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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小春梅赤诚救月娘 周夫人百感游旧宅

自从告了陈经济一状,吴月娘这边平静多了,却也有些小事儿:绣春丫头跟着王姑子做了徒弟,出家去了。大家人来昭死了,他的老婆一丈青带着儿子铁棍儿嫁了人。来兴儿看守门户。这来兴儿自从媳妇惠秀死后,一向没有妻室,便和奶子如意儿刮剌上了。月娘察知其事,骂了一顿,家丑不可外扬,与了这奶子一套衣裳、四根簪子、一件银寿字儿、一件梳背儿,拣了个好日子,就与来兴儿完房,做了媳妇子。那玳安儿已有二十岁了,平昔与小玉暗中有意,这时便做出那事儿来。一天。两人在炕上干得好;不防月娘来寻小玉,撞见了,骂了几句。过了两日,腾出一间房子,又替玳安做了两床铺盖、一身装新衣服,盔了一顶新网新帽,做了双新靴袜;又替小玉张了一顶髻,与了几件金银首饰,四根金头银脚簪、环坠戒指之类,又是两套缎绢颜色衣服。择日完房,教他俩做了夫妻。

那平安儿比玳安大两岁,今年二十二了,见月娘把小玉配与玳安,又给房间,又与衣服穿戴,自己却依然是光棍一条,心中就有气。还是一个月前,傅伙计当了人家一副金头面、一柄镀金钩子,用匣儿盛着,当了三十两银子。当时平安儿也看见的。这日,那人家要拿银子和利钱来赎讨。傅伙计同玳安寻了出来,放在铺子大橱柜内。平安儿又看见了,便起邪念,连匣儿偷了,走去南瓦子里开坊子的武长脚家,寻那私窠子歇了两夜。王八见他使钱儿猛大,匣子里盛着金头面,撅着银挺子打酒,与鸨儿买东西,便戳与土番知道。土番就把平安儿截在屋里,打了两个耳刮子,拿下了。

正巧吴典恩新升巡检,骑着马,头里打着一对板子,正从街上过来,看见了,问道:“拴的什么人?”

土番跪下禀说了一遍。吴典恩吩咐带到巡检厅内审问。

平安见是吴典恩,认得当初是西门庆的伙计,心中也不慌了,开口就说:“小的是西门庆家的平安儿。”

吴典恩道:“你既是他家人,拿这金东西在这坊子里做什么?”

平安道:“小的大娘借与亲戚家头面戴,使小的去取来。晚了,城门闭了,小的投在坊子内权借宿一夜,不料被土番拿了。”

吴典恩骂道:“你这奴才胡说!你家只是这般头面多,金银广,教你这奴才把头面拿出来在窠子里歇宿行使?想必是你偷盗出来的金银首饰。趁早说来,免我动刑。”

平安儿还要强辩,吴典恩大怒,骂道:“此奴才真贼!不打如何肯认?”喝令左右:“与我拿夹棍夹这奴才!”

夹棍套上来,平安儿痛得犹如杀猪一般叫唤,又叫道:“爷,休夹小的!放小的实说了吧。”于是如实招认了。

松了夹棍,吴典恩问道:“你因什么偷出来?”

平安道:“小的今年二十二岁,大娘许了替小的娶媳妇,却不替小的娶。家中使的玳安儿小厮,才二十岁,倒把房里丫头配与他完了房。小的因此不愤,才偷出解当铺这头面走了。”

这吴典恩当初全靠西门庆送厚礼给蔡京而连带弄得一官半职,上任时还是西门庆不要利息不要借契借与他一百两银子,至今未还。这时,不知如何思想,却这般审起案来。他对平安儿说:“想必是这玳安儿小厮与吴氏有奸,才先把丫头与他配了妻室。你只实说,没你的事,我便饶了你。”

平安儿听了,不敢作假:“小的不知道。”吴典恩喝道:“你不实说,与我拶起来!”

左右便上来套拶子。平安儿已尝到夹棍的厉害,还敢再尝拶子味?连忙说道:“爷,休拶小的,等小的说就是了!”

吴典恩道:“可不是?你只说了,没你的事。”平安儿道:“委实俺大娘与玳安儿有奸。玳安先要了小玉丫头,俺大娘看见了,就没言语,倒与了他许多衣服首饰东西,配与他完房。”

吴典恩令吏典上来,抄了他的口词,取了供状,把平安监在巡检司,等着出牌,提吴氏、玳安、小玉来审问这件事。

那日解当铺橱柜里不见了那首饰匣,把傅伙计唬慌了,问玳安。玳安说:“放在这柜里,我就去生药铺里看生意,我不知道。”傅伙计又去寻平安儿,寻不着,急得插香赌誓。

那家人家来讨首饰,傅伙计只好推说还没寻出来哩。那人走来几遍,终不见东西出来,只顾在门前嚷闹:“我本利不少你的,你如何不与我头面、钩子?值七八十两银子!”

傅伙计见平安儿一夜没来家,就知是他偷出去了。只得来对月娘说,赔人家五十两银子。那人却不肯,说:“我头面值六十两,钗子连宝石珠子镶嵌,共值十两,该赔七十两银子。”

傅伙计又又添了他十两,还不肯。正闹着,有人来报说:“你家平安儿偷了头面,在南瓦子养老婆,被吴巡检拿在监里,还不教人快认赃去!”

吴月娘得知,以为可以放心。一面请了吴大舅来商议,连忙写了领状。次日,教傅伙计领赃去。

却不料,吴典恩对着傅伙计“老狗”、“老奴才”尽力骂了一顿,叫皂隶要把傅伙计拉倒褪衣裳露屁股要打,半日饶放起来,说道:“你家小厮在这里供出吴氏与玳安许多奸情来,我这里申过府县,还要行牌提取吴氏来对证。你这老狗骨头,还敢来领赃?”

傅伙计被骂将出来,唬得往家中慌忙奔去。到家不敢隐讳,都对月娘说了。月娘听了,犹如分开八块顶梁骨,倾下半桶冰雪来,手脚气得麻木冰凉。那讨头面的人又在门前大嚷大闹,傅伙计只得出去陪下情,好言央及,那人才去。吴月娘忧上加忧,眉头不展,使小厮请了吴大舅来商议,教他寻人情对吴典恩去说。吴大舅道:“只怕他不受人情,要些贿赂打点他。”

月娘道:“他当初这官,还是咱家照顾他的,还借了咱家一百两银子,文书俺爹也没收他的,今日反恩将仇报起来。”

吴大舅道:“姐姐,说不得那话了。从来忘恩背义的,才一个儿怎的?”

吴月娘道:“累及哥儿,上紧寻个路儿,宁可送他几十两银子吧。领出头面、钩子来,还了人家。省得合口费舌。”

于是打发吴大舅吃了饭去了。月娘送哥哥到大门首,却见薛嫂儿提着花箱儿,领着一个小丫头过来。便叫住问道:“老薛,你往哪里去?怎的一向不来俺这里走走?”

薛嫂走过来道:“你老人家倒且说得好,这两日好不忙哩,偏有许多头绪儿。咱家小奶奶那里,使牢子大官儿口叫了我好几遍,还不得空儿去哩。”

月娘道:“你看这妈妈子撒风,她又做起俺小奶奶来了!”薛嫂道:“如今她还不做小奶奶,倒做了大奶奶了。”

“她怎的做大奶奶?”月娘问道。

薛嫂道:“你老人家还不知道哩,她好小造化儿!自从生了哥儿,大奶奶死了,守备老爷就把她扶了正房,做了封赠娘子。正景二奶奶孙氏还不如她。手下买了两个奶子、四个丫头扶持。又是两个房里得宠学唱的姐儿,都是老爷收用过的,要打时就打她顿棍儿,老爷敢做得主儿?自己还恐怕气了她。那天不知因什么事儿,把雪娥娘子打了一顿,头发都捋了,半夜叫我去领出来,卖了八两银子。如今孙二娘房里只一个丫环,她手里倒使着四五个,又是两个奶子,还言人少。二娘不敢言语,成日奶奶长奶奶短,只哄着她。前日她又对我说:‘老薛,你替我寻个小丫头来我使。’嫌那小丫头不会做生活,只会上灶,她屋里事情冗杂。今早我还在睡哩,又使牢子叫了我两遍,教我快往宅里去。问我要两副大翠重云子钿儿,又要一副九凤钿银根儿,一个凤口里衔一串珠儿,下边坠着青红宝石、金牌儿,先与了我五两银子。银子已被我不知使到哪里去了,还没送生活去与她哩。这一见了我,还不知怎生骂我哩。我如今就送这丫头去。”

月娘道:“你进来,到后边,等我瞧瞧怎样的翠钿儿。”一面让薛嫂到后边明间内坐下。薛嫂打开花箱,取出来与吴月娘看,果然都做得精巧,好样范。约四指宽,通掩过髻来,金翠掩映,翡翠重叠,背面贴金,那九凤钿,每个凤口内衔着一挂宝珠牌儿,十分奇巧。薛嫂道:“自这副钿儿,做着本钱三两五钱银子;那副重云子的,只一两五钱银子,还没寻她的钱。”

这时,玳安儿走来对月娘说:“讨头面的又来前边嚷哩,说是等不得领赃,领到几时?若明日没头面,要和傅二叔打了,到个去处理会哩。傅二叔心里不好,往家去了。那人嚷着回去了。”

薛嫂便问:“是什么勾当?”月娘长吁了一口气,便把平安偷盗、吴典恩刁难的事儿说了,又道:“死了汉子,败落一齐来,就这等被人欺负,好苦也!”说着,眼中泪水纷纷落将下来。

薛嫂说道:“好奶奶,放着路儿不会寻,咱家小奶奶,你这里写个帖儿,等我对她说声,教老爷差人吩咐巡检司,莫说一副头面,就十副头面也讨去了。”

月娘道:“周守备他是武职官。管得着那巡检司?”

薛嫂道:“奶奶,你还不知道,如今周爷,朝廷新与他的敕书,好不管得事情宽广。地方河道,军马钱粮,都在他那里打卯递手本。又河东水西,捉拿强盗,贼情正在他手里。”

月娘便道:“既然管着,老薛,就累你多上覆庞大姐说声,一客不烦二主,教她在周爷面前美言一句儿,问巡检司讨出头面来。我破五两银子谢你。”

薛嫂道:“好奶奶,钱恁中使!我见你老人家刚才凄惶,我倒下意不去。你教人写了帖儿,不吃茶吧,等我到府里和小奶奶说。成了,随你老人家;不成,我还来回你老人家话。”

吴月娘一面叫小玉摆茶与薛嫂吃。薛嫂儿道:“这咱晚了,不吃吧。你只教大官儿写了帖儿,我拿了去吧。你不知,我一身的事在身上哩。”

月娘不肯。小玉已摆上茶食来,月娘陪她吃茶,又教玳安去前边请人写帖儿。薛嫂儿递点心与那个丫头吃。月娘问丫头几岁了。薛嫂道:“今年十二岁了。”

不一时,玳安儿写了说帖儿来,薛嫂袖了,吃了茶,作辞月娘,提着花箱,领着丫头,转弯抹角,径到守备府来。

春梅还在暖床炕上睡,没起床哩,听说薛嫂来了,叫丫头把里面窗寮开了,日色照得纱窗十分明亮。

薛嫂进去,说道:“奶奶这里还未起来。”放下花箱,磕下头去。

春梅道:“不当家化化的,磕什么头。”又说:“我心里不自在,今日起来得迟些。”

于是,先看首饰花钿,再看那领来的丫头,四两银子买下了。春梅教海棠领这小丫头去二娘房里去。又叫月桂:“拿大壶,内有金华酒,筛来与薛嫂儿吃,烫寒。再有什么点心,拿上一盒子与她吃。省得她又说大清早拿寡酒灌她。”

薛嫂道:“桂姐,且不要筛上来,等我和奶奶说了话着。刚才在那里也吃了些来。”

春梅问道:“你说在谁家吃什么来?”薛嫂说道:“刚才大娘那头,留我吃了些茶食。她望着我好不哭哩。说平安儿偷了印子铺内人家当的金头面,还有一把镀金钩子,在外面养老婆,被番子拿在巡检司拶打。这里人家要头面嚷乱,使傅伙计领赃。那吴巡检旧日是咱那里伙计,有爹在日,照顾他的官。今日一旦反面无恩,夹打小厮,攀扯人,又不容这里领赃,要钱才准,不然,呈详府县,把伙计打骂转来。央我来多多上覆你老人家,不知咱家老爷管得着这巡检司,可怜见举眼儿无亲的,教你替她对老爷说声,领出头面来,交付与人家去了,大娘亲来拜谢你老人家。”

春梅问道:“有个帖儿没有?不打紧,你爷出巡去了,今晚来家,我对他说。”

薛嫂道:“她有说帖儿在此。”向袖中取出。

春梅接过来看了,顺手放在窗台上。酒菜上来,薛嫂也馋了。春梅灌了她几盅,顿时脸便红起来,又把那一大盘顶皮酥玫瑰饼儿,薛嫂只吃了一个,都教她袖在袖子里,还有一盘子火熏肉、腌腊鹅,都用草纸包了,又用布裹好,塞在她袖内,要她带回去:“捎与你家老王八吃。”海棠丫头又灌了半盅酒,见她呕吐出来,才收过家伙去,不要她吃了。

春梅吩咐她:“明日来讨话说,还要兑那个丫头的银子给你。”送她到房门口,又说:“明日另带几副好的花翠钿儿来我瞧,这翠云子做得不好。”

薛嫂已有几分醉了,说道:“我知道。奶奶叫个大姐送送我,别教狗咬了我腿儿。”

春梅笑道:“俺家狗都有眼,只咬到骨头跟前就住了。”一面使兰花送出角门去了。

周守备至日落时分来家,进入后厅,左右丫环接了冠服。进房见了春梅和儿子,心中欢喜。坐下,月桂、海棠拿茶吃了,将出巡之事告诉一遍。不一时,放桌儿摆饭。饭罢,掌上烛,安排杯酌饮酒。守备问道:“前边没什么事?”

春梅取过薛嫂拿来的帖儿与守备看,把吴月娘那边的事儿说了一遍。守备看了说:“此事正是我衙门里事,如何呈详府县?吴巡检那厮这等可恶!我明日出牌,连他都提来发落。”又说:“我曾听说这吴巡检是西门庆门下伙计,只因往东京与蔡太师进礼,带挈他做了这个官,如何倒要诬害他家?”

春梅道:“这事不假。你替她明日处处吧。”

次日,即时教吴月娘家补了一纸状子,当厅出了个大花栏批文,用一个封套装了,上面批着:“山东守御府为失盗事,仰巡检司官连人解缴。右差虞候张胜、李安。准此。”当下这二人领出公文来,先到吴月娘家。月娘管待了酒饭,每人与了一两银子鞋脚钱。傅伙计已是在家中睡倒了,吴二舅跟随到巡检司。

吴巡检见平安监了两日,不见西门庆家中人来打点,正教吏典做文书要申呈府县。却见守御府中两个公人到了,拿出批文来与他。吴典恩见封套上朱红笔标着“仰巡检司官连人解缴”还只是疑惑,拆开见里面吴氏状子,唬慌了,反赔下情,与李安、张胜每人二两银子。随即做文书,解人上去。

到了守备府,伺候半日,才见守备升厅。吴巡检忙把文书呈递上去。守备看了一遍,说:“此正是我这衙门里事,如何不申解前来我这里发送?只顾延捱监滞,显有情弊。”

吴巡检禀道:“小官才待做文书,申呈老爷案下,不料老爷钧批到了。”

守备喝道:“你这狗官可恶!多大官职,这等欺玩法度,抗违上司。我钦奉朝廷敕命,保障地方,巡捕盗贼,提督军门,兼管河道。职掌开载已明,你如何拿了起件,不行申解,妄用刑杖拷打犯人,诬攀无辜,显有情弊。”

吴巡检听了,摘去冠帽,在阶前只顾磕头。

守备道:“本当参治你这狗官,且饶你这遭,下次再若有犯,定行参究。”又把那平安提到厅上,说道:“你这奴才,偷盗了财物,还肆言诬谤主人,都像你这般,也不敢使奴才了!”喝令左右:“与我打三十大棍,放了。将赃物封贮,教本家人来领去。”一面唤进吴二舅来,递了领状。守备又差张胜拿帖儿,同送到西门庆家,见了分上。

吴月娘这时已是悬心落实,打发张胜酒饭,又与了一两银子。张胜归府回了守备、春梅话。吴巡检干拿了平安儿一场,倒折了好几两银子。

月娘还了那人家头面、钩子,总算了了一场事。傅伙计已是染上伤寒病睡倒了,只七日光景,调治不好,呜呼哀哉死了。月娘只得把解当铺收本银,赎讨,再不借当银子出去。生药铺教吴二舅同玳安开着,赚些银子来家中月用。

过了两天,吴月娘叫将薛嫂儿来,与了她三两银子。

薛嫂道:“不要吧,传得府里小奶奶怪我。”

月娘道:“天不使空人,多有累你。我见了她,不说出来就是了。”

于是买了四盘大菜,宰了一口鲜猪,又一坛南酒、一匹纻丝尺头,教薛嫂押着,送到守备府中致谢春梅。玳安穿着青绢褶儿,用描金匣儿盛着礼帖儿,跟了去。

到了守备府,薛嫂领着玳安进了后堂。春梅出来,戴着金梁冠儿、金钗梳、凤钿,上穿绣袄,下着锦裙,左右丫环养娘侍奉。玳安儿趴倒地下磕头。春梅吩咐放桌儿,摆茶与玳安吃,说道:“没什么事,你奶奶免了吧,如何又费心,送这许多礼来。你周爷一定不肯受。”

玳安道:“家奶奶说:前日平安儿这场事,多有累周爷、周奶奶费心,没什么,些小微礼儿,与爷、奶奶赏人便了。”

春梅道:“如何好受的?”

薛嫂道:“你老人家若不受,惹那头又怪我。”

春梅又请进守备来计较了,只受了猪酒大菜,把尺头回将来了,与了玳安一方手帕、三钱银子;抬盒人二钱。又问玳安:“你奶奶、哥儿好么?”

玳安道:“哥儿好不可爱儿哩。”

“你几时笼起头去,包了网巾?几时和小玉完房来?”

“是八月内的事。”

“到家多顶上你奶奶,多谢了重礼。待要请你奶奶来坐坐,你周爷早晚又出巡去。我到过年正月里,哥儿生日,我往家里走走。”

“你老人家若去,小的到家就对俺奶奶说,到那天来接奶奶。”

说毕,春梅打发玳安出门。薛嫂还要坐一会,和春梅说话。

玳安儿押盒担来家,见了月娘把春梅受礼和正月来家的事儿说了,又告诉说:“她住着五间正房,穿着锦裙绣袄,戴着金梁冠儿,出落得越发胖大了,手下好多丫头奶子侍奉。”

月娘问:“她真的说了明年往咱家来?”

玳安道:“委实对我说了。”

月娘道:“到那日,咱这边使人接她去。”又问:“薛嫂怎的还不来?”

“我出门,她还坐着说话,教我先来了。”玳安说道。从此,吴月娘与春梅两家交往不绝。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正月二十一日也就来到了。春梅和周守备说了,备了一张祭桌,四样羹果、一坛南酒,差家人周仁送去与吴月娘。一者是西门庆三周年,二者是孝哥儿生日。月娘收了礼物,打发周仁帕一方、银三钱。又连忙使玳安穿青衣,具请书儿请去。

春梅到日中才来。戴着满头珠翠,金凤头面钗梳,胡珠环子;身穿大红通袖四兽朝麒麟袍儿、翠蓝十样锦百花裙、玉玎珰禁步,束着金带;脚下大红绣花白绫高底鞋儿。坐着四人大轿,青缎销金轿衣。军牢执藤棍喝道,家人伴当跟随,抬着衣匣;后边两顶家人媳妇小轿儿,紧紧跟着大轿。

吴月娘这边请了吴大妗子相陪,又叫了两个唱的女儿弹唱。月娘也盛妆缟素打扮,头上五梁冠儿,戴着稀稀几件金翠首饰,两边二珠环子,金擦领儿,上穿白绫袄,下边翠蓝缎子织金拖泥裙,脚下穿玉色缎高底鞋儿。听说春梅来到,与大妗子迎接至前厅。

春梅大轿子抬至仪门首才落下轿来,两边家人围着,到厅上叙礼,向月娘插烛似地拜下去。月娘连忙答礼相见,说道:“向日有累姐姐费心,粗尺头又不肯受,今又重承厚礼祭葬感激不尽。”

春梅道:“惶恐,家官府没什么,这些薄礼,表意而已。一向要请姥姥过去,家官府时常出巡,所以不曾请得。”

月娘道:“姐姐,你是几时好日子?到时我买礼看姐姐去吧。”

春梅道:“奴贱日是四月二十五日。”

月娘道:“奴到那日一定去。”两个叙毕礼,春梅务要月娘受了两礼。又与吴大妗子相见。

大妗子也还下礼去,春梅不肯。大妗子道:“姐姐,你今非昔比,折杀老身。”只受了半礼,一面让上坐。月娘和大妗子主位相陪。然后家人媳妇、丫环养娘都来参见。

春梅见了奶子如意儿抱着孝哥儿,吴月娘叫道:“小大哥,这还不来与姐姐磕个头儿,谢谢姐姐今日来与你做生日。”那孝哥儿真个从如意儿身上下来,趴在地上与春梅唱喏。月娘道:“好小厮,不与姐姐磕头,只唱喏!”

春梅连忙向袖中掏出一方锦手帕、一副金八吉祥儿,教替他帽儿上戴。

月娘道:“又教姐姐费心。”又拜谢了。

小玉、奶子磕头。春梅与了小玉一对金头簪子,与了奶子两枝银花儿。

月娘告诉春梅:“姐姐你还不知,奶子与了来兴儿做了媳妇儿了。来兴儿那媳妇害病殁了。”

春梅道:“她一心要在咱家,倒也好。”

丫环拿茶上来。吃了茶,月娘说:“请姐姐后边明间内坐吧,这客位内冷。”

春梅来后边,见西门庆灵前早已点起灯烛,摆下自己送的桌面祭礼,便上前烧了纸,落了几点眼泪。然后周围设放围屏,火炉内生起炭火。安放大八仙桌席,摆茶上来,都是细巧蒸酥、异样甜食、美口菜蔬、稀奇果品,缕金碟、象牙箸、雪锭盘盏儿、绝品牙茶。月娘和大妗子陪着吃了茶,让春梅进上房里换衣裳。脱了上面袍儿,家人媳妇开衣匣取出衣服,更换了一套绿遍地锦妆花袄儿、紫丁香色遍地金裙。在月娘房中坐着,说话儿。

月娘问道:“哥儿好么?今日怎不带他来这里走走?”

春梅道:“若不是,也带他来与姥姥磕头,他爷说天气寒冷,怕风冒着他。他又不肯在房里,只要那当值的抱出来,厅上外边走。这两日不知怎的,只是哭。”

月娘问:“你出来,他也不寻你?”

春梅道:“左右有两个奶子,轮番看他,也罢了。”

月娘道:“他周爷也好大年纪,得你替他养下这点孩子,也够了,也是你裙带上的福。说她孙二娘还有位姐儿,几岁儿了?”

春梅说道:“她二娘养的叫玉姐,今年交生四岁。俺这个叫金哥。”

月娘又问:“说他周爷身边还有两位房里姐儿?”

春梅道:“是两个学弹唱的丫头子,都有十六七岁,成日淘气在那里。”

月娘问道:“他爷常往她们身边去不去?”

春梅说:“奶奶,他哪里得工夫在家!多在外,少在里。如今四外好不盗贼生发,朝廷敕书上又教他兼管许多事情,镇守地方,巡理河道,捉拿盗贼,操练人马,常不时往外出巡几遭,好不辛苦哩。”

说着,小玉又拿上茶来吃了。

春梅对月娘说:“姥姥,你引我往俺娘那边花园山子下走走。”

月娘道:“我的姐姐,山子花园还是那时的山子花园哩!自从你爹下世,没人收拾它。如今丢搭得破零二落,石头也倒了,树林也死了,俺等闲也不去了。”

春梅还是要去,说:“不妨,奴就往俺娘那边看看去。”

月娘强不过,只得教小玉拿钥匙开了门,月娘、大妗子陪春梅,众人也跟着到里面游看。却只见:

垣墙欹损,台榭歪斜。两边画壁长青苔,满地花砖生碧草。山前怪石、遭塌毁不显嵯峨;亭内凉床,被渗漏已无框档。石洞口蛛丝结网,鱼池内虾蟆成群。狐狸常睡卧云亭,黄鼠往来藏春阁。料想经年人不到,也知尽日有云来。

春梅看了一回,先走到李瓶儿边,见楼上丟着些折桌、坏凳、破椅子,下边房都空锁着,地下草长得荒荒的。方来到金莲这边,楼上还堆着些生药香料,下边她娘房里,只有两座橱柜,床也没了。因问小玉:“俺娘那张螺钿床怎的不见了?”

小玉道:“俺三娘嫁人,赔了俺三娘去了。”月娘走过来说:“因有你爹在日,将她带来的那张八步床陪了大姐,在陈家。落后她起身,就把你娘这张床陪了她嫁人去了。”

春梅道:“我听说大姐死后你老人家把床还抬得来家了。”月娘道:“那时没钱使,把床卖了八两银子,打发县中皂隶,都使了。”

春梅听言,点了点头,那星眼中由不得酸酸的,口内不言,心下暗道:“想着俺娘,那时争强不伏弱的,见六娘房里有张螺钿床,也问爹要买了这张螺钿床。我实承望要回了这张床去,也做她老人家一个纪念儿,不想又与了人去了。”一阵惨切。

这时,家人周仁走来接春梅,说:“爹请奶奶早些家去,哥儿寻奶奶哭哩。”春梅抽身往后边去。月娘教小玉锁了花园门,同来到后边。明间内又早已摆下酒筵,两个妓女,银筝琵琶,弹唱起来,吴月娘递酒安席,安春梅上坐。春梅不肯,务必拉大妗子同她一处坐着。月娘主位,筵前递了酒,汤饭点心割切上席。春梅教周仁赏了厨子三钱银子。

当下传杯换盏,吃至日色将落时分,只见宅内又差伴当拿灯笼来接。月娘哪里肯放,教两个妓女在跟前跪着,弹唱劝酒,吩咐道:“你俩把好曲儿孝顺你周奶奶一个儿。”一面叫小玉斟上大盅,放在面前,教春梅吃:“姐姐,你吩咐个心下爱的曲儿,教她两个唱与听下酒。”

春梅道:“姥姥,奴吃不得的,怕孩儿家中寻我。”

月娘道:“哥儿寻,左右有奶子看着,天色也还早哩,我晓得你也酒量儿!”

春梅于是问那两个妓女:“你们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

两个跪下说:“小的一个是韩金钏妹子韩玉钏儿,一个是郑爱香儿侄女郑娇儿。”春梅先前在西门家院时都知道韩金钏和郑爱香儿,二人常来唱曲递酒,便问道:“你们会唱《懒画眉》不会?”

玉钏儿道:“奶奶吩咐,小的两个都会。”

月娘道:“你两个既会唱,斟上酒你周奶奶吃,你们慢慢唱来。”小玉在旁,连忙斟上酒。两个妓女,一个弹筝,一个琵琶,唱道:

冤家为你几时休?捱过春来又到秋,谁人知道我心头。天,害得我伶仃瘦,听得音书两泪流。从前已往诉缘由,谁想你无情把我丢!

春梅已是把杯中酒吃干。月娘又令郑娇儿递上一杯酒与春梅。春梅道:“你老人家也陪我一杯。”两家于是都斟上。

两个妓女又唱道:

冤家为你减风流!鹊噪檐前不肯休,死声活气没来由。天,倒惹得情拖逗,助得凄凉两泪流。从他去后意无休,谁想你辜恩把我丢?

春梅说:“姥姥,你也教大妗子吃杯儿。”月娘道:“大妗子吃不得,教她拿小盅儿陪你吧。”一面令小玉斟上大妗子一小盅儿酒。两个妓女又唱道:

冤家为你惹场忧!坐想行思日夜愁,香肌憔瘦减温柔。天,要见你不能够,闷得我伤心两泪流。从前与你共绸缪,谁想你今番把我丢!

当下春梅见小玉在跟前,也斟了一大钟教小玉吃,这是谢她当年自己被逐出西门庆家之时一片仁义心肠,一份姊妹之情,只是这时不便说出。

月娘不知,说道:“姐姐,她吃不得。”

春梅道:“姥姥,她也吃两三盅儿。我那时在家里,没和她吃过?”

月娘也就不再阻拦,小玉也吃了一杯。妓女唱道:

冤家为你惹闲愁!病枕着床无了休,满怀忧闷锁眉头,天,忘了还依旧,助得我腮边两泪流。从前与你两无休,谁想你经年把我丢!

春梅连吃几杯,连同这套她吩咐唱的曲子,都是为着今日重游花园而引起的忧思愁绪,怀念死去的金莲,牵挂还不知在何方流荡的陈经济。见两个妓女唱得好,口儿甜,心中又是欢喜,叫家人周仁近前来,拿出两包赏赐来,每人二钱银子。两个妓女放下乐器,磕头谢赏。不一会,春梅起身,月娘款留不住,伴当打灯笼,拜辞出门,上了大轿。家人媳妇都坐上小轿,前后四个灯笼,军牢喝道而去。

归到府中之后,春梅连着数日只是卧床不起,心下没好气。守备察知其意,说道:“只怕思念你兄弟不得其所吧?”一面叫将张胜、李安来,吩咐道:“我一向委你二人寻你奶奶兄弟,如何不用心找寻?”

二人告道:“小的一向找寻来,一地里寻不着下落,已回了奶奶话了。”

守备道:“限你二人五日,若找寻不着,讨分晓!”

张胜、李安领了钧语下来,都带愁容,沿街绕巷,各处留心找问。

那陈经济已是回到清河县城,也没脸儿去见杏庵王老,白日里到处打油飞,夜晚间还钻入冷铺中存身。

一天,经济正在街上站立,却见铁指甲杨大郎头戴新罗帽儿,身穿白绫袄子、玄色缎敞衣,沉香色袜口,光素琴鞋,骑着一匹驴儿,拣银鞍辔,一个小厮跟随,正从街心走过。经济上前一把把嚼环拉住,说道:“杨大哥,一向不见。咱俩本是同做朋友,可你也骗得我太苦了,坑得我太惨了。今日我一贫如洗,你却是会摇摆受用!”

杨大郎先是吃了一惊,定神一看,是陈经济,又是个讨吃花子陈经济,便笑道:“如今晦气,出门撞见瘟死鬼!还不撒手,吃我一鞭子。”

经济说道:“我如今穷了,你有银子与我些吃饭。不然,咱见官府去。”

杨大郎跳下驴来,向他身上抽了几鞭子,喝令小厮:“与我挦了这少死的花子去!”

一旁的小厮使力把经济推了一跤,杨大郎又踢了几脚,踢打得经济怪叫。

须臾围了许多人,有一个上来,青高装帽子,勒着手帕,倒披紫袄,白布子,精着两只脚,靸着蒲鞋;生得阿兜眼、扫帚眉、料绰口、三须胡子,面上紫肉横生,手腕横筋竞起,带着几分醉,提着拳头对杨大郎说道:“你这位哥好不近理,他年少这般贫寒,你只顾打他怎的?自古嗔拳不打笑面,他又不曾伤犯着你。你有钱,与他些;没钱,罢了。如何只顾打他?”

杨大郎说:“你不知了他在这里胡说八道哩。”

那人道:“那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阁下这般有钱,依我一句,与他一些吃碗饭吧!”

杨大郎也不想把事闹大了,便从袖里摸出四五钱一块的银子,丢与陈经济,又向那人举一举手儿,上驴子扬长而去。

经济爬起来,抬头看那人,认得,是旧时同在冷铺内睡一铺的土作头儿飞天鬼侯林儿。侯林儿一手拉着经济说道:“兄弟,刚才若不是我拿几句言语讥犯他,他肯拿出这五钱银子与你?他贼,却知见范;不然,吃我一顿好拳头。走,咱往酒店内吃酒去。”

在酒店内,侯林儿让陈经济吃了个酒足肉饱饭够,然后说道:“兄弟,你今日跟我往坊子里睡去,明日我领你去城南水月寺,晓月长老在那里盖伽蓝殿,并两廊僧房。你哥我领着五十名做工的在那里挣饭吃。你到那里,不要你做重活,只抬几筐土儿就是了,也算你一工,讨四分银子。我外边赁着一间厦子,晚夕咱俩就在那里歇。做些饭打发咱的人吃了;门,你一把锁锁了,家都交与你,好不好?强如你在那冷铺中替花子摇铃打梆子,这个还官样些。”

经济这时已是穷途末路,怎不愿意?侯林儿见他答应了,抢着付了酒饭钱,搭伏着经济肩背,同到坊子里,两个在一处歇卧,两人都醉了。到晚夕,这侯林儿于经济后庭花,足干了一夜,“亲哥”、“亲达达”、“亲汉子”、“亲爷”,口里无般不叫将出来。

到天明时分,二人起床,同往城南水月寺,果然侯林儿所说不假。经济便依着他的话做。众人见经济不上二十四五岁,白脸子,生得眉目清俊,就知是侯林儿的伴儿兄弟,都乱调戏他。

“那小伙子儿,你叫什么名字?”有人问道。

“我叫陈经济。”陈经济实说。

“陈经济,可不由着你就挤了。”有人笑道。

“你恁年小小的,愿干这营生,挨这大杠头子?”又有人说,众人都哄笑开了。

侯林儿过来喝开众人,骂道:“怪花子们,你们只顾奚落他怎的!”一面散了锹镢筐扛,派众人抬土的抬土,和泥的和泥,打祃的打祃。

晓月长老分派了一个叶头陀做火头,造饭与落作匠人吃。这叶头陀年约五十岁,一个眼瞎的,也不会看经,只会念佛,善会麻衣神相,众人都叫他做叶道。

一天,下了工来,众人吃毕了饭,都各自歇着。经济向叶头陀讨茶吃,叶头陀却只顾用那一只眼上上下下看他。有人看见,便要他为这新来的小伙相面耍子。叶头陀教他近前,端详了一会,说道:“色怕嫩兮又怕娇,声娇气嫩不相饶。老年色嫩招辛苦,少年色嫩不坚牢。只吃你面嫩的亏,一生多得阴人宠爱。八岁、十八、二十八,下至山根上至发。有无活计两头消,三十印堂莫带煞。眼光带秀心中巧,不读诗书也可人。做作百般人可爱,纵然弄假不成真。休怪我说,一生心灵机巧,常得阴人发迹。你今年多大年纪?”

经济道:“我二十四岁。”叶道道:“亏你前年怎么打过来!吃了你印堂太窄,子丧妻亡;悬壁昏暗,人亡家破;唇不盖齿,一生惹是招非;鼻若灶门,家私倾丧。那一年遭官司口舌,倾家丧业,见过不曾?”

经济道:“都见过了。”

叶头陀道:“又一件,你这山根不宜断绝。麻衣祖师说得两句好:山根断兮早虚花,祖业飘零定破家。早年父祖丢下家产,不拘多少,到你手里都了当了。你上停短兮下停长,主多成多败。钱财使尽又还来,总然你久后营得成家计,犹如烈日照冰霜。你走两步我瞧。”

经济真个走了两步。叶头陀又说道:“头先过步,初主好而晚景贫穷;脚不点地,卖尽田园而走他乡,一生不守祖业。你往后好,有三妻之命。克过一个妻宫不曾?”

经济道:“已克过了。”

叶头陀说:“后来还有三妻之会。你面若桃花光焰,虽然子迟,但图酒色欢娱,只恐美中不美,三十上小人有些不足,花柳中少要行走,还计较些。”

旁边一个人说:“叶道,你相差了,他还与人家做老婆,他哪有三个妻来?”众人笑做一团。

过了个把月,三月中旬,一天,经济正与众人抬出土来,在寺山门墙下,倚着墙根向日阳,蹲踞着捉身上虱虮。只见一个人,头戴万字头巾,脑后扑匾金环,身穿青窄衫、紫裹肚,腰系缠带,脚穿靴,骑着一匹黄马,手中提着一篮鲜花儿,见了经济,猛然跳下马来,上前深深地唱了喏,叫道:“陈舅,小人哪里没处寻,你老人家原来在这里!”

经济唬了一跳,连忙还礼:“哥哥,你是哪里来的?”

“小人是守备府中亲随张胜。自从舅舅被捉府中,官事出来,奶奶不好,直到如今,老爷使小人四处八方寻找舅舅,不知在这里。今早不是俺奶奶使小人往外庄上折取这几朵芍药花儿,打这里经过,怎得见你老人家在这里。一来也是你老人家际遇,二者小人有缘。请不消犹豫,就骑上马,我跟你老人家往府中去。”

众做工的人看着,面面相觑,不敢做声。陈经济把钥匙递与侯林儿,骑上马,张胜步行紧随,径往守备府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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