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萌犹疑地点了点头。
皇上的眼中终于没了刚刚的那种不甘与哀痛,他慢慢踱步到李可萌跟前,又回到了他沉稳气度的姿态:“他定是没有见你……”
皇上的语气笃定,李可萌却勉强笑了笑:“难不成皇上和王爷都以为,晨妃是我李家趁乱带走的?”
“要是昨晚没有看到暗阁的杀手,或许朕和二弟会猜忌是南华和北疆带走了晨妃,毕竟,这个人总归是李家的亲人。”皇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在李可萌的心里投下了一枚炸弹,“都听说李家人最重情谊,救死扶伤、善良真诚,有这样的棋子在手里,保不定会成为自己的杀手锏。”
李可萌眼神蓦地一沉,胸中突然涌出无限的怒气:“所以,你们就把我大哥抓了,只为了能重新掌握个李家的人质?!”
没有了晨妃,不管晨妃是被谁给救走了,都对赫连不利,因为他们少了一枚控制住李家的棋子?
似是想到了什么,李可萌轻轻一笑,笑里满带着嘲讽:“王爷不见我,怕不是因为他也觉得是李家就走了晨妃,所以对我心生不满,而是因为他愧对我吧……”想清楚了这一点,李可萌哧声笑了起来,“你们赫连家的男儿果然都是赌不起的人,皇上你是,王爷也是……”
皇上看着她眸子里的嘲讽,眼睛瞬间暗沉了下来:“在你同意与北疆商交的那一刻,你应该清楚,赫连再也不会任李家为所欲为了!”
“皇上你果然不懂,什么是良禽择木而栖么!”
李可萌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在空寂的大厅中显得异常诡异。
皇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甩了衣袖朝着李可萌冷哼一声:“你以为晨妃为什么会自愿呆在冷宫,一进去就是多年不出来?”
李可萌沉默了下来。
皇上继续道:“二弟母后的事其实只是一个导火线,更是一场顺水推舟的安排而已。每一个嫁进皇家的女人,背后的目的都不会简单。沁王妃怎么从来都不问问你父亲,为什么晨妃一进宫,便跟李家断绝了关系,稍无声息地嫁进了皇家呢?”
“沁王妃,你把一切事情都想的太过简单了……”
李可萌的心瞬间收紧,她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姑姑一进宫就跟李家断绝了关系,当她知道姑姑间接害死了赫连沁的母后时,她当时以为,只是因为宫中是非多,为了避免给李家带来灾害,所以断绝了关系,原来不是如此么?
“那是因为什么?”李可萌的声音突然涩涩的,她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局,可是却只能放任自己走下去,因为她如今已经回不了头了。
皇上斜眼瞧着李可萌银白纱质的丝裙,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由御用绣女用最名贵的丝线缝纫制好。他突然就嗤嗤笑了:“沁王妃从来没有考虑过,一个经济全盛,只手遮天的家族会给一个国家,甚至是它周边的国家带来怎样的命运……”
李可萌最后失魂落魄地从皇宫中走了出来,来时志得意满,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生命力顽强,精神更是顽强,可是如今,到处都是陷阱设计,她原先以为的一切又在被慢慢被推翻,她如今就像是强弩之末,该怎么办?
皇上那边肯定不会放人,她更不会就这样等下去。
北疆和南华在一边虎视眈眈。
那枚小小的血玉扳指。
还有姑姑……以前,是自己错以为她了么?
这样僵硬地走到了闻人翼停车的地方,一路上阳光灿烂,她心里却到处都是阴霾。
闻人翼见她从宫中出来,赶忙坐到了外面,等她走近时才看到她脸上的无奈与决绝。
“怎么了?”闻人翼皱了皱眉。
闻人翼本身身份是天下第一钱庄的大公子,可是却同时又是赫连沁和北铭晨的左右膀。这说明了什么?闻人家也是知道这种皇家的没有安全感,所以自动给皇家献上了自己的当家人以让他们放心么?
李可萌眼里突然涌出深深的悲哀。是不是只要对皇家有丁点威胁的人和事,都会被他们隔离,严加看管,亦或者是……毁灭?
闻人翼见她脸色不对劲,摇了摇她的肩膀,脸上再也不见平日里吊儿郎当戏谑的神色了,他急急地道:“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李可萌见他焦急地看着自己,忽然就绽开了一个轻轻的笑。
李可萌其实并不是那种特别妖娆的女人。她脸上甚至还有着淡淡的婴儿肥,五官精致而又可爱,可是她的心智却异于常人的成熟。
那笑在闻人翼看来就是特别万种风情的明媚,她说:“没事,麻烦闻人公子将马车驾到沁王府。”
闻人翼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见她脸色灰败,一副不想多说的神色,只得扶着她上了马车,默默地赶起了车。
路上两人默契的安静,李可萌静静地转着手中的血玉扳指,闻人翼不发一言地驾着马车。
直到快要到沁王府时,李可萌才突然无厘头地问了他一句:“你有没有委屈的感觉?”
这样本来该是在阳光中绚烂地展开光芒的一个人,却要同时做着两份见不得光的事情,会不会觉得委屈?
闻人翼一愣,却没有急着答话。
直到到了沁王府,李可萌从车上走下来时,闻人翼才在两人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说出了话:“没有委屈那回事。男人的心跟女人不一样,不只有小家,还有大家。我跟在王爷身边做事,是敬重他,也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更是在同他一起保卫赫连。”
沁王府外只有两棵大梧桐树遮蔽着王府大门,其它地方都处在一片日光的曝晒之中。李可萌挥别了闻人翼,朝王府大门走去。
依然有侍卫上前小心地道:“王爷还未回府,王妃要不要进去等等?”
李可萌摇了摇头,站在台阶下,淡淡地朝侍卫道:“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他几时回来我就等到几时。”
侍卫有些惴惴不安的,也只能由着她站在府外,然后趁着她一个不注意,小心地溜到了王府里。
古语里有凤栖梧桐这一说法。沁王府外两棵高大的梧桐树迎风舒展着,是真的要栖两只凤凰么?
赫连沁“没有”回府,李可萌就真的在府外站住了。街上有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窃窃私语地朝这里探头:“听说李家的那个大夫公子被抓了。”
“是呀,好像是说他那个做妹妹的任商铺鱼肉百姓。”
“他妹妹,不就是那个沁王妃么,据说被赶回李家了。”
“是吗?呀,快看,沁王府外那个顶着太阳站着的人不就是沁王妃么?”
李可萌自己也记不得到底在烈日下站了多久了。她双手轻轻抚着肚子,怕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自己长时间的站立而生出事端而时不时地走动着。来来往往的议论声她听得麻木了,只是喃喃地向着自己的肚子低语:“宝宝,你要撑住哦,娘亲现在必须要做一些事情,要是娘亲的情绪不对了,宝宝一定要忍住哦,娘亲很期待宝宝的降临的,所以宝宝不要丢下娘亲……”
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跟着自己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太阳晒得她有些眼花,她也依然倔强地站着。
侍卫让她上房檐边去,她也不听,只是定定地站在台阶前,直到赫连沁从里走了出来。
赫连沁从昨天将她送回李府后,李可萌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他此时神情沉黯,下巴上都是胡须,眼神清冷,只是在触碰到她盯着他的眼神时,眼睛里会流露出无奈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