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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卷四形体部(1)

形体部主要描写了古时各种身体缺陷和特点,有些挖苦戏弄,有些讥讽鄙夷,语言诙谐、简短,往往既逗人哈哈大笑,又回味深刻。

愁穷

有胡子愁穷,一友谑之曰:“据兄家事,不下二千金,何以过愁若此?”胡者曰:“二千金何在?”友曰:“兄面上现有六七百了,难道令正处便没有须私房?”

【译文】

有一个大胡子因为家穷而发愁,有个朋友就戏谑他说:“根据你家的家底来看,不少于两千金,为什么还过得这么愁苦?”大胡子说:“两千金在哪里?”朋友说:“老兄的脸上已经有六七百了,难道你夫人暗处,还能不再藏些私房?”

胡瘌杀

或看审囚回,人问之,答曰:“今年重囚五人,俱有色认:一痴子,一颠子,一瞎子,一胡子,一瘌痢。”问如何审了,答曰:“只胡子与瘌痢吃亏,其余免死。”又问何故,曰:“只听见问官说痴弗杀,颠弗杀,一眼弗杀,胡子塔瘌杀。”

【译文】

有人去看审问囚犯,回来后有人问他情况如何。他回答道:“今年重囚有五个人,都具有特色好认:一个是痴子,一个是癫子,一个是瞎子,一个是胡子,还有一个是瘌痢(头癣)。”问他是怎么审问的。他说:“就只有胡子和瘌痢吃亏了,其余的都免死。”又问他是什么缘故,他说:“只听见审问的官员说痴弗(不)杀,颠弗(不)杀,一眼弗(不)杀,胡子塔瘌(俗称胡子多者)杀。”

抛锚

道士、和尚、胡子三人过江,忽遇狂风大作,舟将颠覆。僧、道慌甚,急把经卷掠入江中,求神救护。而胡子无可掷得,惟将胡须逐根拔下,投于江内。僧、道问曰:“你拔胡须何用?”其人曰:“我在此抛毛(锚)。”

【译文】

有道士、和尚、大胡子三个人一起乘船过江,忽然江上狂风大作,吹得船就要翻倒。和尚、道士都惊慌失措,急忙把经书文卷都投入江里,请求神灵救护。但是胡子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扔掉,只好将胡子逐根拔了下来,投进江中。和尚、道士问道:“你拔胡子有什么用?”胡子说:“我在此抛毛(锚)。”

不斟酒

一家宴客,坐中一大胡子,酒童畏缩不前,杯中空如也。主举杯朝拱数次,胡子愠曰:“安得有酒?”主骂童为何不斟,童曰:“这位相公没有嘴的。”胡子忿极,揭须以示,曰:“这不是嘴,还是你娘的屄不成?”

【译文】

有一家人设宴待客,其中有一个大胡子宾客,酒童害怕他畏缩不敢上前给他倒酒,他的杯中已经空空的了。而这时,主人又几次朝他拱手举杯敬酒,胡子发怒说:“哪里有酒?”主人大骂酒童为何不给客人斟酒。酒童说:“这位相公没有嘴的。”胡子气愤极了,揭开胡子把嘴露出来说:“这不是嘴,还是你娘的屄不成?”

通谱

有一人须长过腹,人见之,无不赞为美髯。偶一日,遇见风鉴先生,请他一相。相者曰:“可惜尊髯短了些。”其人曰:“我之须已过腹,人尽赞羡,为何反嫌其短?”相者曰:“若再长得寸许,便好与下边通谱了。”

【译文】

有一个人胡须长到腹部,别人看见了,无不都齐声称赞为美髯。偶然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相面的先生,就请他给自己看一下相。相面先生说:“可惜你的髯稍短了点。”胡子说:“我的胡子都长得超过腹部了,人人都赞美羡慕,为什么你反而还嫌它太短了?”相面的说:“如果再长上一寸,就可以和下边通谱(同姓氏的人互认宗族)了。”

联宗

胡须与眉毛曰:“当今世情浇薄,必要帮手相助,我已与鬓毛连矣。看来眼前高贵,惟二位我们俱在头面,联了甚好。”眉曰:“承不弃微末,但我根基浅薄,何不往下路孔家前门,一带茂林,旗杆底下,联的更好。”

【译文】

胡须跟眉毛说:“当今世上风情浅薄,必须要有帮手相助。我已经与鬓毛联宗。看来眼前只有我们俩最高贵,都处在头面上,认宗真是件好事。”眉毛说:“感谢你不鄙弃我毫末卑微,但是我根基浅薄。你何不到下路孔家前门去,那一带茂林,在旗杆底下认宗不是更好。”

一般胡

两人聚论《论语》一书,皆讲胡子。开章就说:“‘不亦悦乎’,‘不亦乐乎’,‘不亦君子乎’,这三个都是好胡﹔‘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三个是不好胡﹔‘君子者乎’,‘色壮者乎’,这两个胡一好一不好。”或问:“使乎!使乎!”答曰:“上面的胡与下面的胡,总是一般。”

【译文】

有两个人在一起评论《论语》一书,认为讲的都是胡子。开篇就说:“‘不亦悦乎,不亦乐乎,不亦君子乎?’这三个是好胡(音近乎,下同)子;‘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三个是不好的胡子;‘君子者乎,色壮者乎?’这两个胡子一好一坏。”有人问:“‘使乎,使乎’是什么意思?”那两个人回答说:“上面(指脸上)的胡子与下面(暗指下体)的胡子总是一样的。”

稀胡子

一稀胡子要相面,相士云:“尊相虽不大富,亦不至贫。”胡者云:“何以见得?”相士曰:“看公之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译文】

有个胡子稀疏的人让相面先生相面,相面先生说:“尊相虽不会十分富有,但也不至于十分贫穷。”那个人问:“凭什么这样说?”相面先生回答说:“看你的胡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问有猫

一妇患病,卧于楼上,延医治之。医适买鱼归,途遇邀之而去,遂置鱼于楼下。登楼诊脉,忽想起楼下之鱼,恐被猫儿偷食,因问:“下面有猫(毛)否?”母在旁曰:“我儿要病好,先生问你,可老实说了罢。”妇答曰:“多是不多,略略有几根儿。”

【译文】

有一个妇人生病了,卧床在家里阁楼上,要人去请医生来治病。正巧医生外出买鱼归来。途中就碰上了来请治病的人就一起跟他去了妇人家,也随手就将鱼放置在楼下。到楼上诊脉的时候,忽然想起楼下刚买的鱼来,怕被猫偷吃掉,就问:“下面有猫(音同‘毛’)吗?”妇人的母亲在旁边说道:“我儿,要想病好,先生问你的话,可要老实回答说了。”妇人听后就回答道:“多是不算太多,略略只有几根儿。”

胡答嘲

颜回、子路、伯鱼三人私议曰:“夫子惟胡,故开口不脱‘乎’字。”颜子曰:“他对我说:‘回也,其庶乎。’”子路曰:“他对我说:‘由也,诲汝知之乎?”伯鱼曰:“我家尊对我也说:‘汝为周南、召南矣乎。’”孔子在屏后闻之,出责伯鱼曰:“回是个短命,由是个不得其死的,说我胡也罢了。你是我的儿子,如何也来说我老子?”

【译文】

颜回、子路、伯鱼三人暗地议论说:“夫子喜欢胡子,所以开口不离‘乎’字。”颜回说:“他对我说:‘回也,其庶乎。’”子路说:“他对我说:‘由也,诲汝知之乎?”伯鱼说:“父亲对我也说:‘汝为周南、召南矣乎。’”孔子在屏风后面听到三人的议论,出来责怪伯鱼道:“颜回是个短命,子路是个不得好死的,他们说我的胡也就算了,你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也来说老子我?”

光屁股

有上司面胡者,与光脸属吏同饭。上台须间偶带米糁,门子跪下禀曰:“老爷龙须上一颗明珠。”官乃拂去。属吏回衙,责备门子:“你看上台门子何等伶俐!汝辈愚蠢,不堪重用。”一日,两官又聚会吃面,属吏方举箸动口,有未缩进之面挂在唇角。门子急跪下曰:“小的禀事。”问禀何事,答曰:“爷好张光净屁股,多了一条蛔虫挂在外面。”

【译文】

有个长胡子的上司官员同一个光脸的下属官吏在一起吃饭。上司胡须间粘了一粒饭,门客跪下禀告说:“老爷龙须上有一颗明珠。”那上司就把饭粒抹掉了。属吏回到官府,责备自己的门客:“你们看上司的门客何等伶俐,你们这些人愚蠢不堪重用。”又一天,上司和属吏又在一起吃面条。属吏有一根面条没有吃进去,挂在嘴边。他的门客急忙跪下说:“小的有事禀告。”属吏问禀告什么事,门客回答说:“老爷好一张光净的屁股,多了一条蛔虫挂在外面。”

亲爷

有妻甫受孕而夫出外经商者,一去十载,子已年长,不曾识面。及父归家,突入妻房,其子骤见,乃大喊曰:“一个面生胡子,大胆闯入母亲房里来了!”其母曰:“我儿勿做声,这胡子正是你的亲爷。”

【译文】

有个人的妻子刚怀孕,自己就外出经商去了。一去就十来年,儿子都已经长大了,但还不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等到商人回家,突然进入妻子房里,儿子猛然见到后大喊:“一个陌生的大胡子,进母亲房里来了!”母亲说:“我儿不要声张,那满脸胡须的人,正是你的亲爹!”

无须狗

一税官瞽目者,恐人骗他,凡货船过关,必要逐一摸验,方得放心。一日,有贩羊者至,规例羊有税,狗无税,尽将羊角锯去,充狗过关。官用手摸着项下胡须,乃大怒曰:“这些奴才,明来骗我。明明是一船羊,狗是何曾出须的!”

【译文】

有个税官是瞎子,怕别人骗他,凡是货船过关,必定要逐一用手摸一遍才放心。有一天,一个贩羊的人过关。按规定贩卖羊要交税,贩卖狗就无需交税。贩羊的人就将羊角锯去,冒充狗过关。税官用手摸着羊须大怒道:“狗奴才,光天化日来骗我。明明是一船羊,偏说是狗,狗哪有长胡须的?”

没须屁股

一公领孙溪中洗澡,孙拿得一虾,或前跳,或却走。孙问公曰:“前提后退,后赶前行,不知何处是头,何处是尾?”公答曰:“有须的是头,没须的是屁股。”

【译文】

有个老翁领着小孙子在河里洗澡。孙子抓住一只虾,虾有时前跳,有时后退。孙子问爷爷说:“这虾前面捉它就后退,后面赶它就前行,不知何处是头何处是尾?”爷爷答道:“有须的是头,没须的是屁股。”

拔须去黑

一翁须白,令姬妾拔之。妾见白者甚多,拔之将不胜其拔,乃将黑者尽去。拔讫,翁引镜自照,遂大骇,因咎其妾,曰:“难道少的倒不拔,倒去拔多的?”

【译文】

有一个老头的胡须白了很多,他让小妾帮他把白胡须拔掉。小妾见他的白须太多了,如果拔白的,拔都拔不完,于是,就把黑须全部拔掉了。须拔完以后,老头拿起镜子一照,吓了一大跳,便责备他的小妾说:“难道少的你不拔,反倒去拔多的?”

黄须

一人须黄,每于妻前自夸:“黄须无弱汉,一生不受人欺。”一日出外,被殴而归,妻引前言笑之。答曰:“那晓得那人的须,竟是通红的。”

【译文】

有个人胡须颜色发黄,经常在妻子面前自夸:“黄须无弱汉,一生不受人欺。”有天外出被人殴打了一顿回来,妻子就用他先前自夸的话嘲笑他。丈夫回答道:“哪晓得那人的胡须竟然是通红的。”

老面皮

或问:“世间何物最硬?”曰:“石头与钢铁。”其人曰:“石可碎,铁可錾,安得为硬?以弟看来,惟兄面上髭须最硬,铁石总不如也。”问其故,答曰:“看老兄这副厚脸皮,竟被他钻了出来。”那有须者回嘲曰:“足下面皮更老,这等硬须还钻不透!”

【译文】

有个人问一个有胡子的人:“世上什么东西最硬?”胡子说:“石头和钢铁应该最硬。”那个人说:“石头可以砸碎,钢铁可以锻造,怎么能说是最硬的呢?以小弟看来,只有老兄的胡子最硬,石头和钢铁都不如它。”胡子问:“为什么?”那人说:“看老兄这么厚的脸皮,都被它钻出来了。”有胡子的人也反唇相讥说:“那老弟的脸皮更厚,这么硬的胡子,还没有钻透。”

扇坠

有持大扇者,遇矮子,戏以扇置其头曰:“欲借兄权作扇坠耳。”矮子大怒,骂曰:“肏娘贼!若拿我做扇坠,我就兜心一脚踢杀你!”

【译文】

有个人拿着一把大扇子,遇到个矮子,就把扇子搁在矮子的头上开玩笑说:“借用你一下做个扇坠吧。”矮子十分愤怒地大骂道:“你娘的,如果拿我做扇坠,我就朝着你心窝一脚踢死你!”

搁浅

矮人乘舟出游,因搁浅,自起撑之,失手坠水,水没过项。矮人起而怒曰:“偏我搁浅搁在深处。”

【译文】

有个矮子乘小船出外游玩,因为搁浅,自己起身就想去把船撑开,结果失足掉进了水里,水没过他的脖子。他浮起来,生气地说:“偏偏我搁浅搁在了水深的地方。”

瞽笑

一瞽者与众人同坐,众人有所见而笑,瞽者亦笑。众问之曰:“汝何所见而笑?”瞽者曰:“列位所笑,定然不差,难道是骗我的?”

【译文】

有个盲人与众人同坐,众人见到好笑的事都笑了起来,盲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众人问盲人说:“你看到什么了发笑?”盲人说:“诸位所笑的,一定不会错,难道是骗我的?”

被打

二瞽者同行,曰:“世上惟瞽者最好。有眼人终日奔忙,农家更甚,怎如得我们心上清闲。”众农夫窃听之,乃伪为官过,谓其失于回避,以锄把各打一顿而呵之去。随复窃听之。一瞽者曰:“毕竟是瞽者好,若是有眼人,打了还要问罪哩!”

【译文】

两个瞎子同行,说:“世上只有瞎子最好,有眼的人终日奔忙,农家更惨,哪里赶得上我们这么清闲。”众农夫偷听到他们所说的话,就假装是个当官的走过,说瞎子不回避有失礼仪,用锄头把他们各自打了一顿后,叫他们快滚,随后又偷偷去听他们说什么。一个瞎子说:“毕竟还是眼瞎好啊,如果是有眼的,打了之后还要问罪哩!”

吃螺蛳

有盲子暑月食螺蛳,失手堕一螺肉在地。低头寻摸,误捡鸡屎放在口里,向人曰:“好热天气,东西才落下地,怎就这等臭得快!”

【译文】

有个盲人大暑天吃螺蛳,失手把一块螺肉掉在了地上,低头用手寻摸,误捡起一坨鸡屎放进嘴里。他对人说:“这天真热,东西才掉在地上,怎么就臭得这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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