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到天亮,刺眼的阳光射下来,鸢萝眯着眼起来伸个懒腰,忽然感觉不对劲,定睛一看,四周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人,还有两个当差的正上下打量她。
这是一个小村庄,鸢萝昨晚正睡在一户农家的柴堆上,早上那家女主人起来生火做饭,照例去柴堆看看,一般总能在里面捡到几个自家母鸡下的蛋,今天没发现鸡蛋,倒是发现草堆里躺了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女孩。女主人一时吓傻,以为母鸡成精了。
后来村长赶来勘察,正巧附近镇上发生了一件命案,衙差四处寻访,听说村里发现一个奇怪小女孩,依稀仿佛大概好像是母鸡成精,急忙赶来破案,当时一见鸢萝呼呼大睡,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惹人爱怜,一个衙差伸手摸了摸,松口气,说是人,不是妖,并且好心的让众人不要打扰,等小女孩自己醒来。
直到日上三竿,鸢萝才悠悠转醒,一见众人围着自己默哀,吓一跳,当中还有两个衙差,穿着官服,胸口写着一个大大的“差”字。鸢萝抖一个激灵,她曾经在宣城见过衙差,凶凶的,专门欺负那些摆摊的乡下人,有次爹爹做法事,还被两个衙差讹了一吊钱,所以鸢萝对他们没啥好感。
当先一个衙差问她道:“兀那小姑娘,你是何人,缘何至此?昨晚的命案,可是你所为?”问完,衙差觉得后一个问题有点二百五,这小女孩不过十一二岁,浑身上下三两肉,肩上搭着一个小包袱,加上连日奔波,雪白的小脸蛋上有些泥灰,衣服也是脏兮兮,整个楚楚可怜的小乞丐,怎么也不像那连杀三命的江洋大盗。
鸢萝一听命案,骇了一跳,连连摆手:“不是啦不是啦,我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呢……”想到自己曾经上山套过野兔,不觉这牛皮吹大了。那衙差又仔细打量一下这弱不禁风的三两肉,勉强信了几分,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几个陌生人啊?”
鸢萝指指那些村民:“他们都是啊~”
衙差窒了一窒,暗骂自己愚蠢,对这外地小姑娘来说,他们当然是陌生人了。只好从头问起,“那么小姑娘,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呢?怎么单身一人?你爸爸妈妈呢?”
这个问题鸢萝一路上回答了N遍了,于是不假思索背了出来:“我叫鸢萝,今年十二岁半,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只有一个爹爹,他是个很厉害的道士。我要去蓬莱寻找神仙,叔叔你知道神仙住在哪里么?”
衙差又是一窒,搔搔头道:“呃……神仙住在……天上吧。”
村民一听这小姑娘要去蓬莱求仙,刚才还小声嘀咕,现在大声讨论起来:“这娃娃莫非傻了不成?”
“是啊是啊,你看她那脑门,有个疤诶,指定是摔的……”
“盆来?盆来不是阿华家那条狗么……”
衙差咳嗽一声,止住村民的议论,很耐心道:“那个,鸢萝小姑娘,昨晚这边镇上发生一件凶案,有家当铺被抢了,死了三个人,据查凶手可能就藏在这附近,你是昨天来的,好好想想,有没有碰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比如说……”
这话提醒了鸢萝,昨晚就是被一群盗贼吓出来的,那十有八九他们就是凶手了,急忙打断他:“有有有!就在后面山里的木屋,好几个哪,拿着刀,就跟……”鸢萝歪着头想想,“就跟你们一样凶凶的!”总算给爹爹出了口气,鸢萝得意的扬扬嘴角。
衙差呛一口,心说我对你不凶啊,来不及琢磨,马上招呼人赶过去。鸢萝想了想,还是喊住衙差:“带刀大哥,我要是帮你抓到坏人,你能给我饭吃么?”
衙差随口道:“能能能,有赏金的!”顿了顿,回头对鸢萝道,“小姑娘你留在村子里,我们要是抓到坏人,你一样有赏金的!”
望着衙差领着一干村民包抄过去,鸢萝低头问路边一朵野花:“小花,你说他们能抓到坏人吗?”野花点了点头。鸢萝摸摸肚皮,干粮昨晚吃完了,不过一会儿就有赏金了,不觉莞尔一笑,索性躺在草堆上幻想着热气腾腾的白馍馍。
果然,一个多时辰后,吵嚷的声音传来,鸢萝爬起来一看,四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被五花大绑押回来了,正是鸢萝昨晚见到的那几个盗贼。
鸢萝很高兴见到这几个盗贼,因为他们代表着香喷喷的馒头。
押送到衙门后,县老爷亲自接待了鸢萝,连夸她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山珍海味招待一顿后,又给了不少盘缠。鸢萝自是欢天喜地离去,心说当个神仙真好,能为人民服务。这更坚定了求仙的信念。
经过两个多月的颠簸,这一日,鸢萝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蓬莱仙境。
在印象里,仙境应该是这样的:云腾雾绕,祥云纷飞,七彩蝴蝶在空中翩跹,仙女们穿着绫罗绸缎载歌载舞,老神仙们悠然地下棋、喝酒、品茗,童儿端着各种点心来回穿梭,那些帅气的男神仙们则在院中练剑、吟诵,而那些鸡鸭猫狗们则在河边的草地上追逐嬉闹……
然而令鸢萝大失所望的是,眼前的景象只是一个比自己家村子稍大一点的山村,所谓的蓬莱仙境,只是男耕女织,黄发垂髫,一派祥和。可是却连半点传说中的仙气都没有。
鸢萝一屁股呆坐在地上,如果说这就是仙境的话,那这一路上经过了多少仙境啊!后院那无名朵花明明告诉自己,蓬莱有座仙山,山上有座宫殿,殿里住着仙人。就连村口的老槐树都说,仙人会十八般武艺,懂三十六计,会七十二变……可是鸢萝环顾了一下四周,别说仙山了,就连小山包都屈指可数;遑论什么仙人了,闲人都没几个。难道这几个月的心血都白费了么?自己真要回到家里,继续做一个全村人眼中的怪异儿童?
鸢萝欲哭无泪,这一路坎坷一路艰辛,人人都说蓬莱好,蓬莱山上有神仙,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罢!如果真有仙山,想罢世人也便都成了神仙了。所谓仙山,也许只是世人的杜撰罢了。那些小花的诉说,也许压根儿就是自己的幻觉,想到这里,鸢萝懊恼的一跺脚,便认命的往回走。
走没几步,鸢萝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询问村民到底有没有仙山呢,万一真有仙山,自己这凡夫俗子岂能看得见?哎呀!鸢萝直拍自己脑袋,人还没问就想往回走,真是糊涂到家。鸢萝返身,喜滋滋跑进村子里问仙山的事,哪怕一线希望也绝不能放弃!鸢萝告诫自己。
村民看来是经历的多了,对这些求仙问道之徒并未有什么惊诧,只是鸢萝小小女孩不远千里来到蓬莱,这种精神让他们唏嘘了一把,然后很专业的告诉她应该到村口的土地庙里碰运气,因为有时土地公会在那里睡觉。
得了渠道,鸢萝兴冲冲奔向村口,果然发现一有座小庙,进去一看,除了贡品牌位,没人在睡觉。鸢萝有些失望,转身想离开,忽然眼睛一亮,然后扯着嗓子大喊:“土地公公,起床啦……”一连喊了十多遍,喉咙都干了,周围还是没见什么土地公。
鸢萝使劲咽口唾沫,环顾一下,发现贡品里个水灵灵的大苹果,顺手抓过来在衣襟上蹭两下,举口便咬,苹果肉美多汁,甘口香甜,鸢萝顿时舒服的哼哼起来:“哈,太好吃了,咕。”不小心噎了一下。
“小娃娃,先打扰老夫睡觉,后偷吃供果,胆子不小!”伴随着一声喝,只见一道白烟自平地窜起,烟雾散尽后一个白胡子老头打着哈欠立在鸢萝面前。鸢萝吓一跳,紧张的左右一看,小声道:“对不起……”说罢将还剩几口的苹果偷偷放在供桌上,脚步悄悄往门口移,打算溜乎大吉。
老头不理她,自顾打着哈欠说:“我土地公何等尊贵,今日……”鸢萝一听他就是土地公,往外移动的脚蹭的窜了回来,拉着老头的白衣襟急切问道:“真的吗?你就是土地公公?我叫鸢萝,今年十二岁半,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只有一个爹爹,他是个很厉害的道士。我要去蓬莱寻找神仙,叔……老爷爷你知道神仙住在哪里么?”
老头抚了抚胡须,翻了翻白眼,然后45度朝天,一副高深莫测样子。
鸢萝一呆,心道这老头怎么这般诡异,这造型依稀有些像爹爹,只好认真恳求道:“土地公公,萝儿打扰你睡觉,又偷吃你的苹果,是萝儿不对,呶……”鸢萝忸怩着从小包包里掏出仅存的两个铜板,放在供桌上,“我只有这些钱了,只要萝儿能求仙,一定还你好多好多钱,买好多好多苹果。”
老头哈哈一笑,摇头晃脑道:“娃娃,你倒是诚恳,只不过这蓬莱是没有仙山的!还是拿着钱速速回家吧!”鸢萝满脸的期待顿时黯然无色,低下头,喃喃道:“真的没有仙山么?真的么?萝儿谢过土地公公!”冲着土地公鞠了三躬,失望的离开。
“倒是有一座碧落仙山,但也不是谁都去得了的……”土地犹豫说道。
鸢萝眼神一亮,猛地回头,“碧落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