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国国都为锦安,锦安内有十二街二十四巷,二十四巷中又以闻春巷、怀夏巷、知秋巷、挽冬巷最为出名。
闻春巷本分为上闻春与下闻春,上闻春为风雅之地,下闻春为公子哥们所喜的莺莺燕燕所居之地。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这下闻春的风花雪月之气开始冒进了上闻春,上下闻春的人便争起了闻春巷。达官贵人总是存点私心的,便把上闻春的人全部调至听秋巷了,闻春巷便完完全全成了个寻花问柳的好地方。知秋巷里本全为食馆,天下间星罗各异的菜式在那儿都能找到。后来上闻春的人去了,知秋巷的人也乐得弄弄风雅,有的食馆里也开始有说评书的,还有的则开辟了块地方,专门给文人骚客品茶讲论文义所用。
在知秋巷旁便是挽冬,此巷云集金石古玩,有真古的,也有仿古的,开朝子暮皇后的“红莲泣血”,单朝谢均的墨宝,诸如此类岂是好得的?自然假的要比真的多。高家便是这仿古大军之中的领军人物,仿得也是惟妙惟肖,官人们到后来也便不怎么追究这金石古玩的真假了,看的顺眼便买了去。不论真假,不落地还钱,约定俗成。
这还剩的一巷为闻春边的怀夏巷,怀夏为从属技术工种的人云集的地方。糊墙,做窗,铸剑……应有尽有。
此时已过三更,怀夏巷内本应寂静,而在巷内最深处的一间小屋内,却还是有几分吵乱的。
“哼,你定又哄我,这大半夜的,哪里来的个什么仙女,你就是成心不想让人睡觉,就算有什么仙女,我才不理!”屋内烛光摇曳,隐隐看见里屋的床上赖着一个青年,嘟囔着嘴,大有宁死不从之势。
在床边则有一个中年男子,面部轮廓分明,十分硬朗,虽有几根华发冒出,但却仍然精气神十足,在昏黄的烛光下熠熠生辉。只见这中年男子正瞪着床上的少年,而少年也毫不客气的回瞪着他,两人僵持不下。但是不一会,中年男子便败下阵来。
“好,好,好,我不管你,待会人家来了,你自己邋遢的样子被人看了,可别说我没有知会过你,乱七八糟,像个什么样,我不是与你说了么,前些天那是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早上还好好的天,怎么傍晚就下起了雨,今日虽空中无月,但至少是无雨的,那人定来的,算了,你自个儿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不管你,到时候羞的是你自己的事,我不管你。”中年男子一边着,一边提了灯向门旁的大架子走去。
床上的青年蹭的一下坐起来了,大叫道:“师叔,我是病患!病患!哪有半夜不让病患睡觉的道理!”
被青年称作师叔的中年男子头也不回的道:“没见过你这样活泼乱跳的病患。你这个不知走了鬼门关多少回的人了,又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受不起牢狱之苦,就你这身板,养个三天足够了。”中年男子一边说,一边翻倒着大木架子。那架子甚是宽敞,也不知是多长时间没有整理了,上面横七竖八的堆了一大堆东西。中年男子从的顶层上取下了个扁平的五棱柱状的木盒子,还抱了一些杂七杂八形态各异的小木块、金属块。
锦安城的半夜甚是冷清寂静的,只是有时在黑暗之中,依稀眺望见几点飘忽不定的光影,夜色凉如水。半夜寒风乍起,在空中旋舞,勾勒这暗夜之中那一抹黛蓝色的身影,梳理着那人如墨锦般的秀发。忽而身影显现于光亮之中,便见凝脂雪肌在暗中被衬的愈发鲜亮,只是一刹那,那鲜亮便与同黛蓝的衣袂深陷暗夜。可曾是惊鸿掠影..
怀夏本就与闻春不远,再加上瑾兰甚高的轻功,不一会儿瑾兰就已经到了怀夏巷的最深处,只见一间小屋位处其中,小屋内有烛光闪动,在烛光的照耀下,瑾兰瞧见小屋略有受潮腐蚀,门前搭了一个大草棚,地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些贱木,贱木边有把小椅子和张大桌子,桌子下堆着一堆刨花,桌子上胡乱摆放着刨子、斧头、测锤等用具。
瑾兰走到小屋门前,扣了扣门,便听见里屋传出了一声浑厚的声音:“哦?雪儿来了?快进来。”瑾兰便听从声音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单,靠门边有一个大木架子,上面堆了好些东西,在木架旁有个镂花架板,屋中央放置着张四方桌,桌上零散的放着些金属木块,其中最突出的是一个单独放在一边的木盒,木盒旁还有一个工具箱,屋子的左边有有一个板床,床边还有一个小门,借着烛光,勉强能看出里面是厨房。屋内床上躺着一个青年,此时正面部僵硬,两眼发愣,而在屋内桌子旁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面色与青年形成极大对比,此时正一脸笑意。
“陈伯,这位是..”瑾兰迟疑的问道。
“哦,他是我师哥的义子,上官南云。南云,这是宣雪。”
宣雪朝南云微微一笑,正巧一阵微风吹过,灯火摇曳,南云在昏黄的烛光中看见宣雪神采烨然,突然刷的一下,脸上就染的两抹红晕,南云只觉脸颊发烫,自知八成是红了脸,暗自庆幸烛光不是那么明亮。谁知宣雪眼力极好,此情此景恰好映入眼帘,不禁暗自觉得好笑,表面上装成什么也不知道。
“雪儿呀,你上回要我做出来的零件都做出来了,剩下用在‘勾连’上的还是你自个儿做吧,我怕做坏了,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陈亚奇在旁边看着这两人怪窘的慌,便插了话。
宣雪拉了把凳子坐在了木桌旁,抓了只炭笔在一块小木块上勾描,不一会便画好了一块,然后又拿了一块木块,如此这般画了五块才停下,再从工具箱内拿了个凿子,穿凿了一番后,便见一个弯曲绵延的零件。旁边的南云看的两眼发愣,他是看过陈亚奇干活的,但却从未有过这般行云流水的美感,宛若山间清泉潺潺而流,连绵不绝。
宣雪被南云盯的不自在,就回头望了他一眼,结果正好看见南云的一脸痴像,不禁莞尔,道:“怎么了?”
南云未作多想,一口道出心声:“太神奇了。”
“呵,其实我也觉得很神奇的。世人只道解花楼的瑾兰是个弱女子,谁知还是个木匠。”
“啊?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做东西太神奇了。”南云立马为自己说的话作出解释,但他马上意识到事情的根本问题,“恩!瑾兰?你是解花楼的瑾兰?”南云这次虽来锦安的时间不长,但勾栏中新冒出来的头牌他还是知道的。
宣雪转头望向陈亚奇,陈亚奇连忙说道:“我还没告诉他。”
“也是..”宣雪若有所思,很快便继续雕凿木块,屋内一片寂静。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五个木块都已成了那奇形怪状的零件。宣雪拿来扁状五棱柱体,打开内核,把一堆零件左拨右勾,相互穿插的拼凑起来,那手宛若飞舞的雪白蝴蝶在空中翻飞起舞。很快,木盒便被填塞满了零件。
“这个叫五芒花”宣雪给旁边两人讲解道,“这是我由机关中的五行阵做出来的,它的特点是一旦启动就会一直工作到内部的缠丝针用尽,这是它的优点,也是它的缺点,所以实战中灵活性不好,但它如果用在防守陵墓的话倒是物尽其用。”说着便拨了“五芒花”的机巧,只听得“镫”的一声,弹出了一个后柄,前端分成五个小木瓣,倒还真像朵花。
南云暗自吃惊,这么精巧狠毒的东西竟出自这个妙龄女子之手,要是把这东西放大用在..呵,真是血雨腥风,不禁皱眉。宣雪瞧见,只道他是不喜机括类暗器的肃杀之气,对南云便有几分嘲笑之意,但转念又一想,也是,不喜肃杀之气也好,自己其实羡慕自在的生活的。
宣雪关了“五芒花”的机巧,并将其放入怀中,然后道:“陈伯,事情做完了,那我也该走了。”
“好,路上小心。”
宣雪便在两人的目送下出了门。宣雪刚出门不久,就见南云急忙站起要出门,但马上便被陈亚奇拦下。
“师叔,先头有人!”
“我知道。”陈亚奇的声音听不出语调。
“那宣雪姑娘她..”
“不要紧。”
南云听后这才坐下,忽言道:“师叔,宣雪不会是瑾兰的字吧?”
陈亚奇听后一愣,怒骂道:“你小子胡说什么呢!那姑娘的字岂是我取得的!渊国女子的字都是夫君取的,你觉得她像是我媳妇么?”
“哦,那她..”
“宣是她的氏,她氏宣,姓贺兰,天下能习得如此木艺的,还能有谁呢?”
南云略一思索,暗自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