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强烈的白光铺天盖地逼来,我再睁眼定睛一看,我真的是躺在床上闲适地翻看周作人的散文,秋天雨夜,寝室里的只有我一人,静谧的可以清晰地听见窗外雨打阳台的嘀嗒声,就像时钟在嘀嗒地缓缓地转动。有钥匙插入钥匙孔的声音,吱呀地一声,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项莞,我手中的书啪地掉到地上,来人正是在我梦境频频骚扰我的郑惊鸿!
郑惊鸿眼皮都不抬一下,弯腰捡起书把它扔回床上:“她们都回去了?”
我嗫嚅地嗯嗯了几声。是不是我又睡着了在做梦,郑惊鸿不是早就死了吗?可眼前又是怎么回事,她真实得难以置信。
郑惊鸿将书包扔到桌上,一言不发地走到阳台上收下几件衣服,伸手一摸,皱眉说:“真讨厌!还不干!”她又把衣服挂出去,爬到桌子上打开柜子,掏出几件衣服回头很不客气地问我:“热水烧好了吗?”
我除了嗯嗯不知道说什么,我把书半挡着我的脸,偷眼打量郑惊鸿。她快速地脱下粉红色的外套,褪下蓝色牛仔裤,又解开了印着粉红色小碎花的衬衫的扣子,随手扔到床上,穿着内衣进到卫生间里,啪地拴上了门闩,哗哗地冲水声响起,是在洗澡吧!我胆怯地四下观察起这间寝室来,这和我和项莞住的房间结构布置根本不一样。这是一个四人间,一边是并排的四张桌子,另一边是上下铺的钢丝床,我睡得正是靠窗的上铺。看样子郑惊鸿睡在我下铺。我想起林翼然的资料里写着,大一和我同寝室还有两位本地的同学胡瑱和赵晨玉,她们每星期都回家,因此一到周末宿舍里只有我和郑惊鸿两个人。
周杰伦和费玉清合唱的略带悲伤的《千里之外》忽然响起,并且声量一声比一声高,是从郑惊鸿的书包里发出来的,大约是她的手机吧!卫生间里的冲水声忽然停下来,郑惊鸿在里面喊:“文静不要接!”
我也没有打算接,眼睛却游移于书本之外,《千里之外》的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郑惊鸿用一条浴巾裹着洁白的身躯匆匆出来,她烫卷挑染的长发仍然滴着水,她一手抓着浴巾,一手在浴巾上揩了一下,掏出银色的诺基亚N70不耐烦地说:“你干什么还打电话过来!”说完就挂了,还将手机关了机顺手扔到床上。她刚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宿舍电话又铃铃作响,她拿起电话甜甜地说:“喂——”她听了大约一两秒钟,脸色大变,气愤异常:“又是你!说过了,不要来烦我!你去陪你的好妹妹们吧!”她讲电话重重地一摔。
我傻傻地看着她,她回头皱眉说:“快看书!小孩子要好好学习。”她一手用梳子挑起卷卷的长发,一手持着吹风机嗡嗡地吹着,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铃铃铃,宿舍的电话又响了,郑惊鸿啪地关掉吹风机,怒不可遏地抓起电话大吼:“你这个人烦不烦呀!我——”她的表情出现了喜剧性的变化,一下脸色就缓和下来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不是说你。刚才一直有人打骚扰电话到我们宿舍来,所以……哦,胡文静呀,在在。”她回头向我喊:“文静,你的电话!”
我懵里懵懂地下床接过电话口里冒出一大串奇怪的话:“喂,您好!请问您找谁?”
电话那边却是鸭子卡住脖子时发出的叫声似的笑声:“喂!您好!请问您找谁?你是不是还要叫我李岱寅同学,罢了罢了,拜托你用正常口气!”
李岱寅,我糊涂了,他不是下午五点才来林翼然家吗?我看了一眼桌上的小时钟,现在都晚上十点多了。
“喂喂!你在听电话吗?”李岱寅在电话那边喊。
我嗯了一声。
李岱寅抱怨说:“你是不是又把手机调静音了,我发了三条信息打了两个电话,你都没反应。你明天还去不去新华书店?要去明天上午十点新街口地铁站见,别忘了!再见!”
在我的嗯嗯声中,他挂断了电话,我茫然地听着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嘟嘟的声音,不知怎么想起了林翼然书房里白色的时钟的嘀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