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奈何坐在床边,细想符霆的话和符霆这些年来对她的态度,越想越觉得可疑。然而,似乎是有意为之,奈何从小到大,除了她的奶娘和蘼芜,身边再没有其他人。一是因为,奈何的身份,所以府里的夫人们都不待见她,除了偶尔找她来出气,再也不会踏入她的院子一步,连带的下人们也知道在她这里伺候没有出头之日不说,说不定还会被她所累受气受罚,所以下人们也很少到她这里来;二是,奈何自懂事起,便饱尝人情冷暖,被夫人们和众兄姐折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受罪,所以她也很少主动离开她的院子,除非必要。三就是,符霆曾给她下过禁足令,主卧、书房、账房等地方都不准她靠近。然而,她的奶娘在她五岁的时候便被大夫人寻了个错处,逐出了符府。蘼芜则在那是被派了过来,名为伺候,实为监视,奈何虽早已知道,但却一直并未点破,就只因为蘼芜明知她想离开的心思,却替她瞒了下来,并且会真心的关怀她,但是奈何却从未真正的信任过她。故而,奈何虽满腹疑惑,却无人为她解答。
“小姐,你该就寝了。”蘼芜端着温水,走了过来。
奈何直直的看着蘼芜,半晌也不眨眼,就在蘼芜忍不住要转开脸的时候,奈何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奈何唇边逸出:“蘼芜,你知道后院的井是什么时候被封的吗?”
蘼芜心里一惊,抬眸看向奈何,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奈何一脸平静,就似从未开口一般。四小姐,今儿有些不对劲……
直视蘼芜的双眼,奈何很好的掩饰了心里的想法,漫不经心的开口解释:“今天从父亲那里回来的时候,听到了些关于后院的话,所以看见你就想问一下,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吧。“
“小姐,听到了什么,怎的就问起这个了?”蘼芜眨巴着眼,希望借此来掩饰自己的怀疑,就连口气都是好奇的。
奈何在蘼芜看到那一闪而过的深思,想了下,自觉好笑的道:”听到两个跑腿小厮抱怨,说现在井里的水味道不好。
所以做出来地菜,吃着缺乏了一些味道,大夫人和大少爷嫌不好,要罚他们。我听着好奇,不免多嘴问了句,哪里谁味道好?他们说是后院井里的水十分甘甜。所以很好奇,就问一下啊。“
“哦”蘼芜闻言,虽不十分相信,但心下也松了些,这些年监视四小姐,虽说四小姐不受宠,但是对她还是好的,所以她也忍不住的关怀她。只要不是出格的事,她一般也不会向符霆汇报。可是,今天还是不对啊……
“听府里的老妈子说,好像是在小姐出生后没多久就封了。至于井水是不是比较甘甜,奴婢没有喝过,所以不知道。”
“哦”奈何一副“这样啊”的表情,"还以为你知道呢。我自小就下令,也没去过那边。不过听那两个小厮的口气,仿佛颇为那井可惜呢。”
蘼芜将温水放在奈何的脚边,然后蹲下身子,将奈何的鞋袜褪下,放入水中。“奴婢也没去过。小姐要是想知道的话,奴婢明儿个去打听一下?”
“不用了。我也就是好奇而已,没必要因为我的好奇而引来别人的关注。大夫人他们正因为三位皇子的事对我咬牙切齿,我还是不去招惹晦气了。”
“说的也是。”蘼芜应了一声,手下却加快了动作,服侍奈何睡下,端起水盆走了出去。
见蘼芜退出房门,掩好门后,奈何才卸下脸上虚假的表情,露出难过的神色。现在看来,符霆说的应该是真的,她的母亲真的被仍进了井里,早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符霆,她的父亲居然骗了她那么多年,他难道不知道她有多渴望见到自己的母亲吗?她从小就知道,只要离开符府她就可以见到它的母亲,可是,现在支撑着她活到现在的唯一的动力也没有了。她以后该何去何从呢?一时间,奈何只觉得脑中乱哄哄的,一片混沌……
忽然,奈何的灵台有一道光一闪而过,奈何混沌的脑海也渐渐的清晰开来——她要弄清楚她母亲的死因,她要替她的母亲报仇!
符霆,从今天起,请你好好的看着我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请来教我的老师,我会好好的将他们教我的一切全部用到你身上!请你一定不要轻易的死掉!我真的很期待,你死在我手上时的表情啊……
打定主意,奈何闭上眼睛,沉进梦乡里。
“不要——”
一脸惊恐的奈何再次自梦中醒来,猛地从床上做起。梦里的惊恐和痛楚那么深的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梦里的感觉在她的心头萦绕不去。
一滴汗自奈何的额头滑落,奈何举手拭去她满脸的汗水,一动之下,她才发现身上的衣物全部都被汗水打湿了,贴在身上,暴露在清晨微冷的空气中,凉冰冰的。
“小姐,您醒了吗?”一声略带迟疑混合了小心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奈何闻声抬头向声音床来的方向望去,才看见透过纱帐的薄薄的晨光,随应道:“进来吧。”而后,伸手撩起纱帐,挂好。
“吱呀——”
们被从外推开,一个穿着下人衣裳的女子出现在奈何的视线里。虽然隔着屏风,但只需一眼,奈何便认出那不是蘼芜。
直到那人绕过屏风出现在奈何面前的时候,奈何终于肯定了,她从未见过眼前的女子。
“你是谁?”
“回小姐,我是老爷新卖给小姐的婢女,我叫做晨霜。”
“新买给我的?”奈何重复了一遍。昨日符霆还在对着她大发雷霆,今日却又送人给她,这老狐狸向干什么呢?
“是的。”晨霜一直低着头,听奈何重复,又中规中矩的答道:“老爷说,二位王爷都来府上提亲,而且表明非小姐不娶,老爷担心蘼芜姐姐伺候不周,便买了我来。”
“老爷是这么跟你说的?”她现在连一声父亲也不愿再叫。
“是。”
“你刚进府,那么外面的事你应该窦比较清楚吧。最近,京里传的最多的是什么?”
“是小姐与三位皇子在簪花大会上的事,还有两位王爷来提亲的事情。外面的人窦在猜小姐肯定长得貌比天仙。今儿,晨霜进府有幸可以来伺候小姐,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
果然!奈何在心里叫道,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吩咐道:“我要沐浴。”
晨霜这才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嘟囔,微一福身道:“是,小姐。”
不一会,晨霜就将沐浴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妥当,然向奈何说道:“小姐,可以了。”
奈何起身,褪下身上湿冷的衣物,迈进浴桶里,将自己的身子整个浸入热水里,身上的温度也开始慢慢回升,奈何闭上眼睛,让自己彻底放松。却也因此,没有看到晨霜打量和探究的眼神。
“小姐,要不要添热水?”
一声问,将正闭目享受的奈何下了一跳,睁开眼,奈何才看到晨霜就站在浴桶旁边,不由得皱眉:“你怎么还在这儿?”
见奈何神色有异,晨霜忙低下头,一副惶恐的样子:“小姐,晨霜在这里服侍小姐沐浴,不知……”
看到晨霜的样子,奈何没由来的觉得烦躁,一挥手打断晨霜的话,奈何拿过放在一边的浴巾,站起身将自己裹住,走到床边拿过干毛巾擦着自己的湿发,这才看着晨霜开口:“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沐浴。以后,我沐浴,你在房外候着就是了。”
“是。”
“你去将蘼芜给我找来。”
“是。”
静静的站在床边,看蘼芜将衣物一件一件的往自己身上穿,奈何伸手抹上身上穿的衣物,这才发现为何一直觉得哪里不对。
手中的衣物用的布料,她虽然从未穿过,但也感觉得出是上好的料子,所以与她平时所穿的衣服触感不同。可是,这类的衣料一般是几位夫人和她的兄姐们穿的,今日,又怎会拿给她呢?伸手挡住蘼芜送过来的外衣,奈何指着她昨天穿过的衣服说:“换那套。”
蘼芜摇了摇头说:“不可以。”
“为何?”
“今早,宫里来人传旨,让你随老爷进宫觐见太后。老爷说你以前的衣服窦太寒酸了,怕是不讨喜,冲撞了太后,所以才让奴婢从恋云坊拿了这衣服过来。”
“太后?”奈何的眉头紧紧打了个结。关于耀月皇朝太后的一些事情在脑海里清晰呈现:太后,当朝丞相的胞妹,闺名魏悦怡。十三岁入宫,封为美人。
一年后因为种种的原因连升数级,封为云妃。而后圣宠溅衰,不再有晋封。然,一年后的元宵节,再度引起先帝注目,三个月后封为淑妃,后又怀有生下耀月皇朝的第一个皇子,晋为贵妃,仅位于皇后之下。四年后,皇后因受其父所累被贬至冷宫,有皇子傍身的魏贵妃一跃为后。其子也被立为太子。二十三岁,先帝驾崩,她又一手将年幼的太子扶上帝位,在各路人马蠢蠢欲动下,以其深沉的心机和强劲狠绝的手腕辅佐幼帝坐稳帝位,并撤了两个实力最强的藩王。新帝十六时,为其选了自家的侄女为后,然后退居后宫。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极有手段和城府的女人。凭她一年内未有身孕就爬上妃位就足见其心机之深。
更何况在圣宠淡漠两年后,再度重获圣宠,并生下耀月皇朝的第一个皇子,再到封后,这里面又有多少明争暗斗,多少流血死亡,花多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后宫,从来就是女子的战场和坟墓。更何况她还在各路藩王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保全了她母子二人,并将她的儿子扶上帝位。
想到此,奈何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颤。这样的一个女人要见她,而且牵扯的还是太子和两位优秀的王爷,她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了。奈
何不由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她不过是个小女子,想找个平凡的男子过平凡的日子而已。为何老天连这个都不答应呢?她最亲的人时时在算计她,就连她身边的一个婢女窦不是简单人。现在又将她卷入更加纷乱残酷的皇室争斗中。她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