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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乾隆治贪下猛药 皇帝惩恶剐国舅

尹继善的两江总督衙门就位于金陵明故宫废址的西北方向。总督衙门的正门紧闭,两个碗大的衔环兽首正在朱漆铜钉门上狞恶地注视着前方空阔的广场。大门两旁各有一尊汉白玉大狮子,同时数百名戈什哈站着一动不动,好像寺庙中凶神恶煞的罗汉一般,大铁旗杆上,尹继善的帅旗正在迎着风猎猎作响。

这个时候,三个人来到了这戒备森严的总督府前面,一个粗壮,一个温和,中间那个则器宇轩昂。这三个人刚刚要走向前去,站在石狮子一边的一个戈什哈已经厉声喝道:

“什么人,赶紧滚开!”

“你这……”那粗壮汉子闻听大怒,正待开口喝骂,却已被龙行虎步那人使眼色止住。他淡淡一笑,说道:

“去通禀你们尹军门,就说长春居士在外求见。”

“不见!今个军门大人什么人都不见,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你去通禀一声便是。见不见与你无干。”

“不见便不见,上头交待的,别在这哕嗦!”

“你这狗娘养的!”粗壮汉子说着捋起了袖子,“皇上……”

乾隆喝住丰讷享,向着那戈什哈道:

“你领朕进去!”

“嗻!”那戈什哈仿佛大白天遇着了鬼,倒退两步,半天方缓过神来,忙打千儿应了声,径自前边带路。

穿过仪门,绕了议事厅迤逦向西折北,便是尹继善居处。众人只听里边已传来一阵说笑声:

“高老弟操哪门子心呀,皇上能不给你留情面?再说他们加银,也是为了迎接圣驾吗。来来来,喝酒。”

“军门,说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皇上来这南京城,算来已有三四天工夫了,还不见……”

“皇上此次意在散心,哪管你这门子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就放宽心吧。圣旨下来。我替你说……”

“你替他说什么?”乾隆冷哼一声,迈脚进去。尹继善正自端着酒往嘴送,忙丢了酒杯起身跪倒在地,叩头道:

“臣两江总督尹继善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兀自坐了,两眼直勾勾盯着高恒,冷哼一声,说道:

“你盼着朕早些走,是吗?”

高恒四十上下,两眉平直,方脸广颌,穿一件天青纻长袍,跪在地上兀自浑身颤抖不已,听得乾隆言语,“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吞吞吐吐道:

“奴才不敢……奴才……”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打着朕的旗号做了些什么你不知道?”乾隆厉声说了几句,转脸向着不知所措的尹继善喝道:

“你替他说什么?你这总督位子是不是坐得太稳了?嗯!”

尹继善汗如雨下,头伏地道:

“奴才是说……”

“说什么?说你两个月了连这个案子也查不清!”不待尹继善话音落地,乾隆已高声斥道:

“书读的不少,事却越办越差,亏你还有脸在这喝酒!高恒到这来是做什么的?是陪你喝酒的不成?”

“奴才错了,求皇上……”

“闭上你那嘴!丰讷享!”

“奴才在!”

乾隆指着高恒,“把这奴才送到牢里去,好生反省!”

“嗻!”

“皇上息怒,”纪晓岚咬了咬嘴唇,瞅瞅地上颤抖不已的尹继善,小心道:

“身子骨要紧。尹军门许……许有苦衷,皇上便……”

“有苦衷?”乾隆睨了眼尹继善,冷哼一声,说道:

“尹继善,说吧,你有什么苦衷?让朕听听,看朕是不是冤枉了你?!”

“奴才……”尹继善张着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说的吧,嗯?做了几十年的封疆,你是越做越历练了,历练得没棱没角了!朕旨意里怎生说的?你又是怎生做的?”乾隆说着端起桌上的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情绪似乎好了些,“起来回话。高恒、普福、卢见曾几个怎生说?还是说为了迎朕吗?”

“嗯。”尹继善颤抖着站起身,拱手应了声。

“好,很好,一个个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乾隆冷哼了声,说道:

“你待会儿便与朕升堂,朕看他们都有什么说的!”乾隆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韩月儿状告普福毒杀其夫宋忠,你可曾审过?”

“回皇上,”尹继善此时方回过点神,忙答道:

“奴才审过的。那韩月儿状告盐政使普福,无物证、几个人证亦不在现场,故而奴才……”

“故而便以证据不足了事,是吗?人命关天,你却视同儿戏!朕与你说过多少遍,你就记不住?”乾隆吁了口气,接着说道:

“朕方才已让人带那韩月儿去唤证人了。你和彰宝议议,从此案人手,不查个水落石出,你们两个都给朕卷铺盖回家去!”

未牌时分,两江总督衙门挂出了放告牌,立时便招引了不计其数的人来看热闹。熙熙攘攘的人挤在衙门照壁前,嘁嘁喳喳议论着。

“这都啥光景了,尹军门怎的还升堂,是什么案子?”

“听说中丞大人参劾皇上的小舅子,皇上让尹军门审理。”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怎的不会?你没看皇上的龙舟泊在江边,这么长光景都没走,就是要审清此案呢!”

“审什么呀,皇上的小舅子,便是有罪又能怎样?”

“不是这回事,方才我侄儿说是那宋忠一案,韩月儿告御状,皇上这才命军门大人升堂的。”

“唉,那韩月儿也真可怜的,一个女人家死了丈夫又去了孩子,怎么过活呀?”

忽然,嗡嗡嘤嘤议论的人们一阵起哄,原来是韩月儿带到了。人们急忙让出一条路来。此时虽说未正时牌,阳光依旧炽得烤人,但人们似乎并不为之所动,拥着挤着争看这个告状的女人。韩月儿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下怯生生进了衙门口。

衙役李头儿瞅着,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打了个千儿道:

“大胆放开,使劲地敲,直至放炮升堂,你再上去,记住啦?”

“嗯。”韩月儿低头应了声,接过李头儿递过来的鼓槌,便狠命地敲了起来。

“咚、咚、咚、咚……”

几声干涩沉闷的鼓声直插云霄,久久回响着。片刻,但听三声炮响,平日锁钥封锢的总督衙门正门吱呀而开,三班衙役齐步跨了出来,各按各位站定。吼道:

“噢……”

所有嘈杂的人声立刻停了下来,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大堂上,几十名亲兵戈什哈悬刀伫立四周堂角,把架上的刑具碰得叮当作响,气氛立时变得紧张肃杀。韩月儿早已跪在堂口,听得“尹大人升堂喽”一声高唱,手执状纸深深俯地叩头,口中喃喃说道:

“尹青天为民妇做主。”

尹继善身着簇新的仙鹤补服,珊瑚帽后拖着一枝翠森林的孔雀花翎,正襟危坐“明镜高悬”匾额之下,旁边一人,头戴起花珊瑚顶子,九蟒五爪袍子外罩锦鸡补服,国字脸连鬓胡,身躯高大,显得十分壮实,却正是江苏巡抚彰宝。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听尹继善吩咐道:

“将那高恒、普福、卢见曾带上来——把韩月儿的状子呈上!”

“嗻!”

一个亲兵戈什哈答应一声,径至韩月儿跟前取过状纸双手呈给尹继善。尹继善一边低头细看状子,一边对刚带上来的高恒三人道:

“三位恕本军门失礼了。”一直到细细看完了那状纸,尹继善伸手递与彰宝,轻咳一声,叫道:

“韩月儿!”

“民妇在。”

“民告官。罪加一等,你可晓得?”

“民妇晓得。”

“你抬起头来!”

韩月儿不安地瑟缩了一下,抬头看了正襟危坐的尹继善一眼,忙又低下了头。大约她禁受不了总督衙门阎罗殿一般的威严仪仗,双手一软,几乎跌伏在地下。

“韩月儿,你不要怕。本官问你什么,你如实做答,若真的冤枉,本官自会与你做主。”彰宝瞅了眼尹继善,向着韩月儿道:

“你状告前任两淮盐政使普福普大人前年八月十五夜毒杀你夫,可有证据?”

“回老爷话。”韩月儿定了定神,抬脸道:

“民妇丈夫宋忠本盐政使普福账房师爷,前年八月十五,普福设宴赏月。先夫赴宴回来,不到一个时辰,便……便口吐白沫、七窍出血而亡。先夫死前,曾告诉民妇,普福发放什么引,每张加银四两,他与之争辩,普福非但不听,反肆意侮辱,故他便放言要去京师刑部衙门告状。民妇所说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察。”

“本官问你可有人证、物证?”

“民妇没有物证。”韩月儿怯生生道:

“但先夫去时,这几人皆在场,先夫所言,他们皆亲耳听见。”

“程森、李仆,韩月儿所说属实否?”

“属实。”

“属实。”

“普大人,”彰宝两眼射出鬼火一般的寒光,盯着普福冷冷道:

“你有何说的?”

“中丞大人,此民妇所言纯属肆意诬陷。其所言之人证,皆其乡里。如此人证,本官亦可捡来十个二十个。”普福听得韩月儿所言,冷哼一声,说道:

“本官八月十五日亦未曾设宴赏月,当夜本官在卢大人府吃酒,此事卢大人可与本官作证。”

卢见曾听罢,直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下死眼地瞥了下普福,又瞅瞅韩月儿,却见她兀自盯着自己,忙低下了头。

“韩月儿,”尹继善皱了皱眉头,“啪”地一拍惊堂木,喝道:

“你怎生说?”

“八月十五夜先夫确是去普福府赴宴!”

“卢大人,你可与普大人作证?”尹继善瞅瞅卢见曾,道。

“本官……”卢见曾沉思片刻,咬了咬嘴唇,抬头道:

“本官可与普大人作证。普大人前年八月十五夜确在我府。”

彰宝两眼闪着绿幽幽的光,正待开口说话,那韩月儿已起身扑向卢见曾:

“你……你为什么这样?我……我与你拼了……”

“放肆!”尹继善断喝一声,说道:

“公堂之上,岂是你撒野的地方?还不快快跪下!”

“民妇冤枉……民妇真的冤枉……”韩月儿跪在地上,“咚咚”磕着响头,连声道。

“卢大人,公堂之上无儿戏,你再好生想想?普大人当时可曾在你府中?”尹继善瞟一眼卢见曾,道。

“在!”

尹继善转过脸,问道:

“韩月儿,你方才说你怎样?嗯?!”

韩月儿脸刷的红了,低着头只是抠砖缝儿,张了几次口方嗫嚅道:

“我……我……”她偷看了一眼衙门口拥挤的人群,到底没有说出口。

“究竟怎样?”尹继善将案一拍,喝道:

“今日对簿公堂,你何以吞吞吐吐语言恍惚?你存的什么心?来呀,夹棍侍候!”

“嗻!”

“慢,军门且勿用刑。”彰宝兀自皱眉沉思着,听得尹继善言语,忙道:

“来呀,把证人带下去具结画押,门外围观之人统统后退三丈!”

“嗻!”戈什哈们答应着便将程森等人带了下去。只门口聚观的群众瞅着好戏就要上台,不肯后退。还是那李头儿有办法,端来一碗墨汁,站在堂口用毛笔蘸了便向外甩,前边几个脸上身上着了墨的立刻便往后退,后边伸脖子睁眼睛瞅热闹的顿时挤倒了一片,外边一时吵声骂声嘈杂不堪,好半天方平静下来。

彰宝瞅了眼韩月儿,轻咳一声,说道:

“这是公堂,有什么便说什么,不可遮遮掩掩的,你要为你夫伸冤,就不要心有顾忌。”

“嗯。”韩月儿低头咬了咬嘴唇,说道:

“民妇先夫含恨而死。民妇击鼓鸣冤,无奈军门大人以民妇证据不足将民妇赶了出去。恰那时卢见曾接任两淮盐政使,民妇便求他为民妇做主,他答应民妇,但要民妇陪他……民妇为替死去的先夫伸冤,便……”

“你放屁!”卢见曾听罢,脸色刷地窗户纸一般白,没有半点血色,但旋即便缓过神来,吼道:

“你这臭婊子,竟敢如此诬蔑本官!军门、中丞大人,本官请二位大人为本官做主,讨回这个公道。”

尹继善听罢亦不由得一惊,问道:

“韩月儿,你有凭证么?”

“民妇……”韩月儿掩着脸哭泣了一阵,猛地抬起头,两眼射出刀子般刺人的寒光,盯着卢见曾道:

“大人可验一验,他肚脐左边有一块铜钱般大的黑痣。他若没有,民妇便撞死在他面前。”

韩月儿话音落地,卢见曾已是面如死灰,浑身哆嗦不已。大堂上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瞠目望着尹继善。尹继善瞅了瞅彰宝,点了点头道:

“卢见曾,你怎生说?本官不想为难你,但你必须从实招来!”说着话,抓起惊堂木“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案上。

“下官……”

“卢见曾。”彰宝冷哼一声,说道:

“本官再提醒你一句,此案是皇上御批了的,你掂量掂量,免得受皮肉之苦!”

“下官……下官色迷心窍。”卢见曾头昏目眩,形同白痴,双眼直直扑通跪倒在地,喃喃道:

“你两位大人……”

“闭嘴!”尹继善断喝一声,说道:

“本官问你,普福前年八月十五日可在你处吃酒?”

“没……没有。”

他这句话一出口,尹继善、彰宝并所有衙役都把所有的目光射向了普福,一个个脸色苍白,如庙中泥胎般,顿时大堂上一片死寂,普福仿佛被打了一闷棍,浑身激起一个寒颤,他有点慌张似地环顾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卢见曾,咬了咬牙强自镇定地说道:

“时间太久,下官一时记错了。”

“记错了?很好。”尹继善冷冷笑了声,说道:

“那么本官便让你清醒清醒!来呀,好生侍候普大人!”

“嗻!”

“军门,此事……”彰宝说着起身在尹继善耳边低语了几句,尹继善听着,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来呀,将卢见曾押至后堂,听候审讯!”

几个戈什哈答应声,上前架起卢见曾便向后堂走去,彰宝瞅了眼普福,冷哼一声,亦走了进去。

“普福,”尹继善使眼色止住正欲动刑的戈什哈说道:

“有什么话现在说还是来得及,本官可以向皇上与你求个情,你若执迷不悟,待卢见曾招了,便只有死路一条!”

“下官……”普福偷眼望了下高恒,支支吾吾道:

“下官并未与那宋忠发生争执,也并未下毒于他。”

“你不要把后路都堵死了。本官大刑之下,你什么也别想瞒过去!也不要看高恒,他帮不了你,皇上此刻便在后院!说,宋忠前年八月十五日可在你府?”

“在……在。”普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了地上。

“可曾下毒于他?说!”

“那宋忠百般辱骂下官,下官一时气愤,便……”

“闭嘴!身为朝廷命官,草菅人命,你好大的胆子!”

正在这时,彰宝从后堂走出来,向尹继善会意地点了点头。尹继善闭目吁了口气,盯着普福冷冰冰道:

“你招呢,还是要本官……”

“我招……我全招。”普福面无人色,稀泥一样软瘫在地,“那宋忠是下官下毒毒死的。不过这……”说着普福复瞅了瞅高恒,说道:

“这都是高……高大人让下官做的,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

“放屁!”高恒仿佛电击般颤抖了下,张口骂道:

“本官何时让你毒杀宋忠的?嗯?!”

“高大人息怒,一切自会水落石出的。”彰宝冷笑了声,说道:

“普福,你说是高大人指使,有何证据呢?”

“药……药是高大人给的。”普福咬了咬牙,索性全部抖了出来,“高大人赴京前来下官府,命下官将宋忠杀了。包药的手巾现在还在下官府中,上绣有‘恒’字,中丞差人取来便可晓得。”普福顿了一下,忙又道:

“那手巾下官放在书房北面书架夹缝里。”

“来人,去取来!”彰宝吩咐了句,复开口问道:

“高大人何以让你毒杀那宋忠呢?!”

“这……”

“说!”尹继善抓起惊堂木便欲砸下,手到半空复收了回来,重重拍在案上,喝道。

“下官接任盐政使时,库银亏空三十余万两,高大人吩咐下官想办法补上。下官便……便每张盐引加收银四两。”普福浑身瑟索着,语音似秋风中的树叶般颤抖着,“宋忠不满,扬言要进京告状,下官无奈,只得找高大人商议怎生是好,高大人便命下官杀了宋忠。”

高恒听罢,顿时傻了眼,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尹继善瞅了眼,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又忍住,向着普福道:

“亏空三十余万两,你何以加收银四两?你任职三年有余,每年以发二十万盐引算,三年下来便是二百四十万两,你算过没有?”

“下官……”

“你怎样?你为了迎接圣驾,为了给皇太后祝寿,是吗?”彰宝说着转眼望着高恒,说道:

“高大人,本官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二十二年至二十九年在任吧?七年,少说也有四百余万两银子。你呢,也是和普福一样,为了迎驾祝寿吗?”

“是”。

“是什么?”未等彰宝开口,乾隆忽地从侧门闪了进来,众人见状,忙黑压压跪倒在地,尹继善、彰宝离座位欲下跪行礼,却已被乾隆止住,“都起来。高恒,说吧,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让朕听听!”

“奴才……”高恒额头上冷汗直流,跪在地上,浑身瑟索着道。

“不说了?那好,你不说朕问你答!”乾隆手里摇着把湘妃扇,两眼直勾勾盯着高恒,冷冷道:

“每张盐引加收四两银子,为的什么?!”

“为了……为了迎接圣……”

“撒谎!”乾隆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腮边肌肉急促抽搐两下,喝道:

“在朕面前你还敢撒谎?朕每次南巡,费用皆从户部调拨,何曾动用你一分一厘!二十二年至今,朕三次南巡,你迎驾用了多少银子,拿出单子来与朕瞧瞧!”说着话,乾隆手重重拍在了案上,“为皇太后祝寿,皆有礼单可查,你是不是要朕拿来与你看?!”

“……”

“说呀,怎的不说了?!”

“奴才……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恕……恕罪。”

“罪该万死,朕还恕得你吗?”乾隆下死眼地盯着,细碎的白牙咬得咯咯作响,阴森森说道:

“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便九死也不能赎之一二!尹继善!”

“奴才在!”

“高恒、普福着即籍没家产,凌迟处死!卢见曾着籍没家产,处斩监候,秋后处决!”

“嗻!”

外面千万人听着,一起欢声鼓舞,韩月儿满面泪痕,嘶声高呼:

“皇上明断!尹青天明断!民妇替我那冤死的丈夫磕头了……”

“退堂!”

夕阳西沉,镀了一层光圈的云块遮住了西面半边碧空。有几颗星星,已捷足先登,在东面天际上占了空间,闪闪烁烁地放出白色的光亮。乾隆离了两江总督衙门,方踏上安福舻,高云、于敏中已匆匆迎了过来。

“万岁爷,”高云躬身打了个千儿,说道:

“您可回来了。皇太后急得团团转,让您回来马上过去一趟。”

“知道了。”乾隆伸了个懒腰,向着于敏中道:

“你先在这候着,朕到皇太后那问个安便过来。”说着,抬脚便奔翔凤艇而去。

方至舱前,便听里面传来钮祜禄氏严厉斥责声:

“皇上那么大岁数了,你们就不多劝着点?有个闪失怎生是好?这些事难道要我这老婆子……”

“母亲息怒,儿臣这不回来了吗?”乾隆听着,忙掀帘进去,却见皇后那拉氏、悖妃汪氏垂手低头侧立一边,钮祜禄氏在漪秀搀扶下满脸阴沉踱着步,遂说道:

“尹继善办个案子,两个月没个结果,儿臣去看了看,那么多奴才跟着,儿臣能有什么事?母亲快坐着,身子骨要紧。”说着,与漪秀搀了钮祜禄氏坐着。

“一出去便大半天工夫,能不急吗?”钮祜禄氏呷了口参汤,气色好转了些,瞅着乾隆道:

“方才说什么案子?可就是恒儿那事?”

“是。”乾隆应了声,端起桌子的参汤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慢点慢点,在元长那连口茶也没用?这奴才越来越不懂礼数了,看我下次见了面怎生处置他。”钮祜禄氏嗔怒了句,说道:

“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我听城里乱哄哄的,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哟,案子结了。”乾隆摸了摸剃得黢青的脑门,说道:

“这般奴才,越来越不像话了。打着迎儿南巡、为母亲祝寿的旗子,每张盐引行加收三四两银子,还弄出条人命来。”

“你……你怎生处置的?”钮祜禄氏眨了眨昏花的老眼,瞅着乾隆问道。

“斩!统统处斩!不杀……”

“你怎的连恒儿也……”钮祜禄氏听着一惊,不待乾隆话说完,已开了口:

“高佳氏去得早,就这一个弟弟,你就不能念着她的情面,轻点发落?”

“儿臣想轻点发落,可他做那事太给儿臣丢脸,太给朝廷丢脸了。他做了七年多盐运使,下来便是几百万两银子,更何况还有条人命,你让儿臣怎的从轻发落?”

“银子让他都交出来。”钮祜禄氏沉思下,说道:

“人死了再怎样也活不过来,给人家点银子不就得了。”

“母亲,咱是人,难道人家的性命便不值钱?便可想打便打,想杀便杀?”乾隆望着钮祜禄氏,摇了摇头,说道:

“你不常告诉儿吗,颜面比什么都重要。他这般作为,皇家的颜面还往哪放?”

“你……你杀了他岂不更损了咱皇家的颜面?俗话说道:家丑不可外扬。给他点处分不就得了,搞这么大能成?”

“母亲,这样做于咱皇家颜面不但没有损害,还增了不少呢。你不听着方才外边乱哄哄吗,那是百姓们在欢呼呢。”乾隆淡淡笑了笑,耐着性子道:

“目下虽说天下一派盛世景象,可也最容易生出这些蛀虫,若不严惩,这社稷迟早要坏在他们手上,儿将来怎的向天地祖宗交待?母亲说是吗?”

“嗯,你说的有道理。”钮祜禄氏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只是我这心里总觉着……”

“母亲不要费脑子了。高恒这奴才是罪有应得,便是他姐姐知道了,也不会怪儿的。”乾隆挪了下身子,接着说道:

“对了,方才于敏中告诉儿,春和在前边打了个大胜仗。母亲……”

“皇上……”漪秀听着,不待乾隆话音落地,急忙开了口,却又赶紧收住了嘴。

“怎的不说了?”乾隆瞅了瞅漪秀,笑道:

“情形朕还不大晓得,你就耐着性子等会儿。母亲,儿臣……”

“去吧去吧。”钮祜禄氏笑着摆了摆手,“正事要紧,你那身子也要紧。跑了大半天,事完了早生歇着。”

“儿臣晓得。儿臣告退。”乾隆起身打了个千,复瞅了眼漪秀,退了出去。

本来这案子已经结了,银子也应该顺理成章地追回来。但是纪晓岚因为小女儿是卢见曾的孙子卢荫文的妻子,就卢见曾透露了一些消息,想让他们赶紧将银子都交出来,没想到却致使大部分银子被转移。乾隆知道后大怒,革除了纪晓岚的顶戴,发配到乌鲁木齐充军。另外,乾隆传旨让尹继善必须在一个月内将银子追回来,否则也革了他的顶戴花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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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寒烟碎:逆天之行君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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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看“乌鸦变凤凰”是怎样一个坑X的过程~在由弱变强的路上,她身上的秘密一一被打开……以前的她衣食无忧,但从现在起,她将不再被动,靠自己,也能成就一番天地!押上性命,在绝望中,冲破云霄,至最高处!绝世一笔震天惊!“喂,那头腹黑!你放下武器也没用,老娘就不嫁给你!”“依你的意思,本座还得威逼色诱一下了?”“色……”
  • 盗墓生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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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传,民间有一本奇书,名曰上下策,因遭抢夺分为两部分。学会者明生死,断阴阳,解风水。一个人只能学习其中一本,否则会全家暴死。上策保富贵,但学者无后;下策荣后代,但学者一生凄苦。他是一个父母双亡的青年,少年时曾在机缘之下获得下策。在人生走投无路之时,与几个同病相怜的朋友共同踏上盗墓之路,盗墓不是儿戏,动辄则有性命之危,机关疑冢,僵尸鬼魅……几个缺少各种经验的青年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挣扎求存?
  • 帝主令

    帝主令

    “帝主令出,宇内合一,神魔皆卧,莫敢不从!”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强者为尊的世界里,罗凡这个没有经历过任何斗争的孩子,只有筑骨境的他,能否在尔虞我诈的社会生存?能否在强者为尊的世界立足?在等级森严、宗派林立,资源严重集中的体系里,筑骨境的他,能否走的更远?能否以一人之力改变残酷的规则.....
  • 真希望我20几岁就知道的人情世故

    真希望我20几岁就知道的人情世故

    这是一本教你行走在芸芸众生,体人情、懂世故,不卑不亢、明哲保身的幸福智慧书。这是一把钥匙,拥有了它就有了安全感,无论何时何地,转动它便能打开智慧的锁,开启幸福的门,踏上成功的路。当你从象牙塔迈进社会的大门,这把钥匙转动的那一刻,便少了一点忐忑不安,多了一份坦荡从容。
  • 万古禁忌

    万古禁忌

    武府少年,意志坚韧,却无法通脉。一朝觉醒,破除无上封印,继承太古龙皇天赋神通,洞彻天地万物。从此,他步步生莲,以万古禁忌之体,冲破天地障碍,觊觎世间本源,与诸天神子争锋,与天地大道激烈碰撞,逆流而上,成就诸天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