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翼然约我去他家,因为李岱寅和他是好朋友,每一次来北京都住在他家。不过星期六那天李岱寅临时有事大约到晚上五点才能回来。
我与林翼然闲聊,他泡了一杯碧螺春,在袅袅的白烟里漫不经心地问:“你听过催眠吗?”
我点点头:“我听说过,人的意识有执行和监督两种基本功能,执行功能可以使我们控制和规范自己的行为,监督功能可以是我们观察自己的行为。而催眠就是弱化意识对行为的监控,使人自动地执行催眠师的指示。”
林翼然笑了笑:“那你相信催眠吗?”
“我相信。”我斩钉截铁地说,我记得有一本书上写过有关催眠的基本理论,人群中10%到20%的人很容易接受催眠,约10%的人完全不能接受催眠。而我觉得我应该是比较容易被催眠的,我符合易接受催眠者的特征,比如经常做情节生动的白日梦,想象力丰富,容易沉浸于眼前或想象中的场景等等。
林翼然扶了扶镜框笑着说:“要不要试试看?”
我来了兴趣:“你会催眠吗?”
林翼然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现在才下午两点,还早,我们可以试一试。”
林翼然带我走进一间朝南的房间,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关上窗子和门,小区边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声立即湮灭。屋内的光线极佳,他拉上乳白色的落地窗帘,房间仍然明亮。房间的装潢看似简单,其实十分讲究。白色的瓷砖纤尘不染,房间的一边是书架,上面累累堆着都是书,我一看绝大部分是心理学专著,书架前是白色的书桌,收拾得整整齐齐,放在桌上的笔记本也是白色的。房间的另一边则是一个小小的会客的场所,玻璃小方桌上放着仿古的青花瓷瓶,插着几朵郁金香,两把藤椅放在桌子的两侧。在有茶桌的这边雪白的墙上挂着一个白色的钟,嘀嗒地走着。林翼然示意我坐在藤椅上,我依言坐下,心跳得极快,白色的房间很淡雅却总让我想起医院太平间蒙死人的白布。
林翼然弯腰摆弄郁金香笑着说:“白色是很雅致,可惜搞卫生实在是麻烦。每天都要拖地,不拖,白瓷砖上一个一个都是脚印。”
我双手放在膝上:“你可以请钟点工嘛!”
林翼然也坐下笑着说:“请钟点工要花钱!还不如买桶漆来把地砖刷成黑色一劳永逸!”
我笑了:“哪有这样的人,为了不打扫卫生把地砖漆成黑色!”
林翼然扶着眼镜说:“这就是鸡肋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往后一仰靠在藤椅上,“我到古董市场上淘来的!怎么样?靠着很舒服吧!”
我也往后一靠:“有点古代士大夫的感觉。”
他笑着说:“闭上眼睛听着钟表的滴答声,会觉得非常轻松,仿佛是秋夜一个人在宿舍里,安静地看书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嘀嗒嘀嗒的……你觉得非常非常轻松……”
我闭上眼睛,心跳慢慢缓慢下来,时钟的滴答声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为滴滴的雨声,我似乎真的躺在床上在柔和的床头灯里闲适地翻阅周作人的散文,我想起我在读到“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时,听着窗外的雨潺潺,感到的不仅是秋意阑珊,还有今人缺失的古人的一份幽情。大约是生活节奏太快了,今人对日常的美景都习以为常,没有人落花时节独立在芳树下,看着绵缠的微雨里燕双飞,也没有站在高楼眺望远方青青的山峦,因为城市高楼矗立阻隔人们的视线。
林翼然似乎是一个向导,他用和缓的话语引领我缓缓走进一个安静舒适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