位大学本科生遇事喜欢用辩证的观点:“通过现象看本质,翟广为啥不肯说出另外两辆摩托车是和谁偷的呢?”

“这里面肯定有案中案。”祁世军沉思着。

“乌龟里面有王八,他害怕交待出同伙,会扯出更大罪行。”雷小宁站起身来踱步,一语道破实质,这位警校毕业生个儿不高,智慧过人。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一向沉稳的吕培禄表示赞同。

“我认为,首先要打破翟广的侥幸心理,攻破他们的精神防线,内幕才会揭开。”冯宏庆把目光落在雷小宁、祁世军脸上。

“对,就这么办!”李占东斩钉截铁,一锤定音。

他打开窗子,夜风带着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昼夜奋战的刑警们脸上的倦意消失了。

雷小宁、祁世军端坐在审讯桌前严峻得像两块巨石。他俩三审翟广。

“你的同伙我们都已抓到手,你交代也好,不交待也罢,都不会影响对你的定罪。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何去何从由你选择,希望你别错过机会。”雷小宁语调缓慢,一字一板。

沉默,又是难耐的沉默,墙上的时钟“咔哒咔哒”响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向前推进。雷小宁、祁世军绷起脸,故意不再说话。

两个小时过去了,审讯室沉默得简直像要爆炸,空气像是凝固了。

翟广焦躁不安,一会叹气,一会摇头。

11点40分,翟广突然号啕大哭:“我交待……我要见你们局长。”

正在四楼加班的廖局长和王正国副局长感到案情重大,决定亲自审讯。

“呜呜……”翟广一见两位局长,哭得更凶了,“我交待了,能不能救我一条命?”

“可以,只要你如实交待,检举揭发,量刑时,我们可以建议从轻。”两位局长讲法律、讲政策、搬条文,耐心,细致,打消了翟广心中的疑虑,督促他立功赎罪,争取从宽处理。

“那,我就说,我全……全说。”翟广停止抽泣,抬起泪眼。

他哆哆嗦嗦地交待了另两辆摩托分别是与汪学成和江续偷的。随后又战战兢兢断断续续地交待出他与汪学成、江续持枪劫车杀人分尸的犯罪过程。

刑警们震惊了,支队领导们震惊了,局领导们震惊了。

廖局长抬起手腕看看表,此时正是清晨3点15分。

金昌五月,黎明前夜大漠戈壁的凉风,一股儿一股儿吹进公安刑侦大楼内,昼夜奋战的警官们,虽然身上有些寒意,此刻,市区万木葱茏的清新气息,却一扫他们脸上的倦意。市区东南角,冶炼厂的炉火映红半天,运载矿石的火车一声长鸣划破夜空。

持枪劫车杀人分尸团伙成员江续还未归案,如果一旦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市区某小区江续住处,许永科、张振喜等奉杨有清、郑银生之命在树丛中潜伏守候,四只带火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前方,江续一旦出现,单凭他俩练就的一身功夫,不费一枪一弹,即刻就被擒拿。

指挥中心会议室。局长廖原召开紧急会议,很快几套抓捕江续的方案形成。没有抽烟习惯的廖局长向王正国副局长要过一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这伙犯罪分子,作案手段残忍,而且预谋爆炸刑侦大楼和市政府大楼,胆大妄为,不计后果。所以,抓捕工作一定要慎之又慎,以防万一。天亮之前决不能让江续走出家门。”廖局长炯炯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人们,紧攥的拳头用力一挥。

抓捕持枪劫车杀人分尸团伙的最后一名成员的战斗即将打响,刑警们义愤填膺,怒火中烧。枪上膛,箭上弦,捕捉江续的准备工作在悄悄展开。

楼下,三辆警车先后从车库中开出,抓捕小组在各自的岗位上静静地待命。

夜色悄悄退去,天色放亮,市区罩上一层淡淡的轻纱般的雾气,马路上不断响起晨练的人们的脚步声,对面,少年宫、群艺馆的小广场上又响起了老年迪斯科的舞曲,小鸟在马路两边的芙蓉树上和玫瑰花丛中欢快地跳跃着,镍都的清晨美丽而祥和。正是为了这美丽和祥和,我们的刑警们又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廖局长拉开会议室的窗帘,晨光里,他身后的王副局长、指挥中心主任刘治国,杨支队长、郑政委、王副支队长脸上掩饰不住战前的激动。

会议室里落地式大木钟,时针指向6点50分,廖局长果断地下达了战斗命令:“按第二套方案行动,出发!”

警车箭一般驶出公安局大门。

江续住处周围布满了便衣刑警。各楼房巷道,家属区路口,所有犯罪分子容易脱身的地方,公安民警们严阵以待。

许永科带第一抓捕小组的冯宏庆、吕培禄、高峰、曾祥军、雷小宁、祁世军,猫儿般轻轻摸上楼梯。

许永科悄悄地捅了捅被押着的翟广。

翟广壮起胆子“咚咚咚”地敲门。

“谁?”房内传出江续懒懒的声音。

“我是翟广。”翟广故意压低嗓门。

屋里传出起床声,接着是脚步声。江续打着哈欠睡意朦胧地拉开门。

“不准动!”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他。

江续先是一愣,后是一惊,转身往床那边窜,想与警察同归于尽,他的手刚掀起褥子,反应机敏的曾祥军上前按住他的手。刑警们一拥而上,江续束手就擒。冯宏庆迅速掀起床褥,褥子底下,三棒捆绑在一起的已接好电雷管的炸药。

此刻,旭日东升,彩霞满天,镍都早上又沸腾起来。

当天,金昌各新闻媒体争先报道破获以汪学成为首的持枪劫车杀人分尸团伙的消息。

镍城轰动,全市震惊,人民群众拍手称快。

九、沙尘暴中取车

5月30日,金昌风和日丽,马路两边的洋槐花散发出浓郁的清香,由市公安局组成的追赃小组,分乘三辆汽车到内蒙古阿右旗去追回被汪学成团伙劫走的藏匿在某处的桑塔纳轿车。追赃小组由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带队,成员有许永科、吕培禄、曾祥军、胡宏伟、李春强、司机陆生文。另外,还有两名特别成员,他们是金川公司的爆破专家和机电专家。

据江续、翟广交待,桑塔纳车内被汪学成装有炸药,一旦启动,车毁人亡。为慎重起见,市局决定聘请专家现场指导。金川公司经理杨金义、公安处长杨惠国闻讯后,马上派出公司最有技术权威的两名爆破专家和机电专家。

这次随行的还有由市局政治处副主任赵文江带领的金昌报社、金昌电视台、金昌有线台,金昌电台的新闻记者们。

上午11点左右,晴朗的天空中,西北方突然天昏地暗,霎时间便遮盖了北半天,眨眼功夫狂风卷起满天沙尘滚滚而来。

“不好,沙尘暴来了。”车上的人都经历过1993年那场百年罕见的11级的“5.5”黑风,不约而同地惊呼。

狂风像千万匹脱缰的野马奔腾着嘶叫着,卷起砂石、黄沙狠狠地击打在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细细的沙尘毫不客气地从汽车的缝隙中钻进人们的鼻孔、耳朵里,撒落在人们的头上、身上,人们像要被窒息似的,嗓子眼又干又痒,呛得咳嗽打喷嚏、流眼泪,赶忙用袖口掩鼻子。眼前的能见度只有四五米,司机瞪大眼珠,打开车灯,两手紧紧把住方向盘,开足马力,生怕被这可怕的狂风掀翻。

为尽快起回赃物,他们毅然逆风行进。汽车在与这罕见的沙暴搏斗。只有在这时,人们才感到,在强大的自然力面前人显得多么弱小。

下午两点多,他们到达阿右旗公安局时,头发、眉毛、眼睫毛、胡子都变成了灰白色,脸上一层厚厚的沙土,要不是相互熟悉说话的声音,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大家顾不上吃饭喝水,忍着干渴和饥饿谢绝了右旗警方的招待,立即投入工作。经右旗警方迅速调查了解后,共同在县城抓获包庇、销赃犯罪嫌疑人某某。下午5时,押某某去离县城六十九公里处的周家井道班起赃。

沙尘暴越刮越大,天地仿佛又回到了盘古开天地前的浑浊世界,狂风肆虐着像要把巴丹吉林沙漠翻个个儿。能见度为零,汽车失去了往日的威风,逆风中摇摇晃晃,平时夜间亮如雪柱的车灯,这时却无济于事,车子在昏暗中摸索爬行。平时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三个多小时才走了一半。

许永科带领的一组,情形更加糟糕。行进中,狂风从桑塔纳车的车缝中钻进来,把后挡风玻璃吹得向后鼓出一半圆形的大泡,刹那间被击碎卷走。车子无法行进。前后失掉了联系,许永科急得嗓子沙哑,大骂这鬼天气,只好在路边一农民开的饭馆前停下来避风。

司机小曹刚刚站在饭馆窗户下,“咣当”一声,狂风吹掉窗扇,重重地砸在他的脖颈儿上,他趔趄着,差点被砸趴在地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许永科赶紧扒开他的衣领,后脖颈儿一溜紫血印。

万分焦急中,吕培禄发现有汽车马达声,赶忙迎上前,是金昌四达汽车公司的一辆大客车,心头大喜,遂求助司机拉他到前方寻找先行的同志。

许永科和记者们被困。晚上11点,才弄到一房间休息,他们拂去被褥上一寸多厚的沙土,或坐或躺,丝毫没有睡意。肚子火烧火燎地难受,这时,他们才想起还没吃饭。

这样恶劣的天气,七十多岁的老人都很少经历,人们毫无防范。虽然身在饭馆,可无法起火做饭,大家只好饿肚子,后悔没从金昌买些烤饼带上。

第二天早7点半,风停了。许永科八人挤上一辆切诺基,8点40分赶到化工厂,与先期到达的其他同志会面。9点钟他们狼吞虎咽每人吃了一碗牛肉面,这是他们一天多来吃的第一顿饭。两位专家和记者们亲身经历了公安工作的艰苦,无不感动。

某某住处车库内停放着被汪学成团伙劫走的桑塔纳车。专家和刑警们对库房的卷闸门进行了详细反复地检查,认定确无问题后,副局长下达了开启卷闸门的命令。

刑二大队副大队长吕培禄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插进锁孔,人们的心随着他手的悬起,万一检查有一丁点儿失误……

现场一片寂静,相互之间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吕培禄趴在地上,两手沿卷闸门边缘细细地、轻轻地摸,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专家们点点头,吕培禄双手把卷闸门轻轻托起,仿佛托着千斤重的磐石。事后,记者们问他当时的心情。吕培禄笑笑:“我们相信两位专家,相信我们的检查判断。当时我只想尽快起回赃物,至于其他,没想那么多。”

车库的卷闸门打开了。一辆蓝宝石桑塔纳车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大家提着的心落下一半,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每个人长长地吐了口气。

刑警和专家一步一步仔细检查后进入车库,然后对车周围进行勘查,随后趴在车底部搜索可疑迹象。前后过程,都是刑警们抢先进入现场,万一发生意外决不能伤害到专家。

一个多小时后确定:案犯讲的车内装有炸药的事,纯属子虚乌有。

藏匿了三个多月的车重见天日被推出来,许永科的现场勘查记录上写着:“蓝宝石桑塔纳车前脸部撞坏,左大灯罩破碎,左侧前挡风玻璃有硬物打击后的放射状痕迹,车内所有坐垫全无,驾驶室座位下消防瓶有大量血迹,后排座靠右有大片血痕,前挡风玻璃右侧内有半自动子弹一枚,后货箱密封装置全被拆掉,车架号与发动机号与被劫车辆相符。经检查认定:该车系‘2·15’被劫走的桑塔纳轿车。”

阿右旗上空的尘埃早已散尽,天空湛蓝,白云悠悠,晚上10点,追赃小组安全返回金昌。

十、愤怒

1996年6月1日,国际儿童节。镍都金昌正是芳香四溢的时节。早晨,从市区驶出一辆辆满载着少年儿童的大客车,他们去永昌、武威等地观光、野游。少年儿童的欢快的笑声和歌声在空中荡漾。大客车的后面是六辆依次排列的小车,再后是九辆拖拉机和农用三轮,这支浩荡的车队,车上坐着的不是红领巾,而是公、检、法、司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以及受害者的亲友们。他们前往永昌校场山坟场,挖取被汪学成团伙杀害分尸后埋于地下的受害者的尸体。

校场山山坡,公安人员押着翟广,经他指认后,挖出被埋在两处的九块尸体。领导们眼里喷火,工作人员牙齿咬得格格响。在场的群众愤怒了。他们拿着铁锹,拾起石块、坷垃,纷纷涌向被押的翟广。

“打死他,打死他!”

“零割他的肉,点他的天灯,他怎么把人害的就叫他怎么死!”

愤怒的呼声像一阵狂风刮过山坡。

公安人员劝解着、阻挡着这潮水般愤怒的人群。

愤怒的人们终于被制止住了。然而他们那一双双圆睁的眼睛和那怒火燃烧的面孔,使在场的同志永远也不会忘记。

技术科科长熊琰带领的法医和技术人员在仔细地进行尸检。

此时,天空万里无云,烈日炎炎,公、检、法、司的同志们晒得汗珠子滚。他们有的哈着腰,有的蹲在地上,艰难地忍耐着,一丝不苟地工作着。他们多想直直腰或到远一点的地方透口气,但,工作的性质,强烈的责任心,他们不能。

经受害者家属仔细辨认,确认死者就是失踪三个多月的B。

五十多岁两鬓斑白的市局高级法医师伊铎天,在一针一针地缝合、拼结受害人的尸体。尔后清洗、化妆、穿衣。这位曾获公安部二级英模的老法医和技术科的同志们在毒毒的日头下,一直忙活了四个多小时。受害者的家属感动了。围观的群众感动了。

苍穹下,远处祁连山的山脉蜿蜒起伏,清晰可见。至此,B人车失踪案已真相大白。金昌市公安局在“百日严打”中向全市人民群众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震惊镍城的“2·15”持枪劫车杀人碎尸案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1996年8月6日,两声沉闷的枪声结束了汪学成、江续罪恶的一生,翟广被判处无期徒刑。

镍都八月,火红的太阳从戈壁滩的东方升起来,照耀着这座举世闻名的戈壁新城。然而聚集在人们的心头的,对汪学成团伙惨无人道的余恨,却久久不能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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